三天後,台北。
一架私人飛機停在機場,從上面下來一位修長挺拔、五官輪廓深邃鮮明的男人。一身黑色傳統西裝尊榮,袖口兩顆碎鑽的袖扣顯示其品味不俗,只是看上去有那麼點兒頹廢,冷著一張俊臉,帶著明顯的桀傲不馴。
不遠處,站著另一位專程前來接機的男子,頎長清雅,朗眉星眸,同樣的西裝革履,步調和神情卻透露出一股子慢悠悠的沉穩。
見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朗聲問候︰「總裁先生,好久不見了。」
「的確好久不見,傅特助。」古赫泉與自己多年來的得力助手握手,然後戴上墨鏡,拎著手提箱繼續大步朝機場的VIP專用通道走去。
暗珩稍落後半個身形的位置,與他邊走邊交談,一樣的英氣逼人、自信飛揚,強大的氣場,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女性路人的目光。
「听說傅特助結婚了?」
「是啊。」
「然後又離婚了?」
「沒錯。」傅珩淡淡回答︰「總裁先生這樣關心屬下的私生活,真是教人受寵若驚。」
「這話太見外了,傅特助牢牢掌握著古氏集團的半壁江山,董事會的那些老狐狸都需要看你的臉色行事。況且如果沒有傅特助,古氏早在三年前就不存在了,就憑連一點,傅特助就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總裁過獎了,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嗯哼,那人是我父親?」
「當然,還有我父親。」
「傅叔身體好嗎?」
「很好,他知道你要回來,還問你會不會回台南老宅。」
「我有時間一定會回老宅看他。」
暗珩笑了笑,停頓一下,「總裁不是說最近不回台灣嗎?公司的情況雖然糟糕,但還沒有到非得您親自出馬收拾爛攤子的地步。」
「听這話,想必傅特助應該不是真心歡迎我回來吧?」
「哦?屬下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傅珩搖頭低笑,「我以為總裁會表彰屬下的忠心耿耿才對。」
「少來了。」古赫泉聳聳肩,轉過臉看著他,「說真的,為什麼離婚?」
「離婚是我前妻的意思。」
「哦?難道尊夫人跟她姐姐古麗莎一樣驕橫任性討人厭?」
「當然不是,在我心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傅珩毫不吝嗇地贊美。
迸赫泉奇怪地瞅了他幾眼,覺得連家伙跟自己,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對待心愛的女人,從小到大完全不是一國的。
暗珩是傅管家的兒子,與古赫泉年紀相仿,但個性卻是天差地別︰一個陰鷙,一個清雅;一個冷酷,一個溫和。他們是幼年時的玩伴、同學兼主僕。傅珩在中學畢業後就被極有遠見的古父挑中連到國外培養,為的是替兒子的將來扶植可靠的左膀右臂。
事實證明,這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在古赫泉因傷遠離台灣時,始終留守「古氏」內部,與古世昌等人暗中斗法的恰恰是剛剛學成回國的傅珩,但同樣,他也娶了當時大權在握的古世昌的小女兒。
也許是迫于壓力,也許是為了迷惑對手,對于傅珩作了古世昌女婿這件事,古赫泉倒沒有太多想法。他一向認為,喜歡的,便不要輕易放手,即便是搶也要搶到,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家世,就像他于駱小禾。唯一沒料到的是,傅珩在重撐「古島」大權、古世昌一敗涂地之後,馬上火速地離婚了。
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也不是這樣當的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古怪!
「談點正事吧,」傅珩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一臉的老成持重,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既然回來了。那麼明天下午,希望總裁能召開記者會,宣布悠長的假期結束,立即重返公司主持大局。有這等利好消息出現,估計古氏的股票會在大跌之後止住下滑趨勢,而董事會的諸位在經歷了漫長又痛苦的浩劫後,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歡迎你回到台灣……」
「再等等吧,我有點私事需要先處理,至于古氏的股票,我到想讓它們再跳跳水。」古赫泉打斷他的建議,「有句話叫‘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如今的古氏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重生,傅特助認為呢?」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機場大廳,門口停放著他的卡雷拉GT跑車,旁邊是另一輛藍色法拉利。
「總裁的決定屬下一向很支持。」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的傅珩,語氣平和地問出疑問句,「那麼您這次回來,是專程為了跟雷霆集團鬧翻嗎?」
「是歐璽告訴你的?」古赫泉冷冷地哼了聲,現在他能肯定,是誰走漏了駱小禾在英國的消息。
「歐璽也沒辦法,他那個外甥實在是很難纏,況且,他個人也覺得總裁的行為太令人不齒。」傅珩實話轉告。
誰會想到,堂堂「古島集團」總裁居然會親自去當劫匪綁架一個小泵娘,連種無法無天的離譜行徑,放眼如今的各大財團眾精英們,也只有性情乖張的古赫泉才干得出來。
「跟我講光明磊落?少來這一套,那家伙費盡心機鑽了多少法律漏洞,十個手指頭數得出來嗎?」可惜古總裁完全不覺得羞愧,反而撂下警告︰「你去告訴茫茫然璽,叫他近期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
「問題是駱繹不會就這麼算了。」傅珩挺醒道︰「如果我們跟雷霆集團撕破臉,獲利的只有官家。」
暗珩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島內商界如戰場,雖然是百舸爭流,表面一派融洽,但台中官家、台南古氏,以及牢牢佔據建築業龍頭老大的地位的「雷霆集團」,這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直沒改變,無論哪兩家翻臉,坐享其成就是剩下的那一家。
「你放心,于公于私,我都不會跟駱繹翻臉,反而,我得盡快跟他見上一面,你安排吧!」駱繹是駱小禾的叔叔,將來他也會同樣尊稱對方一聲,做晚輩的,怎好跟長輩耍手段?
「是。」傅珩頷首。
彎腰鑽進跑車,古赫泉也啟動車子,想了想又按下車窗玻璃,問車外的傅珩,「你離婚不是因為古世昌的關系吧?」
「當然不是。」傅珩否認。不止離婚,他決定結婚的時候,同樣也不是因為古世昌的關系。
「那就好,對于感情,你不需要那麼公私分明,也不用顧慮我的看法。」古赫泉邊說邊發動車子,「至少我覺得自己沒官家人那樣變態,眼里只有利益。」
「官老爺子應該很不樂意听到總裁這樣形容他的子孫。」
「沒辦法,他家里的人太多,多少會有點良莠不齊。」
暗珩忍不住哀額笑起來,轉身朝自己的駕駛座走去。古赫泉啟動引擎,卡雷拉GT慢慢融進車流中。一路上,他瀏覽著窗外的建築和風景,或熟悉,或陌生,想到自己離心愛的人要近了,終于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三天前,當翻遍了整個倫敦城,都沒有駱小禾的蹤影時,他簡直快瘋了!
駱小禾,駱小禾……難道老天爺狠心地在他得到她之後,又要他再一次失去她嗎?
在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後,他仔細地向Ron等人詢問當天駱小禾的言行舉止,當那個叫大衛的男人結結巴巴地重復著曾經與駱小禾的對話後,他厭惡地看了服從在旁邊仍在強裝鎮靜的凱倫,冷冷地叫Ron送客。
無論是這女人的別有用心,還是另一個的大膽示愛都讓他心煩,除了駱小禾,他對誰都是無情的。
得知駱小禾是被駱繹帶回台北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怎麼可能放手?當年他彈精竭慮,自顧不暇,又身有殘疾,只好遠遠的看著她,一心只要她安全。但他沒料到日後駱小禾的叔叔駱繹竟成了「雷霆集團」的總執行長,那個在商場上同樣以精明出名的對手,非友非敵,怎會輕易點頭允許他接近患了失語癥的駱小禾?
于是,等待太久的他干脆不計後果地將他日思夜想的寶貝帶走。
沒人能明白他的所作所為,這些人里或許還包括傅珩和茫茫然璽,他們心里都認為他這次的所作所為只是一時興起的新游戲。
他們怎會知道,只要遇上與駱小禾有關的事情,他就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的歡聲笑語、她的善良美好,她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歷歷在目,聲猶在耳。
只有在黑喑里待過的人才會懂得光明的可貴。
駱小禾,就是他的陽光。
一個人的生命里,怎座可能沒有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