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放亮,皇甫私塾里的某扇門,「吱呀」一聲,開了。
嬌小縴細的玲瓏身子,與往常一樣,躡手躡腳地輕輕離開房間,完全沒察覺身後那道戀戀不舍的視線。
已經近半個月了,每個夜晚,海棠都會在二更時分悄悄地來到皇甫恪房中,與他幽會。
這個男人好像從來就沒有睡著過,他多半會躺在床上,在她月兌鞋上榻時,大手扯住她縴細的手腕,一個用力,令她驚慌地跌進他寬闊如火的胸膛;有時甚至她一開門,就被在門後等待的他從後面整個攔腰抱起,嚇得她尖叫不已。
他似乎無比迷戀她的身體,每一寸肌膚,每一處,都被他細細地舌忝吻,磨人似的輕咬,全身上下都留有他熱情的吻痕和印記。
還好她白日都是身著男子衣物,雪白細致的頸間那紅印不會被旁人輕易看出來,否則怎會讓她蒙混過關到現在?
每夜的歡愛讓她力不從心,白天總是會乏力,身子被他折騰得又酸又軟,可無論她如何累,也必需時刻提醒自己要趕在清晨前離去,以免惹他懷疑。有一兩次,她睡過了頭,醒時窗外天色已大白,她驚恐萬狀,側首卻發現他仍在睡,趕緊小心翼翼地從他懷里溜掉,飛快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海棠覺得自己開始陷入進去,越來越深,從一開始的懵懵懂懂,到慢慢略識情愛滋味,再到如今整晚的繾綣纏綿,她似乎越來越享受起皇甫恪帶給自己的無數歡愉,但最近她又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他比以前更愛在白天看她了,目光甚至越發露骨,打扮成男子的她,戴著平凡面具的她,身為皇甫私塾夫子的海華,沒一樣能比得上夜晚的她,可為什麼,他還是對「海華」情有獨鐘呢?
難道,她犧牲如此之大也無法使他回頭,他真的沒救了?
不同于海棠的焦慮擔心,皇甫恪如今是如沐春風,悠閑自在地坐在如意客棧里,同曲賬房等人正喝著冰鎮酸梅湯消暑。
「喲,是不是戀愛了啊?這滿面春風的!」老板娘笑嘻嘻地詢問。
他不答話,仍置若罔聞地快活地想著心事。
這兩天就要放農忙假了,私塾里得停一個月的課,這樣一來她就有空好好休息一陣子,這些日子,白天要教課,晚上還得承受他的需索無度,可把她累得夠嗆。
但這也怪不得他。誰讓她太吸引人呢?那曲線玲瓏,凹凸有致的玉體,這夏天酷暑時,卻更加光如玉琢,涼若冰塊,無論他或抱、或撫、或親吻、或,無不婉轉承歡,使他通體舒服。
這女子簡直就是天生的尤物,讓他怎麼也要不夠。今兒晚上……要她幾回呢?三回好了,免得讓她太疲憊了睡過頭,早上驚慌失措地從他床上逃走,還生怕被他發現,嘿嘿……
俊雅的臉上,笑意越來越大。
「哎,皇甫先生您該不是發財了吧?最近又修屋子、又建浴室的,瞎忙活什麼呀?還不如把欠我的那一百三十四兩六錢銀子還來。」元記當鋪的元媵元公子疑惑地看著不曉得在想什麼,是不是面帶曖昧微笑的男人。
「一百三十四兩六錢銀子是用去辦私塾的,屬于公物,你別想要回去了。」曲賬房接話道︰「還有,我的那座宅子也抵給你了,還不滿意?小孩子家家的,要那麼多錢干什麼?」
「什麼小孩子家家?我都快要娶媳婦兒了,是吧,姑女乃女乃?」元媵很不服氣地嚷著。
俗話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他們這群人里,男人中以棺材鋪的謝掌櫃年紀最長,其次是「前天下第一殺手」蕭屠夫,接著是皇甫恪、曲賬房,來鎮上不久的小瞿和小荊,依次排下來,他元媵屬老末,可那些家伙都老大不小了,一個個都仍是孤家寡人,最先娶老婆的可是他,還說他是小孩子,真是豈有此理!
「是的是的,在這可先通知一聲,元小子成親那天每個人都得送禮哦。」老板娘一向最疼元媵,自然胳膊肘兒往內拐。
「他那個媳婦可是我們幫他追來的,還要我們送禮?」眾人皆不服氣。
「當然得送,等我先看看還缺什麼。」老板娘翻著一本簿冊,口里念念有詞︰「家具已經跟袁木匠說好了,床、桌、櫥、凳、梳妝台都得用上好的梨花木;喜被簾帳要去德寶商行選;喜餅和酒水是訂的安記茶樓和盤古酒坊的;鳴鳳繡莊已經在加班加點趕制兩套新人服和鳳冠……哎,你們瞧瞧人家鳳大爺,這一出手可真闊綽,多學著點呀!」
「你直接說吧,我們得送什麼?」曲賬房懶得跟她拐彎抹角。
「那就要看你們想按什麼輩分送禮吧!」老板娘道︰「若是同元小子一個輩分的,那簡單,老謝負責煙花爆竹,皇甫先生負責寫請柬,其余四個,抬轎子吧!」
什麼?抬轎子?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曲賬房首先對老板娘怒目而視,想他堂堂海龍王曲家的七少爺,憑什麼淪落到給人抬轎?還好脾氣火爆的蕭屠夫此時不在,不然听了這話絕對勃然大怒要開罵。
眾人又听老板娘口齒清楚道︰「若是同我一個輩分呢,就有點麻煩了。」
「快說來听听。」小瞿顯然也不想抬轎子。
「晚輩娶媳婦兒,你們這些長輩們也不好意思出手太小氣不是?」老板娘笑吟吟地說︰「听說老謝手里有本絕世的兵書,就拿那個當賀禮好了。」
「……」正跟小荊下棋的謝掌櫃一陣無語。
「小荊嘛,元小子家有一張鋪椅子的白虎皮,我瞧著挺好,不曉得有沒有白狐狸或白貂皮,打幾只來給我那佷媳婦做一件御寒的大衣……」
「……」小荊手里捏著一枚棋子,遲遲不放,一向冷漠俊臉上微微變色。這還是夏天,她已經操心起寶貝佷媳婦過冬的問題了?
「听說皇甫先生的畫師天下一絕,千金也難買,就弄個兩張來,一張花好月圓、一幅龍鳳呈祥,圖個好彩頭嘛!」
輪到皇甫先生這里,他倒是沒意見,因為他還在發呆盼著天趕緊黑,好與佳人相會。
「至于姓蕭的嘛,已經送過一把寶刀了,這回就便宜他了。」
坐在老板娘旁邊的元媵一路听得眉開眼笑,听到這里不由得由衷的佩服︰難怪姑女乃女乃吃得開、混得好,如此識時務,該收斂的時候收斂,該囂張的時候囂張,不該去惹蕭屠夫的時候還幫人家找個借口,實在是太厲害啦!
「小瞿呢,馬家鎮上有一票波斯來的強盜,你去幫忙收拾一下,順道把他們那八寶箱子拎來當賀禮就得啦!」這小瞿是老實人,而且比起其他幾個,幾乎沒啥油水可刮,沒錢出,只好出出力氣活了。
「好好,我曉得了。」小瞿趕緊答應,生怕一時不備,又讓她換成別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出來。
「至于曲賬房嘛,嘿嘿。」老板娘賊笑數聲。
「趕緊說,別賣關子了。」終于排到隊的曲賬房因那幾聲笑,心里警鈴大作。
「听說你有一個瓖寶九龍戲珠金墜,價值連城……」
「不行!」曲賬房斷然一口拒絕︰「換別的,就這個不行。」
「為什麼?」
「那得給我老婆的,給了你,你當我老婆?」曲賬房白了她一眼,冷嘲熱諷道︰「再說我也送過禮了,元記當鋪那宅子可是我名下的財產。」
「那就算了,墜子就留給你老婆。」老板娘嘆口氣︰「不過呢,你們曲家寶貝多得是,你隨便送點什麼珍珠冠,翡翠串給新媳婦兒,出手別太小氣就成。」
真是獅子大開口,不到片刻功夫就令元記當鋪日進斗金。曲賬房忿忿不平的推推旁邊一直恍神的皇甫恪︰「喂,你說句話好吧?這女人也太心黑了吧?」
「嗯?」皇甫恪被他推得回過神來,「天黑了沒?」
「黑什麼呀?還有好幾個時辰呢!」
「哦……」
「嘻,皇甫先生,有個事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哦。」老板娘無視曲賬房的怒意,湊到皇甫恪面前︰「有人看上你啦!」
「什麼?」大家伙都停下手里的事,豎起耳朵,瞧向皇甫恪,後者也詫異地揚起眉,這是什麼天外飛仙?
「誰?」
「就是安記茶樓的安胖子嘛。」
「不會吧。」異口同聲,眾人皆倒。
「你們想到哪去了,人家是有心招你為婿。」
安記茶樓的老板安胖子有一兒一女,兒子小虎還在皇甫私塾念書,女兒小鳳年方十九,是個珠圓玉潤的胖丫頭。安胖子最近不知怎麼就瞧上有知識有學問的皇甫恪了,趁著老板娘去訂喜餅,朝她猛打听皇甫先生的事情。
「哦,沒興趣。」皇甫恪趴在桌上,也不知究竟听沒听清楚,心不在焉地用手撐著頭,巴望著趕緊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