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安在隔天正式升為醫士,她心里終于安定下來,覺得總算有個可以包容她的地方。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地方會是她的棲身之地,這是封靳言賜給她的,她可以繼續當醫師,可以向金醫長學習中醫,和醫士們切磋醫術,她心里真的很感激他。
但她對他的態度可沒有半點收斂,他不听醫囑她照常碎碎念,她這副沒在怕的態度時常讓旁人直冒冷汗,倒是封靳言本人沒說什麼,心情很不錯,看在熟悉他個性的人眼里,都覺得驚奇。
今天,是趙寧安當上醫士的第七天,平常她都是醫室和封靳言的帳子兩邊跑,最晚會在傍晚回醫室休息,今天李承雲和洪恩兩人來到封靳言帳里吃飯,說要慶祝她升上醫士,要她也留下來吃飯,但她知道他們還要討論爆炸案的進度,以為封靳言會反對,但他沒有,想到有好料的吃,她當然不客氣了,還負責斟起酒來,等回過神時已經很晚了,于是趕緊離開,準備回去休息。
在趙寧安踏出帳篷後,大盛隨即跑了出來。
「寧安,我陪你回去吧。」畢竟那麼晚了,她一個女人在滿是男人的軍營里走動很危險。「看來王爺今天心情好,才會多喝一些酒。」
「他不該喝酒的,都忘了自己是病人了。」趙寧安忍不住念道,因為李承雲和洪恩都在,她不好削了封靳言的面子,仍是為他倒酒,只是會控制他的飲酒量,要他少喝點。
「寧安,你果然還是擔心王爺的,沒忘了以前喜歡王爺的心。」大盛听她說了這句話,笑嘻嘻的說。
「我喜歡他?」趙寧安僵硬的望向大盛,像是他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是啊,要不然你怎麼會千里迢迢跑來邊關?我認識你那麼久了,模得出你那點心思的!」
趙寧安臉色古怪的說︰「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是現在,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她是不知道原主怎會喜歡他,但她才不會將那男人當成戀愛對象,他脾氣又冷又硬,又不溫柔,做事又嚴厲,她只會將他當成頂頭上司。
大盛聳了聳肩,以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寧安在失去記憶後變了個人,王爺的態度也產生了轉變,還將她留在軍營當醫士,讓他眼珠子都快掉了,而且王爺的表情也沒以前陰沉了,還會笑,顯示她是特別的,他相信他們兩人肯定會有料想不到的發展。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大盛突然尿急。「真糟,我剛多喝了幾杯想上茅房……」
「你先去吧,醫室就在前面,我自己回去就好。」趙寧安讓他先走。
「可現在很晚了……」他不太放心。
「又沒多晚,而且路上都是營火,我不會走丟的。」她並不介意一個人走回去。
「那我先走了!」大盛心想醫室就在前面,應該不會有危險,他雙手合十朝她道歉,便往茅房跑去。
趙寧安看他走了,抬頭看起月亮,這時間大概是晚上九點吧,以前她在急診室值班,常常十點以後才下班,現在還算早,一個人悠閑的散步也不錯。
「唉唷,好痛……」
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听到左手邊傳來哀叫聲,醫者的本能讓她馬上朝那方向走去,馬上看到有個士兵躺在地上打滾。
「怎麼了?」她靠了過去,一陣酒氣撲鼻而來。
趙寧安有些吃驚,據她所知,下層士兵平日是喝不到酒的,他該不會是去偷酒喝?但她沒想太多,蹲在那人的側邊,問道︰「哪里痛?」
「這里……」士兵沒想到會有人靠過來,聲音還清亮好听,連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趙寧安看他指著胃部的位置,壓了下,他哀叫了聲,她問起他怎麼痛法,平日會不會痛,判斷完後道︰「你大概是在鬧胃痛,平日胃不好,喝酒會鬧胃痛的。去醫室取藥吧,吃了就沒事了。」
「小兄弟還真厲害!」士兵感激的道。
「站的起來嗎?」趙寧安站了起身,問著道。
「當然可以。」士兵爬了起來,雖然有點搖搖晃晃的,但還是站穩了。
在這時,借著月光,他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臉……好個清秀的年輕人,像個娘們似的!
「那跟我走吧!」趙寧安說完轉過身,走在前頭,完全不知對方盯著她的背流露出齷齪眼神。
這小子肩膀好縴細、腰好細,臀兒挺翹,這下他胃不疼了,倒是另一個地方疼得厲害。
軍營里是沒有女人的,有些男人不免會將身板縴細的男人當成女人發泄,養成男風癖好,受害者多半不敢吭聲,讓犯人變本加厲,加上喝醉酒容易讓人喪失理智,色膽大起……
趙寧安沒有防備,當她聞到一股酒氣朝她襲來,察覺對方靠她太近時,她已經被對方用力捂住嘴。
「嗚……」她驚恐的張大眸,被人用力往暗處拖行……
此時,封靳言正獨自一人待在他的大帳里擦劍,洪恩和李承雲已先行離去。
大盛慌慌張張沖了進來,「王爺,金醫長派人來說,寧安還沒有回去!」
封靳言停下手上動作,詫異問道︰「你不是送她回去了?」
大盛愧疚的說︰「我突然尿急,她說她一個人回去就行……她一個姑娘家,該不會是出事了吧?」他不禁往壞處想。
封靳言臉色微變,他忘了一件事,縱使扮成男人也不安全,軍營里不乏有好男風之人,最喜歡她這種漂亮縴細的「男人」了。
「與其在這里擔心,不如多派一些人去找她。」他擱下劍,站起身。
「王爺?」
「我也一起去。」封靳言這話說得別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得一起去找,總之他現在坐不住,不希望那個活潑有朝氣的女人出事。
很快地,封靳言領著一群巡邏兵在金醫長的醫室附近尋人,估計她是在這附近失蹤的,然而找了好久都沒見到趙寧安的人,大盛急紅了眼,自責著不該丟下她一人。
在這時,一座帳篷後方傳來男人的慘叫聲,封靳言感到情況有異,快步邁去,大盛和巡邏兵也追了上去。
帳篷後,只見十幾個士兵圍在那,不知在看些什麼。
「軍營不該有女人吧?」
「為什麼會有女人?」
「那是女人沒錯吧……」
封靳言听到士兵們的驚呼聲,腳步加快,大盛更大聲嚷著王爺來了,要周遭的人讓開,接著他們看到地上有個士兵跌得四腳朝天,額頭流血,癱跪在那名士兵對面的是趙寧安,她的衣服被撕裂,露出了雪白的肩膀,以及裹在胸前的白布條,她用充滿防備的眼神瞪住那名倒地的士兵,剛才扔出石子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臭娘們,你敢用石子砸我!」那名士兵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並未察覺到四周的變化,爬起來就想打她,卻馬上又慘叫了聲,手臂被一支飛鏢射中。
「是誰……是誰暗算我?」他拔下飛鏢捂著流血的手臂四處看,這才看到旁邊多了一群人,當他看到為首的男人時,醉意立刻消失,結結巴巴道︰「王爺,饒、饒命……那是女人……」不是他的錯,女人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封靳言大步越過他,根本沒看他一眼,直接往趙寧安方向走去,但那籠罩住全身的森冷氣息,已足以讓那名士兵心驚膽顫。
「混帳東西,你對寧安做了什麼!我打死你!」大盛氣憤的用力踹他。
那人抱頭痛叫著,「王爺,饒、饒命啊……」
封靳言走到趙寧安面前,迅速將身上的外袍蓋在她身上。
趙寧安抬起頭,臉上那防備的表情不見了,目光變得呆滯畏懼,像是現在才記得害怕,傻傻的看著他。
是他……
當封靳言對上她怯懦的眸,看清楚印在她臉頰上的五指紅印時,黑眸閃過陰狠,接著,他一個彎身將趙寧安打橫抱起,不顧士兵們臉上的驚駭,越過他們,朝他的主帥大帳方向筆直走去。
那是具溫暖的胸膛。
趙寧安靜靜的待著,像只乖巧的貓咪貼著那溫暖又強壯的胸膛,直到她感覺到冷,才發現那溫暖的擁抱遠離了她,她一時像失了依靠,眼神流露脆弱,瑟瑟發起抖來,緊捉著覆在身上的袍子。
直到一張毛絨絨的被子蓋上了頭,她全身感到溫暖多了,理智才逐漸恢復,半晌,她自棉被里探出了頭,左右看了看,這才意識到她待在一張床上,這張床她還很熟悉,天啊,她竟待在封靳言的床上!
封靳言抱著趙寧安到他的床榻上後,就到屏風外用帕子浸了水,當他再度踏入時,就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擦臉。」他把帕子遞給她。
他的聲音似乎擁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讓趙寧安听話的接了過去。
好冷!她的臉頰上有紅腫的巴掌印,帕子一敷上去,馬上發出嘶聲,但用冷水擦臉,也使她的情緒更能穩定下來。
封靳言看她听話的擦了臉,又踏出屏風。
趙寧安呆坐在床上,明知待在男人的床上不妥,但現在她沒有絲毫力氣離開這張床。
一會兒,她聞到一股溫熱的茶香味,好好聞,那味道使人感到溫暖。
就見封靳言再度踏了進來,手上多了個茶杯。
「喝茶。」他把杯子遞給她。
趙寧安早就想喝了,馬上接了過去,小口啜飲,感受一股溫熱滑過喉嚨。
「再喝。」封靳言命令道。
趙寧安溫馴的喝下,熱茶溫曖了全身。
封靳言看她低著頭喝熱茶,表情才略微放松,坐到床邊。
被發現時,她模樣狼狽,正奮力的對抗那個士兵,等獲救後,她就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當他抱起她,更感受到她的恐懼,她緊緊的偎著他,全身發顫。
這麼脆弱無助的她讓他心生憐惜,無法丟下她不管,他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抱起她,將她帶入他的帳里,還擰了帕子讓她擦臉,為她煮了熱茶暖身子。
「好多了嗎?」封靳言看她喝完熱茶了,抱著木杯的雙手不再打顫,朝她問道。
趙寧安點了頭,感覺此時全身好溫暖,恐懼已退散,她的雙眸終于涌上了生氣,咬牙憤恨的道︰「我無法原諒那個人,他在鬧胃痛,我好心想帶他到醫室去領藥,沒想到他居然……」憤怒的淚懸在眼眶里,「他偷襲我,從背後捂住我的嘴,想將我拖走……我叫不出聲音,他力氣好大,我掙月兌不開……突然間我想到了,我還有腳,我用力的踩,踩痛他了,他手一松,我馬上咬痛他手臂……」
那男人怒不可遏的甩了她一巴掌,再一把撕了她的衣服,發現她是個女人後,變得更興奮了,她從來沒有看過那麼色欲燻心的臉,她奮力的抵抗,從地上拾起石頭就往那張臉砸去。
「怎麼會有這種人,我幫他看病,卻這麼對我……太過分了,真是好心沒好報,我饒不了他……」她含恨的道,終于,一滴眼淚滑下臉龐。
封靳言听著她發拽,幾乎可以想象她咬痛了那人的手後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只是她明明是害怕的,但那雙眸子卻發出憤怒的光芒?
「你到底是在哭還是生氣?」封靳言困惑的道,怎麼會有人一邊哭一邊發脾氣?他忍不住伸手抹去落在她臉蛋上的淚滴。
趙寧安一顫,他的指尖好熱,撓得她的臉酥酥熱熱的,「我又哭又生氣不行嗎?」
這時,她察覺到兩人靠得極近,都坐在同一張床上,這令她害窘,心髒跳得有點快,奇異的是,她這麼又哭又鬧的,卻沒有看到這男人臉上出現一絲不耐。
「不,你這樣順眼多了。」封靳言緩緩勾起笑,高興她終于將害怕、不安的情緒宣泄完了。
趙寧安一愣,他在說什麼順眼?
「軍中禁止奸婬、欺凌弱小,這懲罰起來不只三十大板。」封靳言接著又道。
怎麼听起來他像是在替她出氣?
她突然想到一件在意的事,沖口問道︰「王爺,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出事了?」
封靳言表情古怪,頓了下才道︰「金醫長說你還沒回去,大盛很擔心說要找你,我湊巧有點事,就順路一起來,剛好救了你。」
「王爺湊巧有什麼事?」居然還能順路來找她?
「湊巧就是湊巧。」封靳言板著臉,不許她再問下去了。
趙寧安這下听出來了,這是借口,他是一起來找她的。
為什麼?她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調,為什麼他會特地來找她?還讓彷徨無助的她感到溫暖,讓她覺得他很可靠可以依賴,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她那麼好?
而且他還在養傷,不宜太勞動……
想到這,趙寧安驚喊出聲,「王爺,你抱著我走了一段路,傷口有沒有……」
「你那一點兒重量會壓垮我嗎?」封靳言冷著臉哼道。
趙寧安微微笑了笑,識相的不再多問,她只要知道他有心救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