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朱氏怕關鈺沒好好吃飯,送來了宵夜,其中一鍋關鈺光聞那味道,就知道是跟早上一樣的補品,但她沒有心情吃,直接和衣上床了。
但她睡不著,也完全不想睡,張著無助的雙眼,唐浚之躺在她身邊,輕輕將她擁入懷里。「鈺兒,不要緊,有我在,你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听他的安慰,關鈺真的覺得這男人好溫柔,卻也更加想哭,她到底該不該說?
當晚,她睡不著,一直到天微微亮起才淺淺入睡,唐浚之當然也是,他一直在注意著她的動靜,她一醒來,他幾乎就馬上驚醒。
看到她想下床,他也跟著起來,叫門外駐守的下人端熱水來,替她洗臉、梳發,關鈺被他綿綿密密的溫柔包覆住,感動得都快哭了。
她怕說了會失去他的溫柔,可一整個晚上都默默守著她,不敢熟睡的男人,為何她不能試著去相信他?既然他都可以接受她粗魯野蠻的一面,或許也能接受真正的她?
況且再不說的話她會死的,她沒辦法一直對他隱瞞玉璽的事,更沒辦法若無其事的只過著幸福的日子,那她會無法面對自己,亦無法面對他。
縱然可能會失去他,她也得說。
必鈺深深的吸了口氣,對著鏡子里幫她梳發的男人道︰「浚之,其實我對你隱瞞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唐浚之知道她有話想對他說,但他逼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說出口,「有多可怕,會比你的食量還可怕?」他莞爾的笑道。
必鈺轉過身,「比那個更可怕,你知道後,搞不好會嚇得臉色發白。」
他會臉色發白?唐浚之可不以為然,「我在戰場上砍過多少人,有什麼可怕的情景沒遇過?」
必鈺又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道︰「其實我不是上官鈺,而是關鈺,關平的孫女。」
唐浚之震驚的看著她,這確實是比她的食量更驚人。
她說她不是上官鈺,而是關鈺……但關鈺不是死了?
必鈺怕他不信,趕緊又道︰「我確實是死去的關鈺,我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在五年前見過面,當時我對你說你長得很美,又說了你比不上我爺爺的話……」
唐浚之听得頭昏腦脹,這他當然記得,而這話也確實只有死去的關平和關鈺本人知道。
她真的是死去的關鈺?這世上真有如此玄奇的事?
必鈺知道他很難相信,但話已說到一半,她得說下去,不管結果如何,她都已經豁出去了。
「是真的,我是關鈺,當時我在爺爺房門外,看到好幾個下人的尸體,有幾個黑衣人闖進我爺爺房里翻箱倒櫃,我一氣之下拿刀砍向他們,卻被人殺害,等我醒來,我已經成為上官鈺了,只能假裝失去記憶,好生活下去……」
她真的覺得心髒快停了,掄緊拳繼續說下去,「我曾有過離開的念頭,但這副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我怕會餓死街頭,只好暫時待在這里,可漸漸的,我變得不想走了,蓁兒很可愛,我舍不得她,你也是,我想和你還有蓁兒在一起,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輩子都不告訴你我的身分,但是現在不坦白不行,因為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說。」
她深深呼吸再道︰「我應該知道玉璽在哪里,我想起曾經和爺爺救過一個女人,她也確實交給我一樣東西,我懷疑那人就是蘭妃。」
終于說完了,這個男人會如何看待她?肯定會嚇壞吧,他現在的表情就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了,或者他是不信的,會當她瘋了?
必鈺不想閃避了,雙眸直視著他,她雖然很害怕,可是她還是要面對,她相信這男人對她的感情。
真沒想到她竟是死去的關鈺……唐浚之不能否認,他的確是受到很大的驚嚇,難以相信她說的話,可是她那認真的眼神也不是騙人的,而且她也沒理由騙他,更何況她說了只有關鈺本人才知道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他剛回到府里養傷時,她就有諸多不對勁,像是月兌胎換骨般變了個人,和原本上官鈺截然不同,她有膽量,敢與他對峙,總帶給他新鮮特別的感受,讓他為她著迷,她還會釀桑椹酒、會拳法,這些都是只有關平的孫女才會的事。
「浚之,你果然被嚇到了吧……」看他仍然沒有反應,關鈺只能苦笑,反正她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沒什麼好害怕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終于,唐浚之緩緩啟唇,「我是嚇到了沒錯。」
必鈺肩膀瑟縮起,本能的感到害怕,卻還是勇敢的問道︰「那你知道我不是上官鈺,是個已經死掉的人,你……還喜歡我嗎?」
唐浚之從她眸底窺見一絲害怕,總算知道為何她會說不出口,就是怕他不愛她,「傻瓜,我愛的豈是你這張臉,倘若不是換了魂魄,我怎麼會受你吸引?」
必鈺听得感動,提得高高的心終于放下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原來你們是同個人……」唐浚之喃喃念道,更加明白他會愛上她的原因,「鈺兒,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他是由衷的慶幸她還活著,內心感到無比歡喜。
必鈺嗅出了一點奇異的意味,「你該不會……」她朝他瞠大了眼眸,充滿驚詫的喊出,「你該不會從以前就喜歡我了,對我一見傾心吧?」
唐浚之僵了僵,有點窘迫的道︰「那時是覺得你很有意思,不知不覺就把你記了起來,想說怎麼會有那麼大膽的姑娘,竟敢對我這麼無理,但你那時年紀還小,我也沒那個心思,後來我也成了親……」他望向她的眼眸變得溫柔,「鈺兒,真正讓我動心的,是現在的你。」
但倘若當時他並沒有成親,等過個幾年,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或許他跟她也會……
總歸兜了一圈,他們又相遇了,命運交集在一塊。
唐浚之內心很感激,他伸手輕撫起她那秀麗的臉蛋,「鈺兒,謝謝你來到我身邊。」他抬起她的下巴,想親吻她。
必鈺卻突然往上一跳,撞上他額頭,唐浚之吃痛的悶哼一聲後,他身上便多了重量,讓他重心不穩的往後一退。
原來是關鈺整個人都跳到他身上了,她雙手住他頸子,雙腿圈緊他的腰,正熱情如火的朝他猛親臉頰。
「浚之,我也愛你,好愛你……我好開心能再次遇上你……」
當年的他在她心里或許比不上爺爺,卻是第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男人。
當時他看著她,那凝視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騎著馬就逃,或許那時她便有一點點喜歡他,只是年紀還小不明白罷了。
當關鈺親完,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瘋狂的事,也馬上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每天早上她在他懷里醒來時,他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害羞的道︰「我很重吧?要是害你傷口裂開就不好了,快讓我下去吧。」
他無法再等了!唐浚之黑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有沒有傷。」
說完,他將她抱往床上。
一整個早上,兩人都待在房間里。
在這段期間,唐浚之只讓楚兒、阿太送來熱水來後,便不讓人打擾。
必鈺心想,那兩個人肯定知道他們在房里做什麼,她的臉埋在被子里都快沒氣了。
和唐浚之真正成為夫妻後,關鈺才知道,原來唐浚之和原主成親後並沒有圓房,她這具身子還是個處子,當年唐浚之在掀了原主的紅蓋頭,看到她因懼怕他而大哭後,便心生厭惡的不想踫她,但又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故而同房不同床,沒有圓房對原主來說大概也是件丟臉事,所以她並沒有告知楚兒。
對關鈺來說,今天早上就像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唐浚之看到關鈺害羞的躲在棉被里,又把她捉出來纏綿一番,他身上幾乎愈合的傷口完全不影響他的行動。
躺在床上,關鈺听唐浚之說起爺爺在沙場上的事,他說爺爺那時身中數十刀,仍是屹立不倒,用盡力氣殺敵,是力竭而死的,她邊听著邊淚流不止,深深為爺爺感到驕傲。
必鈺也知道他替爺爺和總管他們好好安葬了,逃過一劫的滿兒也受到很好的照料,她也放下了一顆心。
當她對他說出,她所救的藍兒在離去前交給她一甕泡菜,而玉璽極有可能就藏在泡菜里時,唐浚之的表情可說是半信半疑,連她自己也很懷疑這個可能性,到時若是泡菜里沒有玉璽,那她就鬧了大笑話了。
但唐浚之卻認為她口中的藍兒有可能就是蘭妃,因為她們在下巴上有著相同的一顆小痣。
下午,他們終于離開房間了,她待在他的書房里畫起地圖,幸虧她記得很清楚是藏在哪里,也因為怕被貪嘴的下人偷吃,藏在極為隱密的地方,不怕被左相的人找到。
必家內外至今仍有左相的人馬在盯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左相都會知道,關鈺若親自去取玉璽,恐引起左相的注意,她只好畫下詳細的地圖,讓唐浚之身手敏捷、來去無蹤的手下去取。
玉璽藏在泡菜里,原本只是關鈺的猜測,沒想到當唐浚之的手下帶回裝著泡菜的甕,里頭真有個被帕巾包起來的玉璽。
必鈺內心感到驚訝,當初她和爺爺救的姑娘,竟真的是偷走護國玉璽的蘭妃。
當唐淡之看到玉璽放在泡菜里時,那表情可相當精采,包覆玉璽的帕巾早濕透了,連玉璽都是濃濃的泡菜味,這讓他怎麼把玉璽交給皇上?
但至少找到遺失已久的玉璽了,左相在關家前前後後找上那麼多遍,大概萬萬沒想到,那麼重要的護國玉璽會放在這個泡菜甕里。
甕里還夾了一封信,字跡濕漉變黃,但看得清楚上頭寫著,蘭妃是受左相之命進宮偷玉璽的,如今她對背叛皇上之事感到後悔,所以想歸還回玉璽,希望爺爺能代為轉交唐浚之,再交回皇上手上。
必鈺心想,蘭妃肯定是對皇上動了真感情,才會臨時抽手,背叛左相,想將玉璽歸還。
她原以為有了這封信和玉璽,就能先拿下左相,讓他無法再和恭王爺連手,但唐浚之說這還不夠,光憑這信左相是不會承認的,也會說是誣蔑,而要是傳出玉璽已回到皇上手上,恭王爺或許會更謹慎的再做謀定,屆時我在明,敵在暗,反而會引來危險,成為危害皇上安全的禍害,倒不如真的讓左相和恭王爺連手造反,若對方有明確的動作,也好掌控住局勢,進而捉住他們兩人。
唐浚之在將真玉璽秘密送回給皇上,又得到皇上允許後,馬上找人做了微妙微肖的假玉璽,相信他只要故意放出有玉璽的下落,很快就會傳到左相耳里,並將這個假玉璽偷走,加速恭王的謀反計劃。
此時,她和唐浚之待在廚房里,關鈺正捏著鼻,將假玉璽放入同個泡菜甕,然後蓋上蓋子,立刻離得遠遠的,用一旁的清水洗手上。
「不管是左相還是那個恭王爺一打開這個甕,這臭氣沖天的味道肯定讓他們永生難忘。」她笑得十分得意。
唐浚之從頭到尾都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那個甕,「那個甕里裝的到底是什麼,怎會那麼臭?」真是比毒藥還毒,再多聞久點會暈死人的。
「是餿掉的酸菜,王嫂本來要倒掉了,全被我要來了。」
唐浚之真是不敢恭維,只有她才想得出這種餿主意。
必鈺心情愉快的道︰「這個叫拋磚引玉,用假東西去迷惑敵人,使敵人上當,成功後接下來就是反間計,該你登場了。」
左相和恭王爺在得到玉璽後,接下來他們的目標就是他,只要除去他,就等于斷了皇上的手臂,左相曾為了除去他,不惜在戰役里陷害他,他們玉璽一得手,就沒有留下唐浚之這個障礙的必要了。
唐浚之看她那麼興奮,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你也玩的太高興了。」
「我最喜歡看兵書了嘛。」關鈺雙眸發亮道,在坦誠她真實的身分後,她困在這具身艇里的魂魄終于變得自由,在他面前不再受到束縛,完全當她自己。
唐浚之看著她這副興奮的樣子不由得嘆息,他真不該讓她知道這計劃,進而讓她參與,還弄了個臭死人的甕,唉,女人不應該管太多的國事。
然而,這事卻跟她有切身關系,她是因為這塊玉璽才會死的,她最重要的人也是因為左相的陷害才死的,她想報仇,也想幫他,他無法拒絕。
但是身為她的丈夫,其它可以管的事可多了……
「好了,我們回房吧,我累了,陪我睡午覺。」唐浚之牽著她的手,離那個臭氣逼人的甕遠一點。
必鈺抱怨的道︰「你不能老是和我在大白天就關在房里。」雖然房門是鎖的,但有誰不知道他們在干什麼?「而且每次湘月進房想服侍你,我都要沖進來說你腎虛,力不從心,這樣會被懷疑的。」
「你老實說,我真的力不從心嗎?」唐浚之在她耳邊親昵的道。
「你實在是……」關鈺耳根子都紅了,害羞得大喊,「實在是精力太過旺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