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魚之事,最後還是傳到了馬首輔和馬夫人耳里,因為銀心多事的送了一份給公婆吃,罪證確鑿,被痛罵了一頓。
但經過這件事,馬文才和弟妹們更能自在的相處,部分的僕人也開始覺得大少女乃女乃的個性隨和活潑,漸漸的不再排斥她。
馬文才不在家時,銀心總會去找兩個小泵聊天,也和下人打成一片,日子過得很充實。
但沒多久,祝英台逃婚的事不知被誰傳開了,鬧得沸沸揚揚的,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後的話題,各種祝英台和誰私奔的傳聞都有,馬文才被扣了頂大綠帽,馬家的臉都快丟光了,馬首輔氣得上不了早朝。
幸好,馬文才一出手,這件事很快便平息下來。
他巧妙的運用祝家謊稱祝英台重病被送到山上養病,不得不讓丫鬟銀心當代嫁新娘的事把這故事繼續編下去,說他和銀心在這段期間互生愛意,他非卿不娶,而祝英台在養病時也巧遇一名男子,也就是梁山伯,郎有情、妹有意,他成全他們,也等于成全自己和銀心,成就兩段美好的姻緣。
說起來,和馬文才拜堂的是銀心,他並非一定要對銀心負責,也並非一定要讓她為妻,銀心這個代嫁丫鬟,陰錯陽差得到了馬文才的情意,可說是麻雀飛上枝頭,成了許多未婚姑娘家欣羨的對象,還有誰記得祝英台的逃婚丑聞?
皇上身為主婚人,原本頗不悅鬧出了這種丑事,但後來知曉經過,倒也覺得是美事一樁,就沒多說什麼了。
馬家能在丑聞里全身而退,令馬首輔稍稍減輕了對祝家的氣憤和厭惡,對祝家來說,雖然遺憾女兒無法嫁進馬家,但這不啻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法,要說對這件事順利收場最不滿意的,就是蓄意傳出祝英台逃婚丑聞、想敗壞馬文才名聲的那個人——王志堯。
那次在街頭偶遇,他便對馬文才的婚事起了疑心,派人去調查這件事,當他查到祝英台逃婚,讓丫鬟代嫁的真相時,就以為捉到馬文才的把柄,讓人大肆宣揚出去,要讓馬文才臉上無光。
他卻渾然不知他是被馬文才利用了,馬文才早猜到他會對他的婚事感到古怪,會去調查,便故意放出祝英台逃婚的消息。
多虧了他,馬文才一手策劃讓銀心代嫁給他的戲碼,可以提早收尾,還收尾得很完美,他終于讓人人都知道是銀心是他的妻子,不會委屈了她。
待風頭過去,他讓躲藏已久的祝英台和梁山伯回家,好讓他們早日成親,在這時機下成親是最好的,眾人只會當他們是可歌可泣的一對,祝福他們,祝家也會讓他們成親的,要不祝英台還能嫁誰?
一切都在馬文才的掌控之中。
銀心在听到小姐和梁山伯近日即將成親的好消息時,大大松了口氣,感覺全身都放松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搞的,時常會冒出一些奇怪的念頭,例如她想獨佔馬文才對她種種的好,一點兒都不想將他讓給小姐,她也不想讓他親吻小姐,她會嫉妒,向來活潑開朗的她,難得會嘆息,甚至陷入煩惱。
現在一確定小姐要和梁山伯成親了,她就不用再擔心了,因為他是完全屬于她的,往後他只會疼她、寵她,他們會幸福一輩子,前陣子的憂郁不見了,好心情再次回歸。
不過她很清楚她不能表現得太高興,畢竟小姐要嫁給梁山伯了,夫君的心情怎會好,他是出手化解了丑聞,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心里還是喜歡小姐的,她想了又想,決定要好好安慰他受傷的心。
她最近跟著廚娘學做菜,剛好能來做點下酒菜,陪他喝個痛快。
銀心到小廚房沒多久,馬文才回來了。
最近他不只得去書院,太子也常召喚他,派了一些工作給他,他變得相當忙碌,無法時常陪在銀心身邊,只好讓芬芳仔細照看著她,並每天向他報告銀心一整天都做了什麼事。
這時候,馬文才正在小廚房外听芬芳報告。
「大少女乃女乃今天听到祝小姐要成親的事,心情很好呢,跟前些日子的壞心情有如天壤之別,大少女乃女乃現在正在做下酒菜,說要和大少爺一起吃呢。」芬芳詳實的稟告。
「是嗎?」他情不自禁勾起微笑,以為銀心心情變好,是因為祝英台要和梁山伯成親,她不再是代嫁新娘,而是他唯一的妻子,才會想做下酒菜和他一起慶祝。
銀心在廚房里忙著溫酒,听到外頭有人在說話,出來探探,才看到馬文才回來了,她臉上掩不住喜色的道︰「夫君,你回來了,怎麼都沒喊我一聲?」
「听芬芳說你在準備下酒菜?」馬文才端詳著她的臉色,果真很開心,眉眼彎彎的,酒窩深深,好不可愛。
她點點頭,笑咪咪的道︰「是啊,我做了一點下酒菜,離用晚膳還有一點時間,等等先來喝一杯吧。」
芬芳和長春向來很識趣的,早就退下了。
他走向她,故作不解的問道︰「銀心,你看起來心情很好,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是有……呃,沒有……」銀心的笑容一斂,小姐要成親了,她怎麼能老實告訴他她很開心呢?唔,她不能說,也不能露出喜悅的表情。
馬文才看她閉上嘴,想著莫非是害羞?不禁心情愉悅,鼓勵的又道︰「說說看,為什麼要特別為我準備下酒菜?」
「呃,那個,其實是……」她絞著手指,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說出口,「夫君,小姐成親了,你很傷心吧?」
「我很傷心?」他沒想到會听到她這麼說,不免怔愣住。
既然起了個頭,銀心決定豁出去,把話說開。「我知道你喜歡小姐,小姐逃婚,你非但不氣她,還等了她那麼久,現在確定她要和梁公子成親了,你肯定很傷心。」
「我喜歡你家小姐?我很傷心?」馬文才喃喃重復她的話,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
她沒察覺到他的反應不對勁,又道︰「所以我才會準備下酒菜,想陪你喝酒,安慰你。」
他這下總算听懂了,狠狠瞪著她,沒好氣的道︰「誰說我喜歡祝英台的?」
「小姐說的……」銀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馬文才想起這件事了,在書院時,她會帶著食盒邀他一起吃午餐,是因為祝英台以為他對她有意,要她來纏住他,過了那麼久,他都差點忘記這回事了。
接著,他朝她笑了。
看著他的笑容,不知為何,她只覺得心里發毛。
「所以你一直以為我喜歡的人是她,認為她嫁給別人我會很傷心難過,便要陪我喝酒?」
「不是嗎?你來祝家提親,不就是因為喜歡小姐嗎?」銀心有點怯懦,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
馬文才臉色鐵青,此刻他已是怒火中燒。
她怎麼會認為他喜歡的人是祝英台?就算之前誤會他好了,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疼寵,她都沒有感受到嗎?她怎麼不想想,他若真的喜歡祝英台,又豈會直接接納了她這代嫁新娘,以待妻子的方式待她,她當他那麼風流嗎?
虧他還信心十足的要讓她迷他迷得無法自拔,結果她從到頭尾都當他喜歡祝英台,他快被她氣得吐血了,她的腦袋里裝的是什麼,真是……笨死了!
「夫君?」銀心怯怯地看著他,覺得他好像在生氣,她感到很不安。
「你別忙了,現在吃下酒菜的話,晚膳怎麼吃得下?我去書房了。」馬文才又笑了,寵溺的模了模她的頭,然後轉身就走,走得很快,丟下她一個人。
他這是在生氣嗎?
她看不清他的心思,一顆心惶怕又糾結,想追上去,卻又不敢,最後只能看著他愈走愈遠。
馬文才被銀心那麼一氣,真是得了內傷,陰郁不已,他真覺得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一開始沒好好向她表明心意,才讓她平白誤會他那麼久。
但要他現在去向她說清楚,他的面子又掛不住,不論是什麼事,他都是一手掌控的,總是如他所願,就只有她,不按牌理出牌,敲了他一記悶棍,讓他傷神。
他更怕的是,一旦表白,卻發現她對他的情意真的是視而不見,她對他並非男女之愛……
唉,他該拿那個笨丫頭怎麼辦,他該如何才能知曉她真正的心意?
就在他費神思忖之際,長春來到書房稟道︰「大少爺,黃嬤嬤來了,說是有客人到,夫人請你去一趟。」
「客人?」馬文才沒听說最近有哪個客人要來,但他想,娘親會特別讓身邊的嬤嬤來接他,定是很重要的客人,他只好走一趟了。
廳內,馬夫人正在招待一名年輕姑娘,她身穿著一身淡雅的藕色衣裳,清麗月兌俗,氣質婉約,身邊圍繞著幾個丫鬟和嬤嬤,看起來是個大家閨秀。
「夫人,大少爺來了。」黃嬤嬤領著大少爺來到。
馬夫人見兒子來了,忙不迭的介紹道︰「兒子,她叫芳瑜,是娘的遠房佷女,劉將軍的女兒,算起來是你的表妹,去年你們在燈會見過面,你還記得嗎?」
劉芳瑜見馬文才跟她一年前所見一樣俊美挺拔,不由得芳心大亂,但她仍是不失端莊的朝他行禮道︰「芳瑜見過表哥。」
馬文才對她並沒有太大的印象,朝她客氣的點了點頭,見她身邊只有嬤嬤和丫鬟,便問道︰「表妹的爹娘呢?」他以為是劉將軍一家人來拜訪。
「芳瑜一個人來京城探望生病的義母,因為她義母那兒不方便,所以我便邀她來家里住了,反正咱們家房間多,離她義母家也近,而且順便能陪陪我。」馬夫人回答,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說詞,總不能說是她寫了信,直接把人接過來的。
望向儀態端莊的劉芳瑜,馬夫人難得流露出慈愛,這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媳婦人選,可比銀心那個冒牌貨勝上十來倍。
她想起銀心不知分寸,不得體的和一群下人烤肉作樂之事,還把她兒子和庶子、庶女一起拖下水,便一肚子火氣,劉芳瑜的出現簡直是有如天降甘霖,讓她心情變好。
她一定要讓這個佷女成為馬家的長媳,她在心里暗忖。
馬文才看得出來娘親極為喜歡劉芳瑜,不免猜測著娘親的心思,不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溫潤有禮的說起客套話,「表妹盡避住下,有什麼需要,盡避說一聲,不必太見外。」
劉芳瑜對上他俊逸的臉孔,難掩小女兒羞赧。「多謝表哥。」
馬夫人見佷女害臊不多話,幫她說起好話來,「兒子,你說,這一年不見,芳瑜是不是變美了?芳瑜今年十七了,身為將軍之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尤其是字寫得好,等你看過她寫的字就知道了,她的性子也溫柔嫻淑,娶到她的人,一定是好福氣。」
馬夫人的夸贊,讓劉芳瑜害羞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最後,馬夫人囑咐兒子道︰「芳瑜既然來到京城一趟,就得好好逛逛才不枉此行,你就撥點空陪她吧。」
馬文才沒答應,但也沒拒絕。「京城有很多有名的小吃,表妹一定要多吃點。」
「我會的,表哥。」劉芳瑜嬌羞點了頭,他的溫柔讓她心里甜滋滋的。
「秀娘,你去泡壺茶,再端一盤茶點來。」馬夫人朝大丫鬟吩咐道,接著又看向兒子。「兒子,你在這待著陪客。」
娘親的眸光帶著命令,馬文才看得明白,听話的坐了下來,卻也明白了娘親的打算,娘親真以為他會相信表妹來京城探望義母,住進府中這種謊話嗎?!娘親分明是想撮和他和這個表妹吧。
他看著打著如意算盤的娘親,還有不時朝他羞怯看來的劉芳瑜,扯出一抹富含深意的笑。
「他在生氣,他沒在生氣,他在生氣,他沒在生氣……」銀心郁郁寡歡的坐在草叢邊的石椅上,一片片撕著花瓣,口中念念有詞,地上一堆小白花的殘骸。
她不明白馬文才是怎麼了,在听到她說他喜歡小姐後便生了她的氣,雖然這些天後他恢復如常,看似不在意了,依然和顏悅色的對她,但她仍敏感的嗅出不對勁,覺得他對她變冷淡了,不似以前會有親昵舉動。
銀心從來都是樂觀的,很少會自尋煩惱,但卻為了他,多次心煩。
她不明白自己這是為情所困,並未察覺她想獨佔他的好,想獨佔他的吻,不讓他被搶走這些念頭,都是她愛上他的證據,她的芳心早就淪陷了。
「大少女乃女乃,你這是做什麼?」被派去問問馬文才回府了沒的芬芳一回來,就被她的舉止嚇到了。
「我……」銀心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芬芳沒時間追問,趕緊說起正事,「大少爺從書院里回來了,夫人把表小姐和其它的少爺、小姐們叫到花園里了。」
「夫君回來了?」銀心難掩歡喜,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起身就想去花園找他。
「大少女乃女乃,我還沒說完,夫人並沒有叫你過去……」芬芳喚住了她的步伐,「很奇怪吧,夫人把所有人叫到花園,就獨獨沒叫上你,還是大少爺特別要長春請你過去的,我剛剛遇上了長春,就趕快過來告訴你。」
銀心愣住,顯然听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芬芳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大少爺好辛苦。「大少女乃女乃,你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嗎?她讓表小姐搬進來住,就是想讓她和大少爺培養感情,好在日後讓表小姐進門。」
「讓表小姐進門?」銀心一臉錯愕。
「從表小姐進府里住的第一天,府里的下人就明白夫人的意思,大少女乃女乃你都沒有察覺到啊?」芬芳百般無奈的拍了下額頭。
銀心確實沒想那麼多,她見過那位表小姐幾次,只當她是來京城探病才借住在馬家的,就算婆婆要夫君去招待表妹,她也沒深入去想婆婆的用意。
「表小姐的父親是將軍,家世好不說,和夫人又有親戚關系,夫人是不可能讓她當妾的,或許會讓她當個平妻。」
「平妻……」銀心震驚的瞠大了雙眼。
「大少女乃女乃,你要和表小姐共事一夫嗎?」芬芳故意刺激道,希望能讓大少女乃女乃心生警惕。
「我才不要!」銀心想都不想便喊道,她才不想跟別的女人分享她的夫君呢!
「對,大少女乃女乃,就用這樣的氣勢,咱們去花園吧。」芬芳見她這般反應,忍不住笑了,看來大少女乃女乃還是把大少爺放在心上的,並沒有讓大少爺唱獨角戲。
「走吧!」銀心精神抖擻的道,沒發覺自己就像正要去捉奸的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