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部大兵進行搜查時,馬文才也一道去,派了人手盯著,就怕莫名其妙被栽贓,說是他藏著,他不知道舉報人的意圖,總是想得多,小心為妙。
然而,沒想到一路查到書房,竟被搜出一包用紙包著的毒粉。
馬文才看著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東西,臉色微微一變。
「馬大公子,你看得很清楚,這是在你的書匣里搜到的。」
書匣里什麼時候被放入毒粉的?又是什麼人放的?
馬文才心口一凜,想著這書匣里的書他在五、六天前有拿出來看過,當時里頭並沒有東西,肯定是這幾天被動手腳的。
不過表面上他輕松一笑,撇得一干二淨,「怎會有這種東西,我可不知道,不知是誰眼紅我和太子交好,陷害我的。」
「這絕對是栽贓的,有人想陷害我夫君!」跟了上來的銀心憤憤不平的道。
「卑鄙小人,竟敢動這種手腳!」馬夫人也大聲斥道。
刑部官員還是打著官腔,客客氣氣的道︰「馬夫人,我們也很想相信令公子的清白,可是畢竟都搜到了毒粉,還是得請令公子上刑部一趟,查個清楚了。」
「這事明明是有人蓄意栽贓,嫁禍我兒子,你們不能帶走他,等首輔大人回來再說。」馬夫人說得很有氣魄,不容刑部為所欲為。
銀心猛點頭,覺得婆婆好厲害,氣勢好強大。
「敢問舉報的人是誰?」馬文才明明是勾著微笑,但那雙盯著人看的黑眸卻是冷冽凍人。
刑部官員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這是匿名,豈能說呢?」心里卻暗忖著這馬家人還真難搞。
「能動用刑部官兵,舉報的人可不是簡單人物。」馬文才不客氣的點破,笑得有點令人發毛。
刑部官員並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敷衍的道︰「馬大公子你就跟咱們走一趟,只要調查清楚,確定你沒有吸食毒粉,這毒粉也不是你的,就會還你清白,放你回來的。」
「你還懷疑我兒子吸食毒粉,這是何等的污蔑!」馬夫人高聲怒斥。
馬文才按了下母親的肩膀,輕聲道︰「娘,我不要緊的,那東西不是我的,等驗出我沒有吸食,找到栽贓的人,我就能回來了。」接著他望向銀心。「你也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銀心用力點頭,眼眶都紅了,擔心的上前抱住他。
他緊緊回抱住她,他真不想和她分開,但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輕輕推開她。
馬夫人想幫兒子帶點厚重衣物去,也想差個人跟去照應,若是一般人當然不成,但馬文才是首輔之子,刑部官員也不敢不通融。
在刑部進行搜查時,馬家的兩個姨娘、馬文才的庶弟庶妹和下人們都听聞此事,前來關心,見到他被刑部帶走,都難掩憂心忡忡,只有馬文生被手掩住的唇,嘴角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得意竊笑。
馬首輔隔天回來後,得知刑部為了一則匿名舉報,擅自來府內搜查,還押兒子入牢,懷疑他兒子吸食毒粉,一點都不把他這個首輔大人看在眼里,氣得去刑部要人。
刑部尚書明知會得罪馬首輔,卻不放人,又把馬文才協助太子辦案,得對太子身邊的人嚴格調查,好不讓太子的名譽受損這套說詞搬出來,說是只要馬文才七天內沒有驗出毒素,自然就會放了他。
他身為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首輔,刑部尚書竟不賣他面子,他嗅出異樣,猜臆背後可能有人施加壓力,要馬文才非坐牢不可。
太子在第一時間得知馬文才被捉入刑部大牢里,雖有心救他,但刑部給他的說詞和給馬首輔的一樣,堵得他一肚子氣,只能等待調查結果,幸好皇上信得過馬文才,認為他是被栽贓了,但皇上也被刑部說服,得證明馬文才的清白,才能保住太子名譽,因此要馬文才先委屈入住刑部大牢幾天,按著刑部的規矩走。
犯了毒癮的人,在第四天後就慢慢會有癥狀出現,加上要問案,所以馬文才得在大牢里待上七天。
也因為父親是當朝首輔,又有太子撐腰,馬文才不至被拷問,刑部待他頗為禮遇,他住的牢房比一般的干淨舒適,也很寬敞,不必和別的囚犯擠,燈光明亮,還搬來桌案、軟榻還有被子,有什麼需要,在牢外的小廝都會代為打點。
馬文才一身白色囚衣,盤腿坐在一張毯子上,閉目養神,看起來很悠哉。
經過檢查,銀心提著一籃吃食進牢里,當她看到關住馬文才的地牢不如她想象中糟,松了口氣,但對一個平常錦衣玉食的天之驕子而言,已經是折磨了,她仍是心疼不已。
「夫君!」
馬文才听到她的聲音,抬起頭來,相當吃驚的道︰「娘怎會讓你來?」
銀心跪坐在牢欄前,朝他俏皮的笑道︰「娘以為我有孕當然不準我來了,但我一直求她,最後她還是拿我沒轍,我沒看到你,無法安心……」說著,她唇角一僵,小臉蒙上一片愁。「唉呀,我在說什麼……」她振作的拍拍臉,又朝他綻開笑容道︰「我帶了好多你平日愛吃的菜,你得多吃點。」
馬文才知道她是在強顏歡笑,不想讓待在牢里的他擔心,他不舍的道︰「銀心,我爹吩咐下去了,他們不會為難我的,看,我連床都有。」
她真的很想再朝他擠出笑容,對著他說,太好了,還有床可以睡,但卻說不出口。
她重重將食籃放下,雙手緊抓著鐵欄,咬牙切齒的道︰「夫君,我好生氣,我氣死了,到底是誰這麼害你,要是捉到人,一定要讓我揍上一頓!」
見她氣得雙頰鼓脹,模樣可愛得很,他不禁失笑,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
「我也不知道,看我不順眼的人可多了,這需要一點時間調查,很快就會查出來了。」
其實他知道這事並沒有那麼簡單,背後必定有人操控,有什麼陰謀,但這種可怕的事不需要要讓她知道,他不希望她為他擔心。
銀心看了看四周,深怕被前面守著的獄卒听到,小聲說道︰「爹娘說話時我偷听到了,爹懷疑五王爺有爭奪皇位的野心,在背後對刑部施加壓力,刑部才不得不押你入牢,想藉由對付你對付太子,畢竟毒粉案是太子偵辦的,底下的人出事,太子也會出事,五王爺才有機會取而代之……」
這丫頭居然偷听!馬文才擰起眉,最後也只是長長吐了口氣,安撫她道︰「別擔心,皇上是信我的,只要查到我沒有吸食毒粉,捉到栽贓我的人,就會放我出來了。」
話雖這麼說,但他爹來看他時,他們父子都心知肚明,就怕背後那只操作的手還會有動作,他們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五王爺在搞鬼。
銀心還是擔心不已。「真的嗎?夫君,你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
馬文才指月復在她臉上一寸寸撫模著,他真想要求獄卒將她放進來,讓他抱抱她,但他怕這麼做他會更舍不得她走了。
「對,我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他用力捏起她兩頰的肉。「你啊,別再煩心了,知道嗎?」
「唉唷,會痛啦!」她大叫一聲,惹得獄卒看了她一眼。
馬文才松了手,認真的凝視著她。「銀心,在我回去前,替我照顧好爹娘。」
銀心真想哭,但還是努力朝他綻開一笑。「我會的。」
踏出刑部牢房後,馬車就停在刑部大門的右前方,婆婆再三叮嚀她探完監後,馬上搭馬車回家,但她卻站在刑部大門前,動也不動。
「大少女乃女乃,走吧。」芬芳催促道。
銀心望著刑部大門,心頭沉甸甸的,想著她還得再等六天,簡直度日如年。
「大少女乃女乃,我們買點吃的在車上吃吧,走吧。」芬芳知道大少女乃女乃心情不好,想哄她開心,看到右前方有攤販在賣吃的,也有店鋪可以逛逛,便拉著她往那兒走去。
銀心被她拉著,不得不將視線從刑部大門挪開,跟著往前走。
「大少女乃女乃,有小籠包、酥油餅、蜜麻花、女乃棋子,你想要吃咸的還是甜的?」芬芳問道。
同一時間,在對面街上,有一輛馬車停下了。
有位年約五旬的婦人踏下馬車,她一身樸素,卻看得出衣裳的布料極好,雖上了年紀,但保養得宜,細致的五官看得出在年輕時肯定貌美,且有著絕倫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個市井婦人。
此時,她手上拿著一個包袱,包袱巾是塊繡金邊的白布,看起來是塊昂貴的綢布,丫鬟想幫她拿,她搖了搖頭,像是那包袱里的東西很珍貴,非得自己拿,然後往前面一家店鋪走去。
但猝不及防地,一個高瘦的男人從美婦人後方沖來,搶走了她手上的包袱,她嚇壞了,但仍是本能想搶回,卻被推了一把,丫鬟向前要搶回東西,也被踹了,主僕倆倒在地上,男人在得手後往前逃走。
芬芳見到這一幕,飽受驚嚇的朝銀心道︰「大少女乃女乃,可真嚇人啊,光天化日之下,刑部衙門還在這條路,竟有人膽敢行搶……」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雙眼瞪得陡大,因為她看到大少女乃女乃往前追,捉賊去了。
「大少女乃女乃,你干麼追去,快停下……」她嚇得趕緊要陪同的護衛追上,自己也拖著兩條短腿跑去,就怕大少女乃女乃出了事。
銀心原本心情低落,見到這一幕,又見對方動粗,她一股火都升了起來,像是將馬文才被栽贓的怨氣都發泄而出,化為能量的狂追在搶匪後方。
她咻咻咻飛快的追,在追逐當中,也有見義勇為的路人加入,但她始終跑第一。
賊人看到她追來了,嚇都嚇死了,居然有這種可怕的女人,跑得真快!他抓起攤販的東西就往她身上砸,試圖阻擋她。
銀心喊著抱歉,卻沒放慢腳步。
和賊人只剩五尺遠了,她不知哪來的勇氣,一鼓作氣沖上前想搶回包袱,她的雙眼炯炯發亮,帶有強大的憤怒,賊人一時瑟縮了下,被她搶去包袱,想搶回,她抱得更緊,對方氣得鈴起她的領子,想一拳揍向她。
「欠打!臭娘兒們!」
就在這驚險的一刻,後方有人追上了。
「上!」
賊人被好心的眾人拉扯開,狠狠揍上一頓,銀心也因忽然被拉開,抱著包袱往地面重重一摔。
芬芳氣喘吁吁的沖過來,關心的問道︰「大少女乃女乃,你有摔疼嗎?你真是太亂來了,怎麼能去追賊?真是太危險了,你差點被打了……」
「只是疼,沒事的……」銀心將手中的包袱交給芬芳。「快、快將這包袱還給失主……」
被搶奪包袱的主僕在這時快步追了過來,芬芳將包袱還給她們,美婦人緊緊抱住包袱,失而復得的好心情都寫在臉上。
美婦人將包袱交給丫鬟,走到銀心面前,這時銀心已經被芬芳攙扶起來了,她看銀心梳著婦人頭,著實不敢相信一個已婚少婦會追著強盜跑,她感謝的道︰「這位小娘子,真是謝謝你,我真是感激不盡。」
「不,沒什麼的,只要看到有人被搶,就自然想幫忙了,我真沒用,還差點被打了。」銀心尷尬的笑了笑,不居功的指了指壓住賊人的人們。「多虧這幾位大哥、大叔來救我呢!」
美婦人覺得她坦率可愛,握住她的手,真誠的道︰「還是謝謝你,這包袱里裝的是亡夫留給我的遺物,是支很寶貴的簪子,前不久摔了有點損傷,我听說這里有家鋪子很會修理簪子,便拿來修理,哪知轉眼間就被搶了,幸好有你幫忙,這簪子才能回到我身邊,要不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夫人,你的丈夫一定對你很好,你才會那麼重視這支簪子。」銀心從婦人的眼中看出她對丈夫的情深意重,感動的一笑。
「是的,小娘子的夫婿也是對你很好吧。」美婦人和藹的說道。
「是啊,我夫君也對我很好,又疼我……」銀心猛點頭,說起馬文才的好話,但想到他現在在牢里,不免流露郁色。「可是他現在……」
「怎麼了?看小娘子的樣子,似乎發生了什麼事。」美婦人也不避諱兩人才剛認識就這麼問。
銀心向來不會掩藏情緒,老實的道︰「我夫君遭人污蔑陷害,受了牢獄之災,所以……」她打起精神的又擠出笑容。「不過,今天能幫上夫人的忙,也算是遇見一件好事。」
「叫我蘇大姊就好了,小娘子你呢,叫什麼名字,住哪兒?改天我登門造訪,好好謝謝你。」美婦人問道。
「我夫家姓馬,我叫銀心,送禮就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蘇大姊就別放在心上。」銀心怕她真的送禮來,並沒有說出她的住處。
美婦人微笑著點點頭,而後看著被眾人押來的賊人,她本想將賊人送往刑部,反正刑部很近,但在賊人痛哭流涕求饒下,她選擇原諒他,只要他賠那些被牽連的攤販錢,然後和銀心道別。
「真是個可愛的姑娘。」美婦人望向銀心的背影,頗喜歡她,看著她踏入馬車,注意到馬車上有著馬字的標記,喃喃地道︰「原來是馬首輔的兒媳婦。」
「公主,該去修簪子了。」丫鬟提醒道。
只有兩人獨處時,丫鬟才會這麼稱呼她。
美婦人沒馬上移動步伐,她想起銀心所說的牢獄之災,看往刑部的方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