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給你毒粉,讓你栽贓我的?」馬文才又問,大弟應該沒有能耐弄來毒粉害他,肯定是有人唆使的。
馬文生抬起頭,滿臉是淚的道︰「是王尚書之子王志堯……芳瑜表妹搭著馬車離開家里後,我心情不好便去附近酒館喝酒了,剛好遇到王志堯,被他問個幾句,我就把芳瑜表妹的事說出來了,他便慫恿我嫁禍你,說這麼做就能報復你,把你從高高在上的位子拉下來。」
「原來是他。」馬文才在听到王志堯這名字時,眸底一陰。
馬文生又低下頭懺悔。「大哥,我對不起你,我真不應該……」
馬文才冷笑道︰「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你對不起爹娘,對不起馬氏一族,所有人都因為你被利用而被拖下水,要不是你大嫂救了長安公主,長安公主肯幫忙,爹早就被眨職了,馬家也早被五王爺連根拔起,再也爬不起來了!」
馬文生痛哭失聲,什麼都說不出口。
銀心看了也很難過,知道這陣子他肯定不好過,替他說情,「夫君,最可惡的是利用他的王志堯,你就原諒大弟吧。」
「王志堯我更不會饒過他的,王尚書向來靠攏五王爺,我是想過他也有參一腳,幫著五王爺摧毀馬家,卻沒想到連王志堯也有分,這筆帳我會跟他算的,至于你……」馬文才望向低著頭、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大弟。「你真想獲得原諒嗎?」
馬文生猛點頭,激動到頭快撞到地面。
馬文才斂眸睨著他,他對這個弟弟終究還是有溫情的。「你去跟爹坦承這件事是你做的,既然敢做,就要擔得起責任,你以為身為嫡子的我就過得很輕松嗎?錯了,我背負的是你無法想象的責任。你得學會承擔,才有資格擁有。」
要他怎麼開得了口?馬文生真是悔不當初。
馬文生在坦承罪行後,差點被馬首輔用家法打死,生母溫姨娘哭著懇求手下留情,馬文才也出面說情,說就算馬文生沒被王志堯唆使,也會有其它人受唆使來栽贓他,或是用別的方式來害馬家。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馬首輔沒有做絕,命他在佛堂里懺悔反省,等這事過去後再處置他。
接下來,馬文才要反擊了,馬家已經不再處于挨打的局面了,憋了那麼久的氣,總該要來個回報了。
馬首輔一直想捉出五王爺誣陷馬家的證據,馬文才得知拿毒粉栽贓的是王志堯後,建議父親從王家調查起,結果派出的探子,從王家查出了更驚人的事實,或許是長安公主幫了馬家一把,讓五王爺加快腳步的想除去太子,就在近期,已經著手在布署陰謀,要讓皇上廢了太子,改立他為儲君。
這事當然得盡快稟報太子,太子得知後,秘密派人手協助馬首輔調查下去,得挖出五王爺想叛變的實證,才能呈到皇上面前,馬文才也跟在太子身邊做事,為太子出主意,稱得上是太子的軍師,徹底發揮他的聰明才智。
很快的,查到五王爺想陷害太子的人證、物證,連同捉馬文才入刑部大牢,毀壞馬文才名聲,謀害馬家官員的種種事情,都是五王爺下令做的,刑部和言官也受不了壓力向皇上坦承受到五王爺指使,此外,連流竄在市面上的毒粉也與五王爺有關,原來是五王爺想籌資金,而賣毒粉賺取大把大把的銀兩。
銀心知道後很憤慨,這種殘害百姓的人竟還妄想當上皇帝。
五王爺的野心被赤果果的攤在皇上面前,他豈能等皇上來清算他,早就逃得不知去向。
皇上得知他心虛潛逃,勃然大怒,下令兵分幾路去追,務必將人給抓回來。
太子組織了一支軍隊要追五王爺,馬文才是其中一員,太子想倚重他的聰明才智捉五王爺。
「文才,這是江貴妃寫給五王爺的信,要他往南方逃,你覺得呢?」
馬文才深思一會兒道︰「殿下,這信是從江貴妃手上攔下的?」
「在五王爺逃走後,我便派人緊盯著江貴妃的一舉一動,她想聯系五王爺,還以為本太子不會知道。」
「我想她定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怎會以為自己寫的信真能讓五王爺收到。」馬文才陰森的一勾唇。
「你的意思是……」
「那信是寫給太子你看的,要誤導你往南方追,南方是江貴妃的娘家,據說她在南方住了十幾年,那里有她的勢力在,可以護著五王爺。」馬文才利眸精光閃爍。「江貴妃知道我們會這麼想,看到這信一定會往南方追去。」
「陷阱嗎?」太子怒哼,捏爛了那封信。「可不是南方,又會往哪去?南方江貴妃有勢力在,往南方去對五王爺也安全點。」
「是北方。」馬文才思忖過後道,他對江貴妃的身家背景了如指掌。「江貴妃的生母改嫁至北方,江貴妃有個兄長還住在北方,是個富商,也許五王爺會去投靠舅舅。」
太子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就往北方去。」
事不宜遲,由太子親自領隊,馬文才跟隨前去。
前往北方的路上,景色愈來愈荒涼,北方並不像京城和南方大都一樣繁榮,馬文才和太子一行人在外露宿了幾天,終于抵達客棧了。
馬文才立刻向小二詢問︰「請問這兩天有打扮不起眼,但砸下很多銀兩,叫上大魚大肉的大爺嗎?」
馬文才早模透五王爺的脾性,他奢侈成性,吃的用的都很挑剔,都要最好的,為了掩蓋行蹤,他的外表一定有所偽裝,但性子是改不了的,在野外露宿多日,肯定吃不慣粗食,一遇到客棧,肯定會流露本性。
小二點頭如搗蒜。「有的,昨晚有十幾個人來,打扮得很普通,卻叫上大魚大肉到房里去,還給了很多賞銀,小的第一次看到那麼大方的客人,但他們走了。」
馬文才眼眸精光一閃,又問了那些人的穿著打扮和一些細節,確定是五王爺一行人,告知太子後,他們一行人只短暫打尖,便又忙著趕路。
五王爺的人就在前面不遠處,得盡快追上。
可惜,對方狡猾得很,差了那麼一點,被他們溜了,五王爺也聰明的沒去投靠舅舅,隱藏行蹤。
但馬文才依然有本事憑著一點蛛絲馬跡追蹤到五王爺一行人,如此追了三天,馬文才和太子一行人來到熱鬧的市集大街,在客棧稍做休息,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小二送來菜飯沒多久,數十個打扮的像農夫的老年人踏進客棧,其中幾個背著竹簍,里頭放滿青菜,馬文才立即感受到氣氛變得不同,他直覺這群人有異。
馬文才小聲對太子說道︰「明明是老人,倒是個個都孔武有力,而且步伐比一般人輕盈,看得出是習武之人,竹簍里放的是刀器吧,這時候都中午了,菜市都收攤了,是要上哪兒賣菜呢?」
太子意會,不發一語,照樣吃飯。
等那群人離開後,他們默默追蹤在後方,不想在熱鬧的街上打起來,造成百姓危險。
丙然馬文才猜對了,一踏入城外一片樹林,那數十個假農夫立即朝他們攻擊,從竹簍里取出刀器,其中一個便是五王爺,他招招凌厲,想置太子于死地,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和他對打起來。
而這時,所有的衛兵都前去保護太子,為太子為重,馬文才落單一人,馬上淪為攻擊目標,他是有武功,但也只夠用來防身,一遇上真正的高手便會居于下風。
「再躲啊!炳哈!看你能躲到哪!」五王爺那方的一名侍衛殺紅了眼,一刀刀砍向他,把他當老鼠戲耍。
馬文才處于弱勢,被不長眼的刀劃「好幾道傷口,他敏捷的閃躲著,腦海里浮現出銀心燦爛的笑臉。
他不能死。
絕不能死!
他還想看到那個傻丫頭的笑容,想跟她一起過一輩子!
鏗鏘一聲,馬文才用劍抵擋攻勢,穩若泰山的擋下那頻頻砍向他的刀,可馬文才也只能防守,幾番下來,他用來擋住飽擊的長劍終于承受不了,裂開了一痕。
對方得意大笑,再施了力,想斬斷他的劍,「哈哈!看我怎麼把你……」他驚駭的瞠大眼,看到插在肚月復上的短刀,「你……」
「承讓了。」馬文才文質彬彬一笑,陰險得令人發毛,他趁著對方的視線都擺在他那把裂開的劍上時,用另一手將短刀送入他肚子里。
打不過人,就只好暗著來了。
那人倒在地上抽搐著,萬分沒想到自己會死在一個比他弱的文人身上。
這同時,五王爺成功被捉拿下了,眾人大舉歡呼,馬文才功不可沒。
五王爺被羈押回京,他逃到北方去是有意向舅舅籌一大筆巨款買兵,賄賂邊關將軍,好帶兵攻進皇宮逼宮奪位。
為了得到皇位,他無所不用其極,就算不會被判死,也活罪難逃,下半輩子恐怕會在牢里度過了。
犯下這等滔天大罪,他的母妃江貴妃縱使有心救他,也無計可施,被皇上打入冷宮,而所有跟五王爺同流誣害馬家的官員,有叛變之嫌的不是被斬首就是眨官流放。
王尚書因暗中協助五王爺,涉案極深被斬首,王家家產全都充公,下場淒慘。
也因為皇太後七十壽辰即將到來,皇上仁慈的並沒有大舉抄家,只懲處參與五王爺計劃的涉案人士,因此王志堯逃過一劫,卻也從此失了家族的榮景和庇蔭,一無所有。
他變得自暴自棄,偷了外祖母家救助他們一家的銀兩,成天到花樓買醉作樂。
這天,當醉得不醒人事的王志堯被冷水淋醒,看到馬文才矗立在他面前,嚇得都傻了。
「馬文才,你……你想做什麼?」
馬文才朝他輕輕一笑。「是你拿毒粉給我大弟的吧,我是來跟你算帳的。」
王志堯借著大弟的手陷害他,竟沒受到任何懲罰,有仇必報的他當然得好好算這筆帳了。
以往王志堯財大氣粗,還會跟他對著干,現在可是孬到不行。「我、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起初我只是想害你一人,豈知被我爹知道這事後,會演變成由刑部捉你入牢,之後馬家會一連發生那麼多事……這都跟我無關啊,我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子……我們王家……我也失去一切了啊!」他怒吼捶地,痛不欲生。
「你以為,失去一切就夠了嗎?隨心所欲的利用人,然後撇得一干二淨,一點責任都不用負,你簡直是人渣,我不會讓你那麼好過的。」馬文才拿起一根銀針,打算好好折磨他。
王志堯一看都嚇死了,拚命地往後爬。
馬文才向前逼近一步。「知道這是什麼針嗎?這針扎下去,全身會有如被千萬只螞蟻啃咬,生不如死,你想嘗嘗這滋味嗎?」
王志堯拚命求饒,「不、不要……我錯了,我認錯……」
「夫君,你還在忙嗎?」
柴房的門被推開一半,銀心的小臉探了進來。
馬文才立即收回針,步出柴房,就見站在她身邊的長春一臉無奈,表示阻擋不了她,他揮了揮手,要他進去看好王志堯,然後對著她微笑道︰「怎麼來了?」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方才的陰狠,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笑得溫柔似水。
「夫君,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呢?」她也不拐彎抹角。
「讓他痛死,用盡鎊種方法凌遲他,沒道理他唆使文生陷害我,一點事都沒
有。」馬文才毫不掩飾他想動用私刑的意思,但他可不想讓她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但銀心卻不希望他這麼做。「听說他娘重病,他妹妹被退婚了,一干女眷只能借住在破廟里,所有親戚都不想跟他家扯上關系,只有他外祖家肯拿點銀子救濟,一家過得很刻苦,他無路可走,才會借酒澆愁吧。」
他以為她說這番話的意思是要他放他一馬,正想反駁,便听到她又道——
「與其折磨死他,不如讓他做點有用的事來贖罪,讓他能養活他家人,長安公主不是要建義倉征工人嗎?就讓他去當工人好好磨練吧,你說好不好?」說完,她踮起腳尖,用力捏著他的臉頰,往左右兩邊扯,他的臉都變形了。
「痛……你這是在……」馬文才很難說話,這輩子還沒被這麼滑稽的捏過臉頰過。
銀心笑嘻嘻的道︰「夫君,饒了王志堯,也是饒過你自己,明明案子早結束了,你的眉頭還是天天皺著,讓我看得很惱,你干麼要為了王志堯不開心,趕緊把他忘了吧,忘記這件事,我們一起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吧!」
他渾身一震,在她眼里,他有那麼不開心嗎?
她松開了手,朝他綻開一笑。「好了,來吃宵夜吧,我煮了幾道新的菜,夫君你來幫我試試味道吧。」
好亮!
馬文才看著她燦爛的笑容,為之暈眩,她的笑容太明亮了,充滿光明,沒有一絲陰影,罩住他整個人。
他一直知道他的妻子有多麼善良美好,而他,說他陰險也好,手段殘佞也好,一直以來他都是照著他的方式行事,就算他娶了她,有多麼喜歡她,把她放在心尖上,也從不打算改變他的行事作風。
但這一剎那,他動搖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冒出這樣的念頭,他想為她改變,變得更好。
因為他想要她永遠都對他綻開這麼燦爛又明亮的笑容。
他想讓她知道,他也可以很仁慈,他並不是那麼狡猾又殘酷的人。
他想讓她為他這個夫君感到驕傲,而不是失望。
馬文才發現自己有這些念頭時還真驚奇,但是,又何妨?
既然如她所說,他花心思在報復人上,是那麼不快樂,他不如多費心在他可愛的妻子身上,讓她更死心塌地的愛著他,眼里只有他,這可是一件相當愉悅的事……
馬文才緩緩勾起笑,牽起銀心的手。「走,我們去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