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護衛靠來了,鄧師爺才慢吞吞站起身,一副害怕的樣子說道︰「好、好,我滾。」離去前,他特意看了宋君瀾一眼,希望剛剛那一撞自己能幫得上忙。
在這縣衙里做事,他老動不動就受到縣太爺打罵,哪天就算送掉命也不意外,所以他習慣帶小刀防身,現在給了這年輕人,不管事情有沒有成,他都最好早早辭官回鄉,免得被清算。
宋君瀾感激的握緊小刀,見護衛想拉他起來,他故意裝痛,他們大概是同情他,沒強押他起來,他趕緊利用背對他們的優勢,俏俏從刀鞘里抽出小刀割著繩索。
快!快斷啊!他心急得好幾次都刺到自己,但顧不得手疼,更加用力割。
此時的曹縣令只顧著跟美人快活,完全沒去注意堂下的事了。
辛柚羅眼見曹縣令那張臭氣沖天的大嘴就要朝她親來,她心一狠,拔下頭上的玉簪就往他手臂上刺下。
「啊——」
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哀嚎聲跟著響起。
這畫面太血腥了,辛柚羅一時也怔嚇住。
「血……我流血了……賤女人,我要殺了你!」曹縣令大受打擊,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被個女人刺傷,惱怒的拔起玉簪朝身下的女人刺去。
那染上血的玉簪在上方閃著妖艷的紅光,辛柚羅不想死,高舉著手緊緊握住往下刺的玉簪,不讓它刺入她的心髒。
「去死吧!」曹縣令愛極了她這垂死的掙扎,獰笑著更往下壓。
就在辛柚羅力氣不敵曹縣令,即將被玉簪穿心斃命的千鈞一發之際,宋君瀾終于成功已割開繩于,打倒護衛,縱身飛往堂上,及時扣住了曹縣令的手腕。
然後,一個使力扭住曹縣令的手,在他發出鬼叫聲時,將人打飛到牆邊,再飛撲過去揪起他的領于,發狠痛揍。「你找死,竟敢踫我的女人?!」
辛柚羅怕宋君瀾真會打死人,過了會後抓住他手臂勸道︰「好了,我們快走吧。」
他恨恨的放過曹縣令,拉著她要一塊離開這地方。
「別想跑……」曹縣令都被揍成豬頭了,還伸長手想阻止他們逃走。
宋君瀾一個轉身,朝他射出手上的小刀和玉簪,咻咻兩聲,曹縣令兩手的袖子馬上被牢牢釘在牆上,見他想罵什麼,宋君瀾又抄起桌上的小冊子朝他嘴里塞,然後才拉起辛柚羅逃走。
他們不敢貿然從正門離開,怕門外有官兵駐守,因此穿入另一扇側門,先從窗戶查探外頭無人後,才雙雙爬窗跳出,跑到長廊上。
「君瀾,你的傷還好嗎?」辛柚羅終于能偷閑問他,心髒怦怦跳著,不敢相信他們倆都從剛剛那恐怖的地方月兌逃了。
「我沒事,你呢?那混賬還有對你做什麼嗎?」宋君瀾眯著眼問。
「你都來救我了,我還能有什麼事?」她沒多說被關在房里時,曾被曹縣令很惡心的模了臉,怕他會想回頭砍下曹縣令的手。
幸好他也沒再追問,專心尋找著出路,愕然發現這棟宅第很大,富麗堂皇得就像座皇宮,假山流水的造景也美不勝收。
這是曹縣令的私人宅第吧,也不知是挖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蓋成的。
這時候,後方傳來跫音,宋君瀾連忙拉著辛柚羅往右轉,右方有著一排房間,剛好有人從其中一間房踏了出來,和他們對個正著,連在房外看守的護衛們都看到他們了。
「你們是……」
宋君瀾干脆抱起辛柚羅的縱身飛躍而起,搶去其中一人的劍,單手打倒了幾個人,然後發現這竟是間賬房後,心生了一個主意。
「柚羅,我們順便帶點紀念品回去吧。」
「紀念品?」
她還模不著頭緒,就被他拉進賬房取定大量銀票,還被他塞得胸口都是鼓鼓的銀票,然後在有人追來前,他們又快速離開賬房再往前逃,來到了馬廄。
「怎麼辦?大門究竟在哪里?」她苦著臉問。
他沒一絲慌張,一看到被關在柵欄里的馬匹,靈光一閃,忽然打開柵欄。
看守的小廝正在打瞌睡,听到聲音才驚醒。「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宋君瀾一拳打暈他,讓他繼續睡,接著將所有馬匹放出去,然後將辛柚羅抱上其中一匹馬,他則坐在她身後。
「駕!」他拉起韁繩,驅策著馬兒往前跑,瞬間,其它馬兒像受到了刺激,跟著往前奔,護衛們乍見這兵荒馬亂的景象無不傻了眼。
「追、快追!」
「快丟!」他一吩咐,側坐在他前方的辛柚羅立即將衣服內的銀票一路撒下,一張張面額驚人的銀票如雪花般撒得滿地都是,有護衛為了撿銀票忘了追人,還有護衛被橫沖直撞的馬兒撞到,跌得四腳朝天。
曹縣令身上有傷,需要有人攙扶才能走動,當他看到這混亂的景象,可是真氣炸了。「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追!」罵完,他一臉困惑道︰「怪了,地上的這些銀票是從哪來的……」
「縣太爺,賬房被搶了……」有個人急急忙忙的跑來稟報。
他一听到,臉色更是鐵青,朝正忙著撿銀票的護衛咆哮,「不準踫我的錢!還不快給我捉人去!」
這時候,宋君瀾終于看到通往外界的圍牆了,他一舉抱起辛柚羅從馬背上躍起來,飛越出圍牆。
「快追!」曹縣令看到他往上飛的身影,吼到喉嚨都快破了。
但絲毫不受影響的兩人,順利離開了曹縣令的宅第,躲入一個暗巷內,貼著牆歇息著。
「你真是太亂來了!」辛柚羅緊張得心髒還在怦怦跳著,差點以為會被捉到。
宋君瀾卻忽然伸手朝她胸口襲來,讓她臉一紅,一度以為他怎麼還有心思想那種事,原來他是要掏出藏在她前襟里的銀票。
接著,她看到他往前走,將一張銀票塞入一間簡陋又破爛的屋子窗口內,朝她眨眨眼道︰「這一帶住的都是貧民,我在替曹縣令做善事。」
她回以微笑,有樣學樣的學著他將銀票送入一戶一戶的貧困人家家里,心底好滿足。
但,滿足是暫時的,在銀票送完後,他們很快被打回到現實當中。
巷子外不僅有曹縣令的私兵,連官兵都派出來了,可想而知,曹縣令一定會編派些莫須有的罪名捉他們,該怎麼突破重圍呢?
「柚羅,曹縣令要捉的人只有我,我先想辦法送你回家。」宋君瀾正色道。
「不,我刺傷了他,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不能連累我的家人,我們一塊逃。」辛柚羅堅持道。
這一刻,情景像是回到了他們被官兵追緝的那段苦日子,那時候她沒有想過要丟下他,現在當然也不會,她意志非常堅定,讓他無法再以保護之名推開她。
「好,我們一塊逃。」看出她的決心,宋君瀾朝她承諾。
只不過,他們能逃去哪?想來想去,他只有去找師父,師父武藝高又有智慧,定能幫他出主意。
宋君瀾這麼想著,可一整夜官兵搜索行動不問斷,還驚擾到不少居民,他無法輕易帶著辛柚羅離開這巷子,只好在這兒稍作休息,明天再打算。
本嚕咕嚕……她摀住骯部,尷尬的笑了笑。「唉,偷完銀票,我們應該順便到廚房里偷點吃的……」她不敢說她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真的快餓死了。
宋君瀾一個使力將她擁入懷里,緊緊的抱著,不讓她看到他自責的表情。
她默默環抱住他厚實的背,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君瀾,沒關系的,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當曙光升起、雞啼聲響時,休息了一夜的兩人才踏出暗巷,幸運的,附近都沒有追兵在。
「爹,我去小解……」
巷子外,有個孩子從一輛馬車上跳下,跑來一處草叢小解,當他拉好褲子想回馬車時,剛好和宋君瀾和辛柚羅兩人撞個正著。
「小寶?!」
「宋哥哥、柚羅姊姊!」
三個人歡喜重逢,可惜現在不是寒唁一的時候。
「小寶,抱歉,我跟你柚羅姊姊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小寶機靈道︰「哥哥,你們又被官兵追了嗎?我跟我爹在路上看到好多官兵,說要捉一對昨晚闖入縣太爺宅第里刺殺他的男女。」
他這麼問著,令兩人都嚇了一跳。
但小寶並沒有懷疑他們或追問理由,只是熱情道︰「你們想去哪兒?我跟我爹正打算載獵來的山豬到早市賣,不如搭我爹的車一起去吧。」
兩人起先拒絕,怕連累他們父子,可小寶不死心,跑到馬車上跟他爹說了幾句話後,便又興匆匆回來邀請。
「上車吧,我爹說做人要懂得報恩,我姊姊她回家了,我們一家人都很感激你,能做的就只有讓你們搭便車了!」
盛情難卻下,兩人只好接受他們的好意,被安排坐在山豬後面的一塊簾布後,車上血腥味很重,但恰好能讓人回避遠離,掩藏住他們的縱影。
馬車上,他們吃著小寶遞來的燒餅和水裹月復,還邊吃邊頻頻感動微笑,這共患難的滋味讓他們難忘,也更想好好珍惜彼此。
可惜,平靜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前方路段有大批官兵正在進行盤查,馬車不得不停下。
「這樣下去會連累他們父子的……」宋君瀾蹙眉對著辛柚羅說,然後扳開馬車上的一塊木板,悄悄帶著她跳下馬車,往相反的方向逃走。
不過他們的行跡仍是很快就被發現,官兵們皆拿著畫像對照著,一發現他們便拔腿直追在後頭。
「追!就是那兩個人!」
听見追兵前來,兩人拚命地跑,怎知前方也有追兵,他們被夾抄在中間,于是宋君瀾只好扣住辛柚羅的腰,朝屋檐上飛去。
「放箭!縣太爺說不投降就格殺勿論!」
咻——宋君瀾雖敏捷的閃過箭,在他懷里的辛柚羅卻嚇壞了,因為她看到他的發被削去了一把,曹縣令是真的存心想置他們于死地。
空中亂箭飛舞,宋君瀾得往下跳了,辛柚羅死命抱緊他,隨他藏人民宅的暗巷里,只是還來不及喘口氣,跫音又起,他緊急將她藏在堆滿整面牆的瓦片後,她也知道自己是他的包袱,也配合的躲了起來。
不一會兒,追兵前僕後繼涌來,他赤手空拳地對付還搶了把劍,一個人擊退若干人。
然而他沒提防到的是,躲在瓦片後的辛柚羅競被官兵逮個正著,「瞧我抓到了一只老鼠!」
「放開我,混賬!」她罵著,不願被當成威脅他的工具。
這突發狀況讓宋君瀾閃神了下,肩頭瞬問被人自背後用力砍傷。
「君瀾!」辛柚羅目睹這一幕痛徹心扉。是她連累他的,她不該說要跟他一塊逃的……
幸好宋君瀾不是省油的燈,立即轉身回擊,但右肩受了傷的他影響到持劍的右臂,一個人要對付那麼多官兵明顯有點吃力。
「君瀾,小心後面!」看到有個人想從後方偷襲他,她焦急喊出聲。
這時候,一個戴著銀色狐狸面具的男人驀地出現,三兩下便替宋君瀾打退偷襲者,令在場的官兵們不禁眼。怎麼又冒出一個狐君了?
「曹縣令想捉的人是我才對,你們追錯人了。」男子宣示道,舉起劍又展開攻勢,官兵們不得不應戰,卻打得胡里胡涂的,模不著頭緒。
宋君瀾同樣錯愕,但眼下救辛柚羅要緊,他趁著混亂之際擊退挾持她的人,再護著她陸續攻退其它人。
兩個狐君連手起來所向無敵,一下子便將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個個倒地不起。
「快走!」戴著面具的男人大喊,接著迅速往前跑。
宋君瀾也怕再有官兵追上,連忙拉著辛柚羅一塊跑,直到跑了一段長路,確定安全後才停下來歇息。
「向大哥,謝謝你來救我們。」她早認出他的聲音,一停下腳步,馬上感激地道謝。
一听到對方身份,宋君瀾的表情有瞬間的復雜,說不出被這人營救的滋味是什麼。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們,幸好還來得及,」向允懷很慶幸的說,
當宋君瀾單槍匹馬去營救辛柚羅時,他也派了他的人跟著,孰料宋君瀾競被打暈搬到馬車上,他的人便一路跟著來到曹縣令的私人宅第,他這才知道擄走辛柚羅的人竟是曹縣令。
但縣令宅第可不是能隨便進去的地方,也有大批護衛駐守,當他還在計劃該如何潛入時,他們兩人卻已逃了出來。為了找他們,他和他的人馬搜尋了一整夜,幸好他們都平安無事,尤其是辛柚羅,她可不能掉一根頭發,要不他的小蓮兒會受不了的。
听向允懷所言,宋君瀾真想啐句「太晚來了」,但這說詞活似自己很需要被救一樣,最後只得不悅道︰「向允懷,誰準你冒充我的?」
他摘下面具,莞爾一笑,「這面具挺有趣的。」
「你打哪弄來的?」宋君瀾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的面具,不是坊間仿制的。
「為了救柚羅小姐,我曾到過你的山寨,順手拿了一個回來。」說著,他的微笑更甚。「當時我還以為狐君有多厲害,沒想到連曹縣令那種人也應付不了。」
此話一落,宋君瀾手上的劍倏地對準他的咽喉。「我還是對你這人很不滿。」
「我也很不滿。」向允懷撇撇嘴,直問道︰「你說過你搶日向堂的貨物是跟我有仇,到底是什麼仇?」沒弄清楚,他總是如鯁在喉,很不暢快。
「仇可大了。」宋君瀾輕笑,擱下了劍。「不過,我已經決定放下了,也不需要多說。」
「說清楚!」向允懷往前扣住他左肩。
宋君瀾冷睇著他擱來的手,火氣上揚,持劍攻擊他。他往後退了數步,跟著拔起劍展開凌厲的攻勢,兩人眨眼間打了起來,兵刀踫撞聲不斷。
他們在干麼?打架?有那麼不要命的嗎?
辛柚羅驚瞠圓眸,真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打了起來,直到她發現宋君瀾右肩不斷冒出鮮血,還滴到地上形成小血窪,才匆匆回過神忙著勸架。
「別打了,拜托你們別打了!」她勸著,但沒人听進她的話,氣得她只能扯開嗓子大吼,「別打了!你們是親兄弟,不可以自相殘殺!」
震入耳膜的話令兩人迅速收起攻勢,表情不一,宋君瀾沉下臉不吭一聲;向允懷眸里則閃過錯愕、驚駭、困惑等混亂的情緒。
「親兄弟?柚羅小姐,你怎麼這麼說?」向允懷追問。
辛柚羅也是情急下才月兌口而出的,這下也不知該怎麼收拾局面。
看她的樣子不像隨便說說,他臉色陰郁的問起宋君瀾。「這是怎麼回事?」他跟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是親兄弟?
宋君瀾低低諷笑了起來。如果他那麼想知道,他就如他的願吧。「去問你爹,他還記得一個叫宋玉梅的女人嗎?如果他還記得,自然會回答你。」
「宋玉梅?她是誰?」向允懷簡直愈听愈胡涂了。
但宋君瀾不願回答更多,揚劍繼續方才的攻擊,兩人打上癮了。
當他肩上的血愈流愈多時,辛柚羅也看得氣急攻心,一陣頭暈目眩。
「拜托,別再打了……」
說著,她眼前一黑,身子突地癱軟,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