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在夜里被人擄走的事,蘭非直到隔日清晨才知道。
他听著丫鬟小圓抽抽噎噎地道;「昨晚小姐要我泡一壺蓮心茶給她,我一進房,就見小姐昏倒了,房里有兩個陌生男人和一個陌生的姑娘,我想喊人,其中一個男人就打了我的頭一記,等我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蘭非氣惱地握緊雙手,真恨自己昨天為何要跟歐陽賭氣,一整晚都沒去關心她,以致事發當時他沒能在身邊好好保護她。
懊死,是誰擄走她的?他不讓她去皇兄的壽宴,是為了以防萬一,豈知她竟在他的地盤上被人擄走了!能闖入他鈺土王府的肯定不是等閑之輩,那批人這麼做究竟有何企圖?
會在這時候綁走歐陽,最有可能是想以此來要挾他……
一定是蘭逸指使的!那小人逃不過官兵的追緝,就動他的人,讓他投鼠忌器,進而影響皇兄的決斷,那混賬真是狡猾!
可後天就是皇兄的壽宴了,在那之前他還有最要的事要辦,這可是關系到整個計劃的成敗,他不能輕舉妄動去救她……
他閉了閉眼,拼命說服自己忍耐,要以大局為重。可直到冒了一身的冷汗,他才發現,名為歐陽的毒已侵入他的四肢仃骸,這世上沒有比救她更重要的事。
盡避如此,他還是得忍。
事有輕重緩急,若他現在打革驚蛇,非但救不了她,更可能能會壞了大局。
再說,蘭逸既然想拿她要挾他,在皇兄的壽宴結束前,她肯定很安全。
況且還有小七在。他命小七去向蘭逸投誠,當他的內應,歐陽若有什麼狀況,小七也會跟他稟報的。
蘭非和小七確實是演了一出戲。在石易投誠後,召來歐陽輔之前的一個時辰里,他和小七套好了話,決定在眾人前演出一場主僕不和的戲碼。
因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蘭逸這禍害一日沒被逮捕,皇朝就一日不得安寧,所以他決定設下陷阱,誘引蘭逸往下跳。
借由石易對蘭逸的了解,他們得知蘭逸的手下會特別注意搜集鈺王府的消息,便要小七故意在言談中透露對他的不滿,以及放出要向旭王爺投誠的風聲,就在今天,蘭逸終于有興趣接見小七,命人蒙住小七的眼帶走他。
不過,小七見了蘭逸後,能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就要看他的戲演得有多真了。
只是他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歐陽竟會被擄走,真讓他心急如焚!
他要冷靜,非冷靜不可!他愈表現自己急著救就回歐陽,蘭逸就會愈知道她的重要性,掐住他的弱點不放。話又說回來,歐陽也不是個只會希冀他去搭救的柔弱女子,她強悍得很,會想盡辦法逃走的。
他必須以不變應萬變,相信她,也相信小七。
皇兄的壽宴就設在後日,在小七取得蘭逸信任的同時,他還有要事要辦,其中一項就是要把壽宴辦得奢華招搖,等著蘭逸一步步走入陷阱。
一邊暗付著,蘭非自衣袖的暗袋里取出一條粉桃色手絹,那是歐陽當初為他包扎所用的手絹,洗淨後他便一直放在身上。
此時他把手絹塞入中衣里,緊貼他心髒疾跳的左胸之處。
身為鈺王爺,他向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不用靠雙手去掙,也不曾如此虔誠地向上蒼乞求,但現在他是如此誠心地祈禱--
希望歐陽平安無事!
一鑽出狗洞,歐陽和寶兒的行蹤馬上就被發現了,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她們只能沒命地往前跑,奔入前方的茂密樹林里。
寶兒氣喘吁吁地停頓下來,「小姐,寶兒腿快斷了,你別管我,快點跑吧!」
「說什麼傻話,你還跑得動!」歐陽牽起寶兒的手,強逼她一塊兒跑。
她的腿哪有不酸的道理,但她死都不願成為蘭非的負荷!
可兩人的力氣即將耗盡,看來她非得想個法子擺月兌後方的追兵才行……直到她發現地上有幾根斷掉的粗樹枝,左手邊的草叢再過去就是條小河時,她靈機一動,停下了步伐,神秘兮兮的對寶兒笑道︰「寶兒,我們來做陷阱吧!」
「陷阱?」寶兒不明所以地瞠大眼。
「快,你快撿起樹枝!」歐陽命令道,她則動手撕下自己的鵝黃色裙擺,放在草叢邊緣,偽裝成她躲在那兒卻露出裙擺的樣子,然後扯著抱著樹枝的寶兒躲到另一邊的大樹下守株待兔。
歐陽的計劃果然奏效,在幾個追兵圍過去看,捉起布料才知道上當的那一刻,她和寶兒從後頭偷襲,打得他們跌入小河里。
快逃!」她一手握緊樹枝,一手拉著寶兒繼續往前跑。
不料,有個人搶先繞到她們前頭,這回她們可沒那麼幸運了,被逮個正著。
歐陽戒各地往後退,卻踩到石子摔了一跤,原本就撕破一大片的裙擺跟著往上掀,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腿,見那個人看呆了,她干脆咬牙把裙子拉到膝蓋上,趁著他看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時,跳起身,拿起樹枝快狠準地直襲他腿間--
「啊--」那人痛得倒在地上翻滾。
寶丸看得額頭都冒汗了。她敢肯定,小姐被鈺王爺帶壞了!
「快跑!」歐陽拉起發愣的寶兒往前跑,卻沒防到有人自後頭捉住她們的衣領,將她們拖入一果大樹後。
那人很快壓制她們,捂住她們的嘴,兩人掙扎著唔唔叫著,做最後的抵抗。
那人終于出聲。「歐陽小姐,我是小七。我要松開手了,請你們不要出聲。」
是小七!小七一定是來救她的!
歐陽一得到自由,立刻壓低嗓音激動地問︰「小七,你沒有背叛蘭非吧?」
她想知道這件事。
「當然沒有。」小七回答得毫不猶豫,知道她肯定是偷听了他和旭主爺的對話才會這麼問,但現在不是解釋來龍去脈的好時機。
他頻頻注意著後方狀況,急迫地道︰「我听到有人向旭王爺稟報說你逃了,才知道歐陽小姐被捉來這里,但小七現在有重任在身,恐怕沒法帶你們走……」
不需小七解釋何謂重任,歐陽也猜得出他大概和他的主子有什麼計劃,所以才會出現在這里。
那麼,她更不能留在這當蘭非的絆腳石了。
「宋七,你鬼鬼祟祟的在跟誰說話……」
不行,來不及了!歐陽知道她的行蹤被發現了,小七若放她逃走,只會害他們計劃失敗!
「小七,你捉住我吧,好讓旭王爺更相信你。」說完,她匆匆把猛搖頭的寶兒推入大樹旁的草叢內,要她噤聲。
「這怎麼行?」小七听了,露出深表不贊同的表情,歐陽不容他猶疑太久,捉住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脖子掐,然後裝出一副恐慌的模樣,尖叫道︰「小七,你不是來救我的嗎?為什麼要掐著我?」
追兵們沖向大樹後,見著的就是小七掐住她的畫面,蘭逸走在最後頭,陰沉的臉色讓人看了打哆嗦。
小七對上蘭逸的眼,知道自己萬萬不能辜負歐陽的用心,他心一橫,更加緊緊掐住她,掐得她呼吸困難,臉色發白。
「誰教你看到不該看的!我不能冒險放你回去、不能讓你多嘴對鈺王爺說一個字!」他咆哮著,臉上滿是被揭穿的慌亂失措。
「小七,你背叛了蘭非嗎?」歐陽困難地掙扎出聲。
「是他先背叛我的!我不會原諒他,有朝一日他會後悔的!」
小七惡狠狠地道,連原本那張和善愛笑的臉都變猙獰了。
「小七,快放手,你怎麼能對歐陽姑娘失禮呢?她可是我重要的客人呢!」蘭逸越過屬下,來到他們倆面前。
他心機極重的審視著小七那因憤怒變得扭曲的臉、使勁欲掐死歐陽的手臂,還有那雖用紗布包裹但仍滲著血的手掌,似滿意的揚起唇角。
看來,這小子的倒是玩真的!
蘭非,你也會有這天啊!看我怎麼扭轉乾坤,讓你和你的皇兄變輸家!
「可是要是被她跑了……」小七被蘭逸一瞪,撇撇唇,不太情願地松開她。
歐陽虛軟地癱倒在地,止不住地猛咳。小七下手也太狠了,她還真的差點斷了氣。
「歐陽姑娘,好久不見了。」蘭逸友善地噙著笑,朝她伸出手想扶她一把。
她怒瞪著他,劇烈咳過的嗓音變得粗啞,「王爺,你別假惺惺了,你意圖叛國,還想謀殺我爹,我全都知道了!」
蘭逸眸里閃過一抹陰狠,也不跟她客氣了。他猥瑣地撫模著她白皙的臉蛋,暗自惋惜著,她已被蘭非玩過,髒了,要不他還真想跟她纏綿一回。
「听說蘭非曾跳湖救你,那你這次最好扮演好乖乖等他來救的角色,不過,到時你看到的會是一具不動的尸體。放心,我會讓你活到那時,好好地看著他斷氣的。」
上回是蘭非命大,沒死于湖里,這次,他不會讓蘭非有活命的機會!
歐陽從沒見過蘭逸如此陰險毒辣的神情,嚇得只能任若他模臉。
好可怕的人,她以前怎麼會把他當成好人呢?
「把她帶走!」
蘭逸一聲命令,便有兩個人一臉垂涎之色地朝歐陽走去,狀似想押著她,但他們的動作都比不過小七的快,他粗魯地一把拉起她、瞪著她,活似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只有歐陽知道,小七在拉起她的那一刻,也將一把精巧的小匕首遞給她,她默默地收入暗袋里,抬頭挺胸走著。
「小姐……」他們走遠了,寶兒才敢從草叢里冒出頭來,泫然欲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她的存在被忘得一干二淨,沒有人記得捉她這個丫鬟,倒給她逃逸的機會。
她不知道自己所處的這片樹林在什麼地方,但她得想辦法去一趟鈺王府才行--只有鈺王爺才有辦法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