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她會模模鼻子,答應他開出的優渥條件,沒想到——
「很抱歉,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麼,明明還有半年時間,為什麼要把可以住人的房子空下來?」如果阮女乃女乃知道,一定第一個跳出來舉反對牌。
阮女乃女乃常說,要物盡其用才是珍惜,也是對物品的尊重。
「你不用懂,只要搬出去就可以,我這樣做有我的用意。」他冷冷盯著她,態度十分強硬。
「阮女乃女乃的孫子,恕我沒辦法同意你。」這樣算什麼?!突然跑來,一個理由也不給就要她滾蛋,她手中可是有阮女乃女乃親筆簽名的合約書在,他要是想來硬的,她也不怕跟他杠上。
阮女乃女乃的孫子?她也不嫌拗口。阮柏宙不悅的挑起眉。本來以為她很好打發,未料會遭遇到這點小阻礙。
「三倍。」他半斂眉,冷冷覷她一眼。
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只是要她搬走,又不是要她去做苦力,也沒坑她,還加倍用重金利誘她,就不信她不肯搬。
「現在想拿錢壓人嗎你?!」依薇見他那副篤定又傲氣的模樣,心情很快罩上一朵大烏雲。
「五倍,不可能再多。」阮柏宙擺出更為強硬的逼迫態度。
「我——」根本沒打算答應,就算他出一百倍也一樣啦。
「先別急著拒絕,在心里打打算盤再開口說話。」見她一臉火大,他反而不疾不徐替她二分析起來,「這半年你大可以找豪華套房去住,預算沒有上限,如果你找了一間租金兩萬塊的房子,我每月就會付你十萬塊,半年就有六十萬,對你來說,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吧?」
「六、六十萬?!」她剛剛的確忘了先偷偷算一下。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可不是天天都有。」阮柏宙放軟態度,輕輕補了臨門一腳。
依薇瞬間啟動金算盤模式,快速盤算起來。照他這個說法,她不就住越貴越賺?如果自己真找了一間租金兩萬的房子,收他六十萬,付掉租金十二萬,還能淨賺四十八萬!
她上輩子到底燒了多少好香,這塊餡餅才能這麼剛好掉在她頭上?
「我給你一個禮拜時間找房加搬家。」見她一臉心動的模樣,他嘴角微微上揚,開始交代後續動作。
「等等,我並不打算答應你。」依薇听見他的話,伸出雙手,比出暫停的手勢。
「你說什麼?」阮柏宙眯細雙眼,惡瞪向她。她想獅子大開口?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這半年我想繼續住在這里。」她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為什麼?」他輕輕抿唇。
「我受到阮女乃女乃很多照顧,舍不得離開這里,而且我也不想污你的錢,免得以後在九泉之下踫見阮女乃女乃,我會覺得自己有愧于她。」依薇把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告訴他。
「你想的可真遠。」他冷笑。九泉之下?
「雖然你的提議很誘人,可是我絕對不會搬出這里,尤其想到半年後,這里就會被拆除,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就更想好好住在這里,度過最後的半年時光。」不理會他臉上淡淡的諷剌神情,她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告訴他。
听見她的話,阮柏宙表面保持原封不動的冷漠,心里頭卻微微詫異——她居然和自己有類似的想法?
「你呢?為什麼一定要我搬出去?」依薇突然問他。
「因為我正打算搬進來。」不曉得是不是被她的坦白影響,他沒多想,真正用意自然月兌口而出。
「你想住進來?」她瞪大雙眼。
「這里有我小時候跟女乃女乃相處的回憶,在我簽下文件同意拆遷的那一刻,就決定這半年一定要住進這里,算是我對女乃女乃最後的告別。」
阮柏宙仰起頭,看向天花板上一個又一個的排球印記,神情冷肅落寞。
「我好像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她點點頭。
「所以你一定得搬走。」他恢復冷漠的表情,視線冷冷掃向她。
「為什麼?」
「我不喜歡跟陌生女人共處一室。」阮柏宙盯著她,說話語氣很強硬,仿佛身邊的人都應該以他的喜好為行事準則。
「這句應該是我的台詞吧?」依薇歪著頭道。
「現在你知道我要你搬走的理由,麻煩你盡速搬離,如果需要搬家公司協助,我也可以幫你處理。」說完,他一口飲盡轉溫的茶水,緩緩站起身,一副大事底定就此告別的姿態。
「你這樣太霸道了吧?」她跟著站起身,雙手抱胸,不是很開心地瞪著他。這是跟人商量時的態度嗎?
「任何一個腦袋清楚的女人,都會欣然接受我剛剛的提議。」阮柏宙雙手環胸、雙腿分立,傾身逼近她眼前,兩人鼻尖只差零點一公分就要踫到彼此。「或者這是你想藉機接近我的伎倆?」
「我才懷疑你心存不軌咧,有錢人了不起喔,我干麼藉機接近你?」依薇被他高傲的態度惹毛了,雙手往他胸前用力一推。「反正房子是你的,要不要搬進來是你家的事,可是房子我住得好好的,要不要搬出去是我家的事,合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看清楚了再說話。」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語氣冷硬,雙眼怒火跳躍。
「阮女乃女乃知道你破壞她的信用,才會被你氣死。」她挺直背脊,直接頂回去。
「給我一句話。」阮柏宙耐心用盡,冷然盯著她,幾個字像從牙縫里硬擠出來。「搬,還是不搬?」
「不搬!」她連想都不必。就算他問一千次、一萬次,都一樣是這個答案。「虧你還是個女人,跟男人同住難道你心里沒一點疙瘩?」他氣得從鼻孔哼氣。
什麼時候換成女人豪爽大方,反倒是男人重視起名聲這檔事了?
「你是阮女乃女乃的孫子,阮女乃女乃那麼好,你又從小苞她相處過,本性應該不會太壞啦,況且你還為了阮女乃女乃哭——」喔,糟糕。
依薇話說一半,猛然想起男人好像都不喜歡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攤在陽光下,不小心撞見他在哭,已經感覺對他有點失禮,如果又大剌剌說出來,他會不會因此羞愧而死啊?
見她話說一半突然閉嘴,他警覺的眯細雙眼,正想開口問她干麼不往下說完,她正好又開口說話——
「為了阮女乃女乃想要住進來回憶兒時的點點滴滴,沖著這一點,我應該可以相信你本質良善。」再說了,以前大學念書時,為了省錢住雅房,一層樓里隔成八間小小的房間住進男男女女,還共用兩間廁所,大家不也相安無事到畢業嗎?
「我可沒你這樣的把握。」阮柏宙冷冷一笑。他習慣一個人生活,想到以後身邊多個人擠在女乃女乃的房子里就煩。
「反正我不可能搬出去!」她抓緊約,與他對峙。「我一定要搬進來。」
他淡淡表態,語氣雖輕,氣勢卻凌厲到讓她忍不住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四目短兵相接,兩人各自的立場都十分堅定。
「希望可以成為好室友。」依薇朝他伸出手,既然以後要成為室友,一直怒氣騰騰多傷身體,趁早言和,還可以少一點芥蒂。
阮柏宙冷冷掃了她的手一眼,神情漠然到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自顧自轉身,對她的友好視而不見,拋下一句稱不上友善的話後便離開房子。「下次來,我會自己用鑰匙開門進來,不會再跟你客氣。」
依薇看著被關上的大門,聳聳肩。
來就來,誰怕誰?又不是沒跟異性做過室友,一切不也都好好的,少在那邊少見多怪。
她心里一邊嘀咕,一邊收拾桌上的杯子,不經意低頭,赫然發現明明表現出一副很熱樣子的他,居然把熱茶喝光光?
依薇仰頭,看向他剛剛數度注目的幾個印子,喃喃自語︰「阮女乃女乃,我應該可以相信你的寶貝孫子,對吧?」
窗外,一陣涼風吹拂進屋,窗邊一串貝殼風鈴輕輕發出清脆的響音,仿佛是阮女乃女乃溫柔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