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厲海出發後的第四天晚上,一道黑影動作神速的掠近白冰月寢宮外,在沒有驚動半個守衛之下,弄昏了門口兩名正輪值的衛兵,然後準備潛進去。
「你真的要殺她?」
黑影听見後,馬上跳到安全的距離外,眼楮梭巡著說話的人。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尤貴。」
「你?」尤貴震驚的看著對方,「大哥!」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你真的下得了手?」
「我也不知道,大哥,我只是奉命行事……」
「所以你真的下得了手?」尤富步出陰影,兩兄弟終于打照面。
「大哥,你知道父親他以前……」
「那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要保護好小姐,這也是當初被主上驅逐時我會甘願承受的原因。」
「大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心甘情願護衛她,但我卻毫不知情,听公主說出來之後我腦子一片混亂什麼都不能想,就連公主要我殺她我還是沒有反抗……」只因為他知道小姐永遠都不會再接受他這個仇人之子。
「現在你還是要奉公主的命令殺她?」
「我不知道,我好亂。」尤貴眉頭深鎖。
「選擇你要的吧!我只當自己永遠被白鄂國驅逐,永遠只接受一個命令,那就是誓死保護冰月小姐。」
「大哥……」尤貴震撼得無法動彈,從沒一刻像現在覺得自己像個白痴。「我該怎麼辦?」
「我來教你該怎麼辦!」白冰月走了出來,她從容地掃過他們兩兄弟,帶著自信的神采。「你還是得殺了我。」
雷厲海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黑岳國,甚至比他原先預計的時間又提前兩天回來。
他的喜悅讓他見不到宮內所有人難看至極的臉色,所以當他興匆匆的趕到白冰月所居住的寢宮,又沒見到該出來迎接他的人兒,他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回事?人呢?」不會真的溜了吧?
沒有人有膽回答。
「天美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該不會……」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白銀霜。
當雷厲海欲往金鹿宮尋去時,一道身影迅速出現在他面前。
「尤富!太好了,人呢?冰月呢?她為什麼沒在房里安胎?」
尤富一臉同情的看著他,他之所以還留在這里就是為了這一刻,親口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
「聖主,冰月已經死了。」
一行人站在斷崖邊,崖下是湍急的江河,崖上則是絕望到想痛哭哀號的雷厲海。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他還是不信,怎麼可能才幾天而已就出了這種事,那天晚上他們明明說好,她也親口答應會讓自己完好無缺的。
「不是,是尤貴把她丟下去的,當時我雖然已經趕到卻仍差一步無法阻止。」尤富微皺起眉。
「他把她丟下去!」雷厲海咬著牙,一想到那樣的情景就恨不得能親手宰了尤貴。
「那晚我發現駐守在小姐寢宮外的守衛倒的倒、暈的暈,我趕緊沖進去卻沒見到半個人,天美她們也被點了穴不省人事,我循著可疑的腳印追到這里,剛好看到那一幕。」
「我還是不相信尤貴會對冰月痛下殺手。」雷厲海再心痛還是帶著希望。
「聖主應該見過尤貴在金鹿宮打傷小姐的情形吧!那時的他就已經打算要殺小姐,只是被聖主及時阻撓。」
「尤貴呢?你放過他了?」
「我們兄弟從小接受嚴格的訓練,我們是軍人,一舉一動都是按照上面的指示,我知道這麼說像是在推卸責任,我也確實對自己的親弟弟下不了手,事實上我還是打不過他,聖主若要降罪就賜我死罪吧!」
「他是奉誰的命令?」他咬牙切齒地問。
「聖後。」
「白銀霜……那個女人是在自掘墳墓,天魁!毀了她,我不要她死,但要她生不如死。」雷厲海不需思考,馬上就能下令為白冰月報仇。「我也不要再見到或听到任何關于白銀霜的事,把她打入冷宮,白鄂國那邊完全毋需顧慮。」這是白雲天欠他的。
「是。」天魁接到命令後馬上消失,去執行命令。
「尤富。」雷厲海轉身面對崖下滾滾濁流,不再有剛才的悲憤情緒,剩下的濃濃遺憾正被他強勢抑在心里某個角落。「告訴我,全是你編的。」
「聖主希望尤富怎麼騙聖主?若真是編的,尤富更不應該把所有的罪讓親弟弟扛。」
「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消失了,你明知道……明知道我的心意,卻執意要幫著她嗎?」
「聖主忘了願賭服輸嗎?我現在幫的是聖主。」
「好,我不逼你。」雷厲海回身面對他,企圖以銳利的目光看穿他。「往後你打算怎麼走?」
「聖主不需要我了嗎?我還是情願留在黑岳國听命于聖主。」尤富毫不考慮地回答。
他的回答出乎雷厲海的意料,意料中尤富應該急著引退才是,到時他便可篤定心中的揣測。
誰知竟是這樣。
雷厲海越來越沒有把握,心中的陰影深得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不可能……不應該是這樣!她答應了要讓自己完好無缺……」
他記得那晚她纏綿的吻,那柔軟甜蜜的唇瓣彷佛還印在他嘴上,怎麼可能……她已經不在了!
「不可以——」
斷崖上終于傳出讓人聞之斷腸的悲鳴。
子夜城
「終于等到你了,尤富。」足足等了半年之久。
「是啊!大哥,按照計劃你應該只要拖三個月就夠了,為什麼會變成半年?」
尤富咧著滿意的笑臉,接過白冰月奉上的茶水。
「總要做足了戲才好退場吧!你們都知道雷厲海有多厲害,我就好像是在他的刀口下苟延殘喘一樣,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到時候大家只好一起跪在他面前求饒了。」
「他都沒有起疑嗎?」尤貴瞪大眼問著。
「從沒相信過。」
「咦?那你怎麼……」
「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辛苦了,還好我什麼沒有就是耐力最夠,硬是撐著。」
「大哥,你變得真多,不僅話變多了還風趣許多。」尤貴覺得不可思議。
「那要看跟誰在一起。以前跟你們一起時根本沒有我插嘴的余地,但跟在雷厲海身邊,我若不說點話一定會被可怕的沉默悶到發瘋;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人敢多話,就連天魁都被整了好幾次,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但你卻敢跟他說話?」尤貴還是很好奇。
「我是特例,雷厲海總以為一定能讓我不小心露了口風,加上天魁偶爾找我訴苦,兩個人一唱一和、軟硬兼施,就這樣被他們拖了半年多。」
「辛苦你了,尤富。」
白冰月巧笑倩兮,肚子大得讓她不能再做男裝打扮,還好這老地盤上自上次的風波後已經換上許多生面孔,加上對城主威脅利誘一番,她就成了城主的落難遠房親戚。
半年多來她只在城後偏遠的院落靜養,半步都沒踏出院落,尤貴這個有道長刀疤的人,成了唯一也是大家都不敢惹的護院。
最危險的地方果然還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真正讓她決定回子夜城的原因卻是為了現在掛在她房間牆上的那把刀,雷厲海的黑龍寶刀,當初她帶著這把跟她外表完全不相襯的大刀來到子夜城後,就把它藏在城內隱密處。
那時的她還天真的以為找不到寶刀雷厲海就報不了仇,誰知……
半年前她和尤貴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挖出寶刀,第二件事就是命令尤貴拿那把黑龍寶刀運功幫她砍斷手上的手銬,還她真正的自由。
「你還好吧?應該快臨盆了。」尤富眼楮往她肚子上一瞟。
「再十多天吧!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就不能馬上離開這里了,原計劃本來是,我和尤貴在這里等你,三個人會合後馬上離開,找個清靜的山林退隱。」
「退隱!」一提到這兩個字,尤貴又出現那夢幻神往的表情。
距離上次說要退隱也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感覺卻像是老了好幾歲。
「只好再委屈兩位多留兩個月了。」
「為什麼還要兩個月?孩子只要再等十多天就生出來了呀!」尤貴露出懵懂無知的表情,那樣子就好像真的以為孩子一落地就會跑了。
「我這個弟弟還是這麼天真,你不知道產婦要做月子的嗎?產後一個月完全不能下榻,不能勞累,更別提跋山涉水的趕路了,孩子也一樣,不能見光的。」
「大哥真厲害,竟然懂得這麼多。」尤貴把尤富當成英雄看待。
尤富得意的揚起雙眉,興高采烈的把知道的全發表出來,「一些該準備的東西都備妥了嗎?還有產婆也要先找好,孩子到來的時間是說不準的,也許是下一刻、也許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晚個五天,所以什麼都要事先準備……」
白冰月看著尤氏兄弟歡欣談笑的樣子,心里沒來由的竟竄出一股空虛寂寞之感,明明就是熱鬧的場面,她卻無法全心融入。
她知道這股寂寞是因雷厲海而起的,好久沒听到他的消息了,所以尤富所敘述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听得好認真,怕遺漏了一丁點。
她想,她該是想他的吧……
而她的落寞,當然沒逃過尤富探索的眼。
「這麼晚了還不睡?」
「睡不著,尤貴喝了酒肯定很好睡,你呢?還喝不夠嗎?」白冰月吶吶地說。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談,或者也可以說我想給你個別的時間讓你問你想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發現了,即使仍是我們三個人沒錯,但那感覺全變了,很難再回到過去的那種逍遙自在。」
白冰月早知道逃不過尤富這一關,也就不閃避了。
「還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和尤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一直在躲我,我在東,他就一定閃到西;我在花園里散步,他就跑到屋頂上曬太陽,若不是我現在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的話,他一定每天出去獵人頭搶別人的生意。」
尤富聞言只是笑了笑,好似這是意料中的事。
「你呢?你變在哪里?這些日子你除了跟尤貴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外,其他時間你都在做什麼?想什麼?」
白冰月想了下,很坦白的問︰「他怎麼處置白銀霜?」
「這事是由天魁執行的,不知道他讓公主喝了什麼,公主就變得瘋瘋癲癲的,然後被打入冷宮,天魁這事辦得很俐落,讓白鄂國無話可說,從此黑岳國的後位再度空懸著。」
「那麼嬌貴的公主……」白冰月不是同情她,而是站在女人的立場替白銀霜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