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書從井底打了一桶水準備干活兒。
打水這件事她是穿越後才學到的,這需要一點技巧,一開始她總打不滿一桶水。
她將盛滿井水的水桶慢慢拉上來,有點吃力,但對她來說還不算是粗活兒。
「我來幫你。」
就在她拉水桶上來之時,有人來到她身邊,她還沒看見那人的臉,便見一雙手伸過來一把接過她手上的拉繩。
她抬起臉,看見一個面生的年輕人微怔的她,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年輕人身形精實,以二十一世紀來說,他是運動健將型的男生。
「謝謝你,你是……」
「我叫翟牧。前天剛上天狼山。」
前天?那果然是新人呢。雖說她並沒跟天狼寨所有人接觸過,但住了這麼一段日子,就算沒說過話也多少有打過照面,眼前這人卻十分陌生。
「你是季姑娘吧?」他有著爽朗的笑容跟會笑的眼楮,很陽光。
「嗯,我是。」
「我雖然剛來,卻听說不少季姑娘的事。」
「都是不好的事吧?」她無奈的一笑。
他率直地道︰「以前听到的確實都是不好的事,但進寨子後听到的卻不是那樣。」
「你都听到些什麼?」她好奇寨子里的人對她的評語是什麼。
「我听說季姑娘被將軍擄上山後,不只做事勤快確實,還不辭辛苦幫忙照顧染病的孩子們。」他笑視著她,「真想不到姑娘跟傳聞中競有如此天南地北的差異。」
季慕書蹙眉一笑,有點無奈。
什麼天南地北,她跟季憐兒根本是兩個人呀!話說回來,真正的季憐兒到底哪里去了?被擄的是她,季憐兒應該可以安然回家或是到京城去嫁人啊!怎麼沒消沒息的,她人呢?究競身在何方?「姑娘的水要提到哪兒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便行。」
「別跟我客氣。」他爽朗笑著,「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啊!」
他給人一種熱情又真誠的感覺,那句「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啊」說得真好,這些古代大男人們真該向他學習。
她在這兒打了那麼久的水,還沒見哪個男人過來幫過忙。
就這樣,翟牧幫著季慕書把水提到了獨孤我行的房門前,這桶水是用來擦他房間的。
今天她洗衣服的時候,獨孤我行像鬼似的出現在她身後,「命令」她洗完衣服就去整理他的房間,寄人籠下,仰人鼻息,她哪有說不的權利?
「這兒是……」翟牧好奇的問。
「將軍的寢室兼書房。謝謝你,放著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翟牧點點頭,「嗯,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避說。」
語罷,他旋身離去。翟牧走後,她進屋開始整理獨孤我行的房間。
其實他的房間十分整齊,窗明幾淨,她真不知道他要她擦什麼,依她想,他肯定只是想使喚她。
不管,反正他要她做,她便做。
于是她擰吧抹布開始擦拭著,才剛擦完桌椅,獨孤我行就回來了。
「你還在做?」獨孤我行皺皺眉頭,「我記得我要你來整理房間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前的事。」
她沒好氣地道︰「難道我都沒別的事可干?」
「我看,你是跟年輕小伙子聊天聊太久吧?」
她一愣。年輕小伙子?他指的是翟牧嗎?他什麼時候看見翟牧跟她聊天的?
「你跟那叫翟牧的小伙子有說有笑,挺有話聊的嘛。」獨孤我行說得酸溜溜的。
「你在監視我嗎?」
「剛好瞄到。」他語帶促狹地道,「這樣也好,反正你爹不要你,你在寨子里找個情投意合的人過一生也不壞。」
「我沒打箅在寨子里過一生。」
「這可由不得你了,」他目光一凝,「得看我高興。」
他那跋扈的樣子讓她覺得生氣。他明明應該是個好人,至少對大多數的人來說他絕對是個好人,為何他就不能對她好?
「我對你毫無價值可言,你為何不能放了我?」她有點激動。
獨孤我行看著她沒說話。她對他來說毫無價值嗎?應該是吧,她換不了黃金,留在身邊又有何用。
再說,她這些時日在寨中也幫了不少忙,光是協助貝大夫照顧染病的孩子們這件事,就足以讓他以「答謝她」為由,將她放下山去,可直到現在他還不肯放她走。
雖然他始終沒松口也不承認,但他知道為什麼,那答案一直在他心里,他比誰都清楚。
「那個重要的人在等你嗎?」他率直的目光直視著她。
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她心頭一震。「是的,他會很擔心我的,我一定要回去。」
他不自覺的擰起眉心,「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充滿智慧,真誠專注,待人和善,對所有他愛的、關心的人都傾盡全力的去愛……」想起視她如已出的馬康成;她紅了眼眶。
教授一定很擔心她,甚至覺得歉疚,她不想他帶著歉疚度過金生啊!
听到她如此形容著那個重要的人,獨孤我行不難想像那個人對她有多麼的重要。她愛著那個人吧?如果那個人正等著她,她又為何遠嫁京城呢?難道她真是被逼的?若真如此,或許他真該放了她,讓她跟那個人雙宿雙飛……
不知怎地,當他這麼想時,胸口竟猛烈的揪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會放我走的,對吧?」她眼底閃著淚光,痴痴的望著他。
男人,十個有九個都吃這套吧?
「不會,」他眉心一擰,語帶命令地道,「趕緊干活兒,我要休息。」說完,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季慕書已經懶得生氣了。
她喃喃的嘀咕著,「原來你是那不吃這套的第十個。」
「季姑娘,我幫你拿。」
「季姑娘,這個讓我來。」
「季姑娘,女人家的腰很重要,千萬別傷著,我幫你。」
接下來的每一天,翟牧總是不定時出現在季慕書身邊,然後適時幫她一些忙,她得說,他確實是個貼心的人。
他對每個人都很客氣和善,就像冬日的太陽般溫暖。
「季姑娘,你在晾衣服嗎?」翟牧走了過來,「我幫你。」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婉拒他。
老是讓他幫忙,她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因為他總是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張靜那一幫大姐大嬸們也老尋她開心,她們沒有惡意,但她就是覺得尷尬。
「你別跟我客氣。」翟牧說著,彎腰要取出桶子里的衣服。
「翟牧。」突然,獨孤我行低沉的聲音傳來。
兩人一回頭,只見獨孤我行面無表情的站在不遠處,兩只眼暗直勾勾盯著翟牧。
「翟牧,剛才我踫到永叔,他正找你。」
翟牧微怔,「永叔找我有什麼事嗎?」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聲線一壓,「難道要我去幫你問嗎?」
翟牧一听,連忙搖頭,「不是的,我只是……」
「快去。」他打斷了翟牧,語帶喝令。
「是。」翟牧點頭,趕緊轉身跑開。
翟牧一走,季慕書忽地想起一件事,「你說永叔找阿牧?可是剛才我听靜姐說永叔跟徐爺出寨了,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他語氣冷淡,表情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是我派他們兩個下山辦事的。」
「什……」她一愣,不解地說︰「那你怎麼跟阿牧說永叔找他?」
「我高興。」他沒好氣地說。
季慕書輕啐一記,「你是無聊吧?整人好玩嗎?」
「誰說我整他?」他瞪了她一眼,「我是在整你。」
「咦?」她疑惑地道,「整我?為什麼整我?」
「我高興。」說著,他又給她指派了工作,「晾完衣服,去幫我洗被褥。」
她為之氣結,懊惱的瞪著他。「被褥昨天才換耶!」
她確定他真的是在整她了。被褥明明昨天剛換上,他今天又要她洗!
「我弄髒了。」
「什……」她氣怒地道,「你尿床啊?」
「對!」他瞪大了眼楮,直直的看著她,一臉大爺高興,你奈我何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惱火一在他一次又一次看見翟牧接近她,而兩人有說有笑的時候。
他明知她心里有個重耍的人,理應不會對翟牧動心,可看見她對翟牧露出不曾對他露出的笑容時,他就……
懊死!他還真的對她動了心。
「等一下就去洗,听見沒?」他懊惱極了,不只因為她跟翟牧親近,也因為自己對她動心用情。
調轉身子,他一陣疾風似的離開。
他前腳剛走,張靜隨後便到。話都還沒說,張靜已經笑開了。
季慕書疑惑的看著她,「靜姐,你笑什麼?」
「笑將軍啊。」
季慕書秀眉一擰,「笑他?」
「可不是嗎?」張靜笑說︰「原來不管多冷靜沉著的男人,吃起醋來都是一樣的。」
季慕書一愣,旋即好奇地問︰「他在吃醋?吃誰的醋?」
張靜笑睇著她,「你是裝傻還是真糊涂?你感覺不到將軍對你的心意?」
「你是說……」季慕書一驚,臉頰倏地發熱,「靜姐,你少尋我開心了。」
她們先是拿翟牧尋她開心,現在又說這種話……獨孤我行對她有意思?怎麼可能,他老是欺負她、修理她,剛才還表明了要整她耶。
「你知道他對我多壞嗎?」季慕書激動地說。
「將軍一直以來只知盤馬彎弓、舞刀弄劍,憐香惜玉的事他是不懂的。」
張靜說,「可是你知道嗎?男人的心在哪兒,眼楮就往哪兒去,將軍的目光總是追尋著你。」
獨孤我行的目光總是追尋著她?「他只是在監視我吧。」
張靜笑嘆一記,「監視一個人要目不轉楮,戀著一個人也是目不轉楮,你哪里都去不了,他何必監視你?就算要監視你也犯不著他奈自出馬。」
說著,她輕拍季慕書的臉頰,「孩子,這樣你還不懂嗎?」
季慕書呆了。
獨孤我行派徐騰跟永叔下山,是為了探一個消息。
據天狼寨的探子回報,有個來自南方的商隊將運送大批貨物北上,所屬的商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
他在南方做布料生意,從養蠶取得生絲到織成上好布匹出售都需要非常多的人力,南方連年水患,民不聊生,于是他趁機苛待災民,讓他們沒日沒夜的上工卻只給微薄的酬勞,工人稍有不慎或不合他意,他便想方設法的克扣銀兩。
他的絲綢以高價賣給京城里的王公貴族,賺了錢卻不願回饋傍日夜辛勞上工的工人,可惡至極。
確定了情報後,獨孤我行便親自領軍攔劫商隊,順利取得數車高級的絲綢以及現金銀票,回寨後便命人將絲綢運往熟識的商行處變賣換回銀兩。
每次功成,天狼寨總會飲酒慶功,這次也不例外。
獨孤我行平時滴酒不沾,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多喝幾杯,可他自制,從不讓自己喝醉,稍有醉意便打住。
可今天他多喝了兩杯,原因無他,只因他在席上看見翟牧又跟季慕書有說有笑。
說到翟牧,他在這次行動中表現亮眼,令人驚奇,不過翟牧出身衙門,有此身手倒也應當。
這樣的慶功宴總是竟夜,但獨孤我行鮮少從頭至尾參與,他不愛喝酒也不愛熱鬧,常常半途悄悄溜走,有時是暫時離開,有時則一去不返,見大家喝得暢快忘我,他悄然離座想返回房間休息。
途中經過一株槐樹,見槐樹突然一陣搖晃發出嚓嚓聲,他雖有幾分醉意,仍警覺的往樹上一探。
不看還好,一看,他嚇得酒都醒了。
「你在做什麼?!」他朝著樹上大喊,只因此時攀在樹上的不是賊、不是猴子,而是季慕書。
季慕書被他一喊,著實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麼?誰讓你爬上樹的?」他驚急的問。
「我幫虎妞撿紙鳶。白天她玩紙鳶時,一個不小心讓紙鳶卡在樹梢間了,她哭得厲害「不過是只紙鳶,你快下來。」
「我告訴她不要哭,等她笑著睡醒後,仙子就會幫她把紙鳶掛在床邊了。」
「什……」因為這樣,她才趁夜爬上樹想當撿回紙鳶的仙子嗎?
「你真是蠢過頭了。」他微慍地道,「快給我下來!」
「差一點就能拿到了。」她堅持再往上爬個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