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將軍的夫人在京城開了制燈鋪子,這可是件大事,第一天開張,就有不少人因為好奇而上門光顧。
趙學安對于自己的花燈事業是很有想法的,她也企圖顛覆大家對花燈的既定印象。
她在店里擺了許多造型奇趣且材質創新的花燈,且每一種她都取了不同的名字,賦予它們全新的生命。
例如,她用北美印地安人的捕夢網取代中國結,與花燈做首次的結合,並為其下了全新的注解。
「這只燈名叫捕夢燈。」趙學安如是對客人介紹,「這只花燈具有網羅好夢、擋住惡夢的效果,非常適合家中有小娃兒的人,若經常睡得不安穩,也能在床邊掛上一個以求好夢。」
就這樣,捕夢燈成了熱銷款,供不應求。
還有一種桃花燈,她將燈做成花朵狀,在底下串上珠子跟磨亮的貝殼,叮叮咚咚的幾串,這靈感來自于京都藝妓的頭花,掛在廊檐,風來的時候,貝殼還會發出聲響,既是賞玩的花燈,也是風鈴。
京里的未嫁姑娘們都很喜愛這款桃花燈,幾乎每個姑娘上門都要訂上一只。
訂單如雪片般飛來,有些單還要等上幾個月才能交貨,但客人還是願意等待。
趙學安一邊制燈,一邊還要設計新款花燈,同時又要訓練學徒,每天忙個不停,有時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還得盛鐵軍派人盯著她。
她的花燈成了一種風潮及時尚,富貴人家及王公大臣都爭相收藏,仿佛家里沒掛一只將軍夫人做的燈籠就趕不上別人。
不過對此,盛鐵軍可有意見了。
他當初跟她談好了條件,要她不準太忙太累,也不準為了工作忽略他,可如今她的事業蒸蒸日上,根本無法履行他們的口頭約定。
這晚,趙學安回到府里,又埋頭設計客人訂制的花燈。
這次的花燈是一名商人為了他十歲的女兒訂作的,她還先見過那位小女孩,替她畫了素描,聊聊天以了解她的喜好,這才知道小女孩十分喜歡金魚,所以她決定做個金魚花燈。
可是她太累了,畫著畫著竟不小心趴在桌上睡著了。
盛鐵軍回到府里,下人告知他辛悅還在書房,他立刻過去,一進門便見她趴在案上睡著了。
走近,見她一臉倦容,身形又稍稍消瘦,他不禁皺起眉頭。
他一嘆,將她抱起,發現她臉頰上印著墨水,真是又氣又好笑。
趙學安是真的累壞了,就連被他抱起,甚至走回寢間,她都不曾醒來。
將她安置在榻上、替她月兌去鞋襪後,盛鐵軍又取來濕毛巾,幫她擦去臉頰上的墨印。
這時,她才突然驚醒,「老爺?」
「你可睡死了。」他說。
趙學安一怔,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榻上了,她急著想下床,繼續未完的工作。
「你要做什麼?」她的腳都還來不及構到繡花鞋,就被他一把抓住手,他神情凝肅地問,「還想去做事?」
「嗯,趕著呢。」她說。
「不準。」盛鐵軍態度強硬。「瞧你累成什麼樣子了?」
「那金魚花燈是替一個小女孩做的,她要過十歲生日呢。」
「我管誰家女兒要過十歲生日。」他板著臉。「我們當初有約定,你忘了嗎?」
趙學安沒忘,沒敢忘,但她真沒想到她做的花燈會如此受歡迎,教她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我正在找師傅,也訓練了幾個學生,再不用多久,我應該會輕松許多。」她語帶哀求,「這陣子你就擔待著吧。」
盛鐵軍濃眉一糾。「你只惦記著幫別人家的孩子做花燈,那咱倆的孩子呢?」
趙學安一楞。「咱倆沒孩子呀。」
他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失憶到連這個都忘了。」
她干笑兩聲,「我還年輕呢。」
辛悅這身子如今也才十七歲,不急著生養孩子,況且她現在只想好好沖刺事業。
「總之,你現在給我乖乖睡下。」盛鐵軍的態度仍然堅持。「睡飽了再做。」
這是他體貼的方式,有點霸道不講理,但溫暖了她的心。
「嗯。」趙學安點頭,情不自禁的抱住他。「給我一點元氣吧。」
怎麼給?她是在暗示什麼嗎?想到他們似乎很久沒有好好溫存了,他的心忍不住一陣狂悸,他回抱住她,大手摩挲著她的背。
這種撫模的方式,她不陌生,她知道這代表了一種訊息,可她現在哪來的精神跟體力應付他?
「別……」趙學安輕輕推開他。「我只是想抱抱而已。」
盛鐵軍的動作一僵,表情顯得有點懊惱。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說。
「你就忙得沒時間給我生孩子?」他語氣里帶著不滿。
「我還年輕嘛,才十七而已。」十七歲,那是孩子生孩子呀!而且站在優生學的角度來看,這年紀未臻成熟,還不適合生孩子呢。
她可知道他娘親生下他時只十六,多少十七歲的女人都在生養小孩,她還嫌自己年紀小?她是怕懷了孩子會影響她的花燈事業,還是存心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若是前者的話,他固然是會不高興,但總還能理解,但若是後者……
她有什麼理由不想生他的孩子,她是他的妻,如果她愛他,就該想替心愛的男人懷女圭女圭,除非……
突然,他的腦海里浮現她欲取他性命時的冷絕模樣。
「不,盛鐵軍,你在想什麼?她已經不是以前的辛悅,如今的她是個好女人,愛你敬你。」
「既然如此,盛鐵軍呀,她為何不肯生你的孩子呢?」
盛鐵軍的心里有兩個聲音,吵得他心煩意亂。
「老爺,你有所不知,一個女人最適合生孩子的年紀是在二十五歲,那是女人的身體狀況最好的時候,生下來的孩子也最健康。」這可不是她瞎掰,有醫學根據的呢。
他听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娘十六歲就生下我,你看看,我有哪里不健全了?」
趙學安眨巴著大眼楮把他從頭看到腳,他身高一八五,高大精實,威武勇猛,看起來確實頭好壯壯,再健康不過了,好吧,她無話可駁。
「算了。」盛鐵軍眉心一皺。「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沒興致了。」說完,他站了起來。「你先歇著吧,我沐浴去。」語畢,他旋身走了出去。
「唉……」她無奈一嘆,自言自語道︰「又惹你生氣了。」
這一天,相國府來了馬車,說是相國公要接義女到府上一聚。
趙學安其實很忙,但又想到她跟盛鐵軍能順利完婚,尹泉書幫了很大的忙,再說自婚宴過後,她就不曾拜訪過義父,也有點禮數不周。
于是她跟府里護院總管交代一聲,便上了馬車,來到相國府。
尹泉書派人將她迎進內苑,熱情款待,滿滿一桌的點心佳肴再加上上好的貢茶,足見他對她的重視。
「悅兒,近來好嗎?」尹泉書笑視著她。
「多謝義父關心,我很好。」
「嗯,我知道你的花燈鋪子生意極好,現在京里的人都在談你的事呢。」他說,「有你這麼一個才華洋溢的義女,老夫真是與有榮焉。」
「義父夸獎了。」趙學安謙遜地道。
「對了。」尹泉書看著她,欲言又止。「你……跟將軍還好吧?」
「我跟老爺?」她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問。
他一愣。「你叫將軍老爺?」
「嗯,好玩嘛。」她有點害羞的一笑。
「唔,看來你們的感情極好,不用義父擔心。」尹泉書唇角一揚。「听說你在祁鎮時沒了記憶,什麼都不記得了?」
趙學安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不小心踫了頭,什麼都忘了。」
「嗯,你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喃喃說道。
她听見了,一清二楚。
苞以前不一樣?難道他見過以前的辛悅嗎?
辛悅曾是宮女,尹泉書又經常進出皇宮,若見過她也是有可能,可依照他的說法,他似乎對以前的辛悅有一定程度的認識,既然如此,他為何從頭到尾都一副初次見面,多多指教的樣子?
心中疑惑才生,趙學安就忍不住月兌口問了,「義父以前見過我嗎?」
「嗯?」尹泉書陡地拉回心神,捻胡笑笑。「沒見過,宮里的人那麼多,哪是那麼容易就能遇上的。」
難不成剛剛是她听錯了?不太可能啊……
就在她思索之際,他又道︰「對了,悅兒,相國府也算是你的娘家,你還沒在娘家待過呢,我命人替你整理了一間房,今晚就住下吧。」
「咦?可是……」趙學安有點反應不及,這實在太突然了。
「將軍府那邊,我會派人去說的,你別擔心。」尹泉書盛意地道,「你義母去拜佛,晚點兒才會回來,她也想跟你聊聊呢。」
「這……」這個要求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可是她推拒不了。
「就這麼說定了。」他臉上掛著笑意。「來人,領小姐去客房歇著。」
候在一旁的婢女答應一聲,走了過來。「小姐,請隨奴婢來吧。」
「喔。」趙學安滿臉無奈,但也只能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反正就一晚,明天一早她就回將軍府。
稍晚,尹夫人回府,可是並沒有如尹泉書所說想要跟自己聊聊,不過趙學安也沒放在心上,心想尹夫人可能是出門一趟累了。
用過晚膳後,她便回到房間休息,滿腦子都在想做不完的工作,還有……盛鐵軍。
她突然在相國府住下了,他會不高興嗎?鐵定會的,他這個人脾氣急,又愛生悶氣,可這也不能怪她,她是盛情難卻又卻之不恭呀!
許是在陌生的地方吧,趙學安一整個晚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不知道在床上折騰了多久,她才慢慢睡去,不過仍睡得不安穩。
忽地,她感覺有只男人的手輕輕拂著她的臉,她下意識地低喚,「嗯……老爺……」
她睡得迷迷糊糊,過了一會兒才記起今晚夜宿相國府,盛鐵軍再如何想她,也不可能做出夜探相國府如此失禮的事來,那麼……是誰?!
趙學安驚覺不對勁,猛地睜開眼楮,就見一個男人沖著她笑,竟是尹信秀。
她嚇得連忙爬起,快速往角落里縮。「義兄,你、你做什麼……」她話語一頓,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義兄,你走錯房間了。」
尹信秀咧嘴笑著,「走錯?不,沒錯,好哥哥我是來找你的。」他徑自在床沿坐下。
他這一坐,她可真是心驚。這深更半夜的,她要叫人嗎?若驚動了其他人,會不會讓義父顏面無光?
「義兄,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趕緊回房去休息吧。」她試著冷靜規勸。
「好哥哥要跟你說說貼心話呢。」尹信秀笑視著她。
趙學安總覺得他的笑容和眼神有點邪氣,心知不妙,知道她要趕快想辦法離開房間才行。
「義兄,我、我給你倒杯水吧。」
她借口幫他倒水,意欲離開這張床,然後趁其不備奪門而出,豈知她一移動,尹信秀便撲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啊!」趙學安嚇得驚叫,「你做什麼?!」
他咭咭怪笑著。「我的好悅兒啊,你這是跟我裝什麼傻呢?」
他叫她什麼?為什麼這親昵的稱謂讓她頭皮直發麻?
「義兄,請你放手。」她凝肅地訓斥,「這不成體統!」
喝得醉醺醺的尹信秀根本听不進喝斥,反覺得更激起心里的征服。
「悅兒,你這正經的樣子還真逗人呢!」他狎笑道,「你是故意裝失憶嗎?是不是我爹要你這麼做的?」
趙學安不解地皺起眉頭。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跟我好著呢,怎可能嫁給盛鐵軍那種不解風情的粗人?」
聞言,她陡地一驚。辛悅跟他好著?!辛悅跟尹家不是毫無淵源嗎?為何……
「好悅兒,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尹信秀說完,將她用力扯進懷里。
「放手!」趙學安又驚又怒的用力推打著他。「快放開我!」
「你叫吧,我最愛听你叫了。」他說得下流,「想你從前在百花樓雖只是個不曾接客的雛兒,卻也學會了很多取悅男人的招數,那叫聲啊……真是銷魂極了!」
他說的話,教她惡心得想吐,不過他的話,再搭上之前義父說的話,她突然發覺似乎事有蹊蹺。
辛悅的真正身分為何?還有,她跟尹氏父子究竟是什麼關系?
「好悅兒,盛鐵軍那個粗人一定不懂得怎麼疼惜你吧?來,讓我好好疼你。」
尹信秀硬是將嘴給湊了過來。
「不要!」趙學安一邊用力推他的臉,一邊大叫,「救命!」
「過來,讓我疼疼你。」他色欲燻心,早已沒了理性。
突然,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有人大步走了進來,正是尹泉書。
原來是府里丫鬟听見聲音,驚覺有異,立刻去通知尹泉書,他一得知馬上趕至。
尹泉書趨上前,一把拉住兒子的後領。
「爹?」尹信秀看見他,酒醒了大半。
尹泉書灰眉一擰,狠狠拓了他一耳光。「混帳東西!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來?!悅兒是你義妹,是盛將軍的妻子!」
尹信秀似乎很驚訝,兩只眼楮瞪得極大。「爹,她……」
「住口!」尹泉書打斷了他,「還不給我滾出去!」
尹信秀還想再說什麼,最終仍沒敢說出口,悻悻然的走了出去。
趙學安驚魂未定,腦袋里一直想著尹信秀剛才說的那些話,辛悅跟他似乎曾有不尋常的曖昧……
她又想起跟盛鐵軍圓房的那一夜,她並沒有落紅,難道說辛悅跟尹信秀曾經……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