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藏方真言從來不曾為了誰揪心了三天,可那天世彌仿佛受傷小狽般夾著尾巴逃離的樣子,至今還盤鋸在他腦海里。
為什麼她會露出那種受傷的表情?為什麼他會在意?
他從不做無益的事,但卻莫名牽掛著她.,他從不經營無益的關系,卻赴了她的約,還情商她到家里來當臨時保母,為什麼?
再怎麼漂亮聰明、身家背景雄厚的女人都侵擾不了他的心,更別說是她那種整天宅在家里縫衣服、活在動漫幻想世界中的怪咖女。
但明明是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人,為什麼卻在他心里佔了一席之地?
他介意極了,幾度想向世恭打探她的事,卻又礙于自己上司的身分而作罷。
近午,他接到了姊姊美智的來電。「弟,你中午會吃飯吧?」
「我不是神仙,當然要吃飯。」他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蠢問題?
「那一起吃飯吧?我在樓下。」
聞言,真言一怔,「你在樓下?」
「是啊,剛好到附近。一起吃個中飯吧,我請客。」
「嗯。我馬上下樓。」掛斷電話,他起身穿上西裝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到了一樓,真言一眼便看見美智,原因無他,只因她正熱情的向他招手。她的大動作引人側目,也讓他有點頭痛。
他快步的走向她,「拜托你不要做這麼幼稚的事,你都三十好幾了,小姐。」
「不好意思,我的心智年齡永遠停留在二十三歲。」美智一把勾住他的手臂,「听說附近有家超人氣的美式餐廳,你知道嗎?」
「嗯。」他點頭,「我去過。」
「是喔?那太好了,你請客。」
眉心一擰,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是詐騙集團嗎?剛才不是說你請客?」
「拜托,我是沒有收入的家庭主婦耶,你好意思讓我破費啊?」她咧著嘴笑,一臉耍賴到底的表情。
真言斜睨她一記,受不了地搖頭。
台場,SunsetBeach。這是一家自助餐式的美式餐廳,因為附近有許多辦公大樓,因此主要顧客大多是這里的上班族。
真言跟美智各自盛了自己喜歡的餐點後,回到了座位上。
「你今天是心血來潮嗎?」他吃了兩口色拉,閑閑的問︰「突然跑來找我,該不是跟姊夫吵架了吧?」
「你少咒我。」她白了他一眼,「那天去熱海泡過湯、洗過鴛鴦浴以後,你不知道我們有多——」
「夠了。」他阻止她,「我可不想听你們夫妻的床第之事,有話快說。」
「沒啦,只是老媽要我問你,你跟那位矢吹小姐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嗎?」
聞言,真言眉心一蹙,懊惱地說︰「你這個大嘴巴。你已經告訴媽了?」
那天世彌前腳剛離開,友志就醒了過來,即使矢吹慶子買了一堆昂貴的玩具送他,他還是很不賞臉的吵著要找世彌。
正擔心惡夢將再度開始時,美智來了,于是見到了矢吹慶子。
他與矢吹慶子雖約過幾次會,也不排除任何進展的可能,卻還不到介紹給父母家人認識的階段。
「你都三十歲了,媽當然會緊張。」美智笑說︰「我看她長得漂亮,教養又好像不錯,跟你很相配耶。」
是的,矢吹慶子是個非常適合當結婚對象的女性,但為什麼想起她的時候,他的腦子里就立刻浮現「對照組」世彌的身影?
「媽要我告訴你,找個機會帶人家回去吃頓便飯吧。」
「八字還沒一撇,你跟媽別瞎起哄。」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徑自吃著餐點。
美智不死心的追問道︰「難道你還有別的對象?別的選擇?」
「沒有。」
「是喔……」美智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若有所思。
真言警覺的看著她,「你那是什麼表情?」
「沒啦,只是那天回家後,小志一直提起一位大姊姊。」她睇著他,語帶試探地問︰「小志那頂里包恩的帽子跟列恩,听說都是那個大姊姊做給他的,是嗎?」
情緒幾乎不顯于外的真言,此時竟有點慌了。
「你少八卦,那家伙只是我部屬的姊姊,那天是我拜托她來照顧友志。」提及此事,真言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還沒把薪水給世彌。
他該怎麼把薪水給她?打電話約她出來?還是直接請世恭交給她?
不,世恭顯然還不知情,而他想,那是因為世彌連一個字都沒向弟弟吐露吧。
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他沒理由把它爆出來。
那麼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再約她出來,這代表什麼?他得跟她再次接觸?
糟了!明明該感到困擾的事情,為何他心里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竊喜?
「喂,你怎麼會認識部屬的姊姊,還請她到你家當保母?」今天擺明了是來打探消息的美智,不死心的續問︰「你們是什麼關系?小志好像很喜歡她,她是什麼樣的女生?」
真言不耐又懊惱的瞪了她一眼。「不關你的事。」
「瞧你這態度……」她定定的盯著他,「一定有鬼。」
「你才活見鬼。」
「老實說,你是不是腳踏兩條船?」美智像審問罪犯般質問著他。
他挑眉冷笑,「喜歡八卦,表示你老了。」
「我是關心你。」她曖昧的笑問︰「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他瞥了她一眼,繼續吃東西不理她。
「小志那麼喜歡她,她一定是個好女孩吧?」她窮追猛打的問,「要不,干脆你先約她出來跟我們吃頓飯?」
「你瘋了?」他終于不耐煩地道︰「那個月兌線宅女,套句現在的話,完全不是我的菜。」
沒錯,在認識她之前,像她那樣的女人是絕不會引起他任何注意的。
只是……認識她之後呢?
「你雖然這麼說,但是……」美智直盯著他眼楮,「卻露出苦惱的表情。」
「什麼?」
「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條件跟理由的,愛情這玩意兒有時真的很盲目。」美智挑眉一笑,「看看你姊夫吧,他也不是我的菜,可是過盡千帆之後,他卻是我最終的選擇。」
「誰像你過盡千帆?」他沒好氣地道︰「吃你的東西,別再跟我瞎扯了。」
又掙扎了兩天,真言終于下定決心打電話給世彌。他挑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到她家,料準接電話的絕不會是世恭,因為世恭正在外面努力的工作著。
拿起電話,他撥打了木嵨家的電話號碼。鈴響了好久,久到他幾乎要掛斷電話之際,終于有人拿起听筒。
「喂?這里是木嵨家,請問找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他第一秒鐘就認了出來。「我找你。」
「……」世彌安靜了好幾秒鐘,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回應他。
「喂,干麼不說話?」他們分別在電話兩頭,又見不到面,她可休想再跟他說她有什麼鬼人際關系障礙。
「做、做什麼?」終于,那頭傳來她疑怯的聲音。
做什麼?是啊,他打電話給她做什麼?喔,對了,他要給她薪水。
「那天的保母薪水還沒給你。什麼時候方便來拿?或是我拿給你也……」
「不用了。」他話未說完,她已打斷了他。
他一怔。「不用了」是什麼意思?她不要那份薪水?還是……她不想見到他?
不知怎的,他的胸口揪疼了一下。
「我不想佔你便宜。」他堅持地道︰「那天你在我家待了好幾個小時,我算過,總共該付你一萬兩千塊。」
「不必。」她說,「那天我跟友志玩得很開心,我不覺得是在工作,所以你不必給我薪水。」
「可是……」
「就這樣了,再見。」
「欸,你——」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上的話筒,「這家伙竟敢掛我電話?!」
是的,她真的掛他電話,非常果斷而決絕。從沒有人掛過藏方真言的電話,而她居然好,算了,反正他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接觸,不見就不見。
「可惡。」他憤然地將話筒像灌籃似的用力掛上,椅子一旋,轉面向窗。
明明覺得不見面更好,但他的心竟莫名感到沮喪,就像此刻窗外那灰灰的天。
她掛他電話?老天,她真的掛他電話?!
這太不禮貌了,他一定在電話那頭氣炸了……算了,反正他不肯答應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又是與她世界無緣的人,早點跟他劃清界線別再糾纏不清總是好的。
只是,她明明這麼想,為何又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喔,對,他剛才說他欠她一萬兩千元的薪水對吧?嗚,她一定是瘋了,才會那麼干脆的說她不要。一萬兩千塊可以買多少制作衣服道具的材料呀?她竟然……
「木嵨世彌,你是白痴!」她懊悔不己的抓著頭,氣得想撞牆。
她這個月接的都是小單,給了家用後,荷包都快見底了,而窮成這樣的她,居然那麼爽快的說不要薪水?
「蠢啊你……」她頹喪的咒罵著自己。
話說回來,她為什麼要拒絕?因為不想再跟他見面?還是啊,她知道了,她不要他給的薪水,是因為一旦拿了,那麼她的身分就真的只是臨時保母了。
但是,她本來就是臨時保母,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會情緒低落到仿佛深深沉入海底兩百哩呢?
正被這惱人的情緒糾種時,電話再度響起,世彌整個人嚇了一跳,心想該不是真言打電話來罵她吧?她抓起電話,來電顯示為小豆的號碼。
她在松了口氣之余,莫名地又感到失望。她接起電話,「小豆,怎麼了嗎?」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活動?」
「不是啦。」小豆說︰「今天晚上明神先生朋友的店,要辦一個變裝趴,所以拜托他幫忙找十來個玩家炒熱氣氛,他要我問你。」
「打工喔?」
「嗯,時薪一千二。有興趣嗎?」
「好啊。」她現在缺錢缺得凶,別說是一千二,就算是八百她都去,「要自己帶衣服嗎?」
「不用,店家會準備。」小豆將店家的地址報給她,然後叮囑道︰「七點就要到店里著裝化妝,別遲到喔。」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