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著兩天,霍允澤深深覺得,韓薇光如果不是年紀太小,絕對可以去選四季鎮的里長。
因為她的父親還沒點頭讓她當他的小助理,所以她只能在放學後騎著腳踏車偷跑出來找他;再帶著他到鎮上,藏在某條隱密小巷,吃她推薦的平民美食小吃。
原本他前兩天就該親自去找韓大鴻,但韓大鴻因為館里一只生病的海獅正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見他。
迫于無奈,他只有堅守守護她的大原則,跟著她繼續探索,前往那觀光客不知道的地方,欣賞最美的海景與夕陽。
而她帶他去的地方,每一條路都小得不得了,開著車不方便,他索性騎著她的腳踏車載著她四處探險。
當他載著她迎著海風,听著風呼呼地從耳畔掠過,有種回到年輕時候的錯覺。
雖然他還不到三十歲,但這幾年的工作經驗以及在拍攝時遇到的大小事件,已經讓他的心態略顯滄桑。
不過韓薇光不同,她還年輕,雖然生了病,但個性純真善良,看待世界萬物的熱情不減,讓他不知不覺感染了她的活力,也讓他的心境年輕了起來。
想著她帶給他的感受,霍允澤的嘴角不自覺揚起笑,卻也突然想到,今天她似乎比平常晚呀!
是在學校讓什麼事給絆住了嗎?
還是出了什麼事?
他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正準備打電話給她,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阿澤哥,你要過來嗎?」
一听到韓薇光的聲音,他稍稍安了心。「你在哪里?」
「我在館里的白鯨池幫茂茂代班。」
她的聲音微揚,听得出來十分興奮,不時還可以听到電話那頭水花濺動的聲音。「所以你今天不來找我了嗎?」
「嗯……茂茂是館里的白鯨飼育員,她臨時有事請我幫她替大白做晚餐,我想你應該過來看看。」
「幫大白做晚餐?」
「大白是白鯨的名字,它的晚餐是季節性魚類,我只要將魚由冷凍庫拖出來解凍、清洗,等茂茂回來接班再喂它。」
霍允澤從未深入了解飼育員的工作,听她這麼一說,自然沒打算錯過。
半個小時後,霍允澤依照韓薇光的指引來到白鯨池,迅速梭巡整個空間後來到廚房,一眼就看到她穿著防水圍裙,站在水槽前處理她說的冷凍魚。
既然是處理魚類,多少一定會沾染腥味,對一般女孩來說,不會是件討喜的活兒。
但她非但沒有半點嫌惡的神情,甚至認真到原本塞在耳後的發絲散落半遮住她清雅側臉也未發覺,微抿的唇更顯示出不同于平常的慎重。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想要當飼育員的話。
此時看著她臉上的神情,他更加確信她是認真的看待自己的夢想,連幫人代班做這一點小事,也令她慎重待之。
想到這一點,霍允澤更加好奇她的病情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他目光定在她臉上,奇異地發現,越發深入細究凝視著她,她竟像是會發光似的,美得讓他不自覺拿起相機,將焦點鎖在她身上,連按了好幾下快門。
听到快門聲,韓薇光抬起頭,看到他的相機鏡頭正對著她,臉頰不禁一片臊熱,沖著他一笑。「拍我做什麼?你應該去拍大白!」
他微笑道︰「我已經習慣看到美麗的人事物就會按下快門,你介意被拍嗎?」
她搖搖頭。「可是我很丑,下次要拍時讓我先搽個唇蜜,至少唇色好看一點。」
生病後,她的臉色、唇色都顯得有些蒼白,眼圈略略浮腫,總像剛哭過似的。
她不希望自己留在他相機里的影像是連自己都不喜歡的小可憐模樣。
「我覺得很美。」他捕捉的是鏡頭下的生命與情感,若再藉由外物點綴,反而失去了最原始呈現的情境。
藝術家看世界的角度與一般人不同,霍允澤也屬于那一類人,而她因為他那句話,內心悸動不已。
「謝謝。」
「不客氣。」他笑著回答,目光開始好奇地打量著她所在的位置,韓薇光的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
雖然兩人才剛認識沒多久,但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上他了,這樣偷偷地看著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好看的輪廓深深烙進眼底,因為她知道,等他的拍照任務結束後,他就會離開了,而她則繼續被困在相同的地方,等待心髒停止跳動的日子來臨。
他與她,永遠不會有交集。
她思緒沉沉地轉動,沒發現他的眼神突然朝她的方向投來,與她凝視著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嚇了一跳,趕緊收回視線,垂眸加快手中的動作,一個不小心,被魚鰭刺傷。
魚鰭的尖刺穿過乳膠手套刺進食指指肉,傳來一股尖銳的痛楚,讓她發出一聲痛呼。
霍允澤是在兩人的視線撞在一塊時,才發現她在偷看他。
因為被他發現,她蒼白的臉頰染上紅暈,連耳根都染紅了,可他還來不及多想,便听到她的驚呼。
他連忙上前,看見她的手指滲出血,趕緊替她月兌掉乳膠手套察看她的傷口。
「東西放著,先去處理傷口。」
「是有點痛,但應該沒這麼夸張啦……」
她邊說邊抬起頭,當看見霍允澤的眉頭微微磨起,臉色微沈,便打住話,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你知不知道,這種小傷口若被細菌感染,嚴重的話會在十二至二十四小時內死亡,不是開玩笑的!」
她是听說過不少被魚蝦刺傷而感染的個案,卻因為怕他覺得自己麻煩,才沒多想。
「對不起……」
霍允澤緊抓著她的手,嚴厲又嚴肅地說︰「請你更珍惜自己,別讓那些愛你的人擔心你。」
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夠讓人擔憂了,沒想到今天居然這麼漠視看似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傷。
他有點生氣,惱她不懂得愛惜自己。
「好。」知道他是出于關心,韓薇光乖乖地應,手被他大大的、暖暖的手握著,那刺進指甲肉的痛似乎也跟著舒緩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被他拉著、關心著,就算只有幾天,她也心滿意足了……
她明明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但因為醫護室的醫護員貝貝曾受過父親的叮囑,所以消息火速傳到父親耳里。
見到父親風風火火、一臉焦急地趕到醫護室,她萬分愧疚地朝著父親傻笑。
「老爸!」
雖然貝貝在電話里說明了女兒只是受了小傷,但韓大鴻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地吊得老高。
看到女兒安然無恙地朝他露出企圖巴結、軟化他的微笑,那滿腔的擔憂和心疼攪和在一塊,拉沉了他的臉。
他硬著嗓,開口質問。「不是叫你放學後就乖乖回家休息嗎?又跑去哪兒幫忙了?」
自從女兒生了病後,他成天提心吊膽的,最怕听到的就是她又怎樣的消息。可偏偏女兒說不听,改不了未生病前,喜歡在館內外四處串門子幫忙的習慣。
他知道,這怪不了她,畢竟他在保育中心待了大半輩子,女兒也算是在海生館長大的,館內里外她都熟得不得了。
可如今她的身體狀況不同以往,她卻沒半點自覺,讓他對她是又氣又心疼,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老爸,貝貝姊已經幫我把我的傷口處理好了,沒事的。」
不知道霍允澤也在一旁,韓大鴻態度強硬地說︰「這次沒事不代表下次沒事,總之我不準你再去幫任何人的忙,包括‘AROUND’攝影師小助理的工作也不準你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