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上官瑞晴一醒來,便被迫做了無數個與腦部有關的檢查。
最後這些檢查報告顯示,她不管身體或腦袋,都是正常無異的,醫生因此批準她出院。
接到醫院的通知電話,沈若儀一下班便帶著同事的愛心雞湯,來幫好友辦出院手續。
在幫周梓喬整理行李時,她倒出熱騰騰的雞湯,讓好友坐在一旁喝湯,邊說︰「喬喬,明天剛好遇到星期六、日,我送你回家後,你就留在家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上官瑞晴又驚又喜,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願意送我回家?」
一听到她可以離開那個讓她住得很不舒服的白色寢房,籠罩在她心頭的低落烏雲終于緩緩散去。
再者,她突然失蹤,爹娘一定很擔心,只要想到可以回家見到爹娘、雙生子弟弟,她的嘴角便揚著掩不住歡喜的燦笑,精神好上許多。
沈若儀不知她所謂的回家,與周梓喬所說的回家不同,她瞥了好友一眼沒好氣地道︰「知道認識我的好處了厚?」
「謝謝你。」上官瑞晴感動地說,眸泛淚光。
看著她夸張的反應,沈若儀心底卻不免有些寒顫。
這奇怪的周梓喬讓她很不能適應啊!
不只性格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光是看她對周遭事物的好奇反應,便讓她沒由來發寒。
再加上剛來到醫院時,她被穿著醫院病服的周梓喬嚇過一回,因為大小姐她就站在門邊,玩著室內的日光燈開關。
她臉上出現像是沒見過這新奇玩意兒的表情,日光燈開關被她開開關關,燈光也跟著一明一滅。
病房里的情景,活像跳電或鬼片里鬼魅要出現才有的現象。
如果不是公司福利好,讓她可以不用住健保房與其他病人擠一間,她會被送去精神科吧?
而她因為跟她的友情太堅定,又心疼她被離異後各自再婚的父母拋棄,才會有情有義,對她不離不棄。
上官瑞晴舉止優雅地喝著湯,捕捉到她不時偷偷打量著自己的神情,微惱地努了努唇道︰「你不要再拿見鬼似的神情瞅著我,那個白袍大夫都說我很正常!」
心思被看破,沈若儀趕忙打住思緒,沒好氣地回道︰「你只要真的恢復正常不要再嚇我,我就不會拿見鬼似的神情瞅著你。」
上官瑞晴悶悶地撇了撇嘴,已經不想再做任何解釋了。
她再一次告訴自己,目前當要,她只想好好養好身體,再想辦法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上官瑞晴萬萬沒想到,在她踏出白色寢房,看著眼前所有超乎她所見、所能想象範圍的事物,她感到一股說不出的驚訝。
這里實在太奇妙了!不但有一進入便會迅速上下移動的鐵箱子;更有類似馬車,卻沒馬匹在前引驅向前的四輪鐵盒,跑起來的速度居然比迅如閃電的千里神駒還要驚人!
而且這座城很吵,綠意少得可憐,放眼盡是一片灰沉沉、幾乎竄入天際的樓房,四周還有不少比夜明珠還亮的瘦長鐵桿……眼前一切讓她瞧得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她不禁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在短時間里,來到這怪地方的?
在依舊混亂的思緒下,她一雙眼忙著打量,微啟的唇不斷發出驚呼。
沈若儀由原先無法適應她的大驚小敝到漸漸習慣,卻不得不出聲提醒。「周梓喬,拜托你別像剛進城的鄉下土包子,把你的嘴合上、驚訝吞下,OK?」
醫生說,好友的腦部狀況正常,會出現反常舉止,很有可能是平常太壓抑,以致腦部創傷後,釋放出影響行為的異常反應。
或許過段時間便會恢復,只是時間多久沒人知道,畢竟腦部的構造極為精密復雜,加上心理、生理的因素影響,更讓人難以預測,只能慢慢觀察;若狀況真的太嚴重,或許得尋求精神科專家的幫忙。
再次听到不屬于自己的名字,上官瑞晴郁悶地輕抿起唇,暗暗地惱著氣。
醒來後,她已經不止一次向沈若儀強調,她不叫周梓喬,她的名字叫上官瑞晴,來自春荷鎮,但只要她說出這樣的話,沈若儀便會惱怒地板起臉,要她不要再玩角色扮演。
每每她這麼提點著她,上官瑞晴只能委屈地閉嘴打住話,畢竟身在異地,她身邊只有她這麼一個伴兒,而她真的待她很好,她實在不想惹沈若儀生氣呀!
沉默地坐上沈若儀駕駛的飛速鐵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鐵馬車駛進某一棟樓房里的地窖,停妥後再搭著會迅速上下移動的鐵箱子,回到她所說的家。
沈若儀熟門熟路地幫她開門、拿行李進屋後,也不管周梓喬,只是像累癱了似的直接倒在那小得不可思議,卻擺著鋪滿碎花厚墊的怪椅子里嘆呼。「噢!終于把你送回家了,我快累斃了。」
最近公司營運不佳,推出的幾個產品賣得奇差,上頭被盯,他們底下這些苦命的小勞工跟著被當標靶,廣告、企劃案的要求跟著變嚴格,可憐他們被操到快吐血,就算會過勞死也不足為奇。
在沈若儀發出舒服的嘆息時,原本懷抱著歡喜心情的上官瑞晴整個人沮喪地墜到谷底。
「家……這不是我家啊……」
耳底落入她無限酸楚的委屈語氣,沈若儀僵硬地起身耐著性子安慰。「喬喬,相信我,這是你的家,你認為不是並不代表不是,而是你現在的腦袋還沒update成功……」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听到一聲驚呼,抬頭一望,竟見周梓喬白著張臉,驚定在小玄關的鏡子前。
「怎麼了?」
心底慌顫地伸出縴縴玉指,上官瑞晴指著鏡中人問︰「她、她……是誰?」
醒來後,她一心懸在自己不知為何會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所以之前根本沒去注意,鏡中映出的形影並不是自己。
這一會兒在玄關看見鏡中人,她才赫然驚覺,那女子與她做出相同的反應。
這代表……她就是鏡中人?!
意識到這一點,她仔細地打量著鏡中女子的模樣。
她有一頭露出女敕白縴頸的俏麗短發、鵝蛋臉、齊眉劉海,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圓眸,模樣很是可愛……但這不是她啊!
那模樣與自己差有十萬八千里……
她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上官瑞晴驚慌不已地模著自己的臉,慌張喃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看著好友大受打擊的夸張反應,沈若儀欲哭無淚。「嗚……周大小姐,你不要玩我了。」
她不知道,周梓喬是想穿越想瘋了,還是精神真的出了問題?!
沒心思留意她的反應,上官瑞晴被自己身處在如此離奇狀況的事實強烈撞擊著,她無助又心慌。
她很肯定自己此時不是在夢里,既然不是在夢里,為何她的魂魄會寄附在一個與她毫無牽連的女子身上呢?
她又該怎麼離開女子的軀體?
原本屬于上官瑞晴的肉身沒有入主之魂,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而這副軀體原有的魂魄又上哪兒去了?
「喬喬……」
勉強拉回混亂不堪的思緒,她發現沈若儀被她的反應給嚇壞了,她那模樣讓她不得不想起醫生在出院時所說的話。
他說,若她的狀況更嚴重,得再到精神病科求診。
她听著他們的對話,大略明白精神科是什麼,如今也想通了醒來後發生的異狀,這些人又為什麼對著她,喊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上官瑞晴的魂魄莫名其妙進入周梓喬的身體里,在他們看來,她就是周梓喬啊!
當周梓喬對著自己問自己是誰,鐵定會被當成精神異常。
想通這一切,上官瑞晴勉為其難定了定心神,迅速在腦中作了決定。
她或許得費些時間才能找到發生這離奇狀況的原因,但首先她不能再讓沈若儀因為擔心她,把她送到醫生口中的精神科。
暗暗深吸了口氣,她勉強扯了扯唇。「若儀,你若累了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你……確定?」
見她點頭示意,沈若儀卻不甚放心地問︰「確定?你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不將她打發走,她就沒辦法好好思考,在未想出方法離開這個軀體前,她該怎麼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周梓喬的身分活下去!
上官瑞晴尷尬地撫額輕嘆。「可能我是真的摔暈頭了,才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我想我應該好好再休息個兩天就沒事了。」
看好友似乎恢復正常,沈若儀點頭如搗蒜道︰「對、對,你就好好的徹底放松,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
見她沒有懷疑,上官瑞晴暗暗松了口氣,這時沈若儀又突然開口。
「需要讓我幫你煮碗面再走嗎?」
很可能是想要穿越回古代的執念太深,導致周梓喬這一陣子對周遭人事物的認知,退化到像個無知的孩童。
她對于任何人事物都感到新鮮、好奇,彷佛這一輩子從未見過。
這樣的她讓沈若儀不由得擔心,怕她一時間沒辦法恢復以前的自主能力,為了煮東西把自己的小窩給燒了,或餓死在小鮑寓里。
上官瑞晴原本想拒絕,卻又想,她應該趁這個機會偷瞧瞧她是怎麼使用屋子里奇怪又先進的東西幫她煮面。
因為只要她留在這具軀體一天,她便要強迫自己盡快適應這個世界的一切,不能再被當瘋子看了。
「好,那就麻煩你了。」
「三八,就一碗面,不用跟我客氣。」沈若儀不疑有他地走向廚房,接著開始翻箱倒櫃。
上官瑞晴看著沈若儀一下子打開有著亮光的箱子,拿出一顆雞蛋、一把青菜,接著拿了個鐵鍋,在一扭就馬上流出水的鐵管下盛了水,擱在轉開便立即竄出火的鐵爐台前煮沸……一雙圓眸瞪得更大。
這個時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讓她不由得嘖嘖稱奇,如果不是附在別人身上,她會覺得這個世界是有趣的、新鮮的!
而她應該定下心,苦中作樂,享受當下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