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裊裊上升,火紅的煙頭一寸寸燃盡煙身,燒上挾著煙的指,灼痛了發呆的男人。
「該死!」
夏柏旭吃痛地甩開指間的煙,赫然發現從點上煙開始,他連一口都沒抽過就在恍神,再回過神,煙已經燃盡。
這樣的他並不尋常,更別說讓他在上班時間恍神的是一個女人……曾經是弟弟的女人。
扔掉煙,他移動鼠標,讓計算機屏幕重新顯示程序待執行的畫面,這時,敲門聲傳來。
「進來。」
探進頭的是公司里最TOP的程序設計師湛宇。
「旭哥,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離開工作尚位幾天,累積了好幾個程序未測試,他應該待在辦公室繼續加班,但他滿心滿腦全是羅思穎哭泣的模樣,根本沒辦法專心。
「你們想去哪?」
「听說東區新開了一家PUB。」
想象PUB震耳欲聾的音樂,撼動心髒跟著怦怦跳動,他皺起俊眉,腦中又浮現為他調威士忌的羅思穎。
他開口說︰「你們去放松放松吧!」
他懂得一整天坐在計算機前的感覺,能到外面喝喝酒、跳跳舞,放松情緒是好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員工過勞死。
聞言,湛宇識相地退出辦公室。
大老板夏柏旭也是跑夜店、PUB的玩咖,一旦想玩,玩得比誰都瘋,但若他決定當晚要熬夜跑程序,那份專注與熱情更是讓他們望塵莫及。
等湛宇離開後,夏柏旭讓程序執行完畢才關上計算機,拿起外套往外走。
十點零五分,他應該能趕在「泊‧微醺」打烊前,去喝杯威士忌放松心情。
想起「泊‧微醺」,思緒又轉到羅思穎身上。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此時,他竟有種想見她的渴望,想知道她好不好,是不是已經恢復精神了?
夏柏旭走進「泊‧微醺」,可讓他意外的是,他並未見到羅思穎。
她還在傷心嗎?還沒恢復嗎?
他忍不住詢問站在吧台里的調酒師。「羅小姐今天沒上班嗎?」
「對不起,我們店里沒有指定調酒師的服務喔!」誤會他的意思,調酒師有禮地回答。
意思被誤解,夏柏旭也有些不自在。「不,我不是想指定調酒師,只是私下有些事想找羅小姐。」
這應該是他頭一次想要打听一個女人的下落,感覺還挺詭異的。
「請問你是……」
夏柏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朋友。」
「朋友?」若是朋友,稱呼怎麼會如此生疏?但調酒師只是維持有禮的態度答道︰「羅小姐已經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你若想找她,打她的手機吧!」
夏柏旭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請這麼多天假?」
調酒師由此可確認,眼前的大帥哥與羅思穎絕對不熟。
「不好意思,這是羅小姐的私事,我們不方便透露。」
調酒師雖然始終有禮客氣,但拘謹的語氣讓夏柏旭明白,他不會再透露更多訊息。
踫了幾個軟釘子,他沒了喝酒的心情,思索該怎麼做才能問到羅思穎的地址。
雖然知道真相太殘忍,但當初他還是抱持著「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把一切都告訴她。
雖然她說會好好保重,但她做到了嗎?
一想到這里,夏柏旭便覺得要親自去看看她,畢竟是他帶給她雙重的打擊……
他突然想起一個星期前,那些原本要給她的東西。
他記得弟弟的遺物當中夾著幾張繳費通知,那通訊地址雖然不一定正確,但他決定試試看。
堡作了一天,疲憊催促他回家休息,但不知為何冒出頭的關懷卻一再催他,讓他做出以往不曾做過的事。
他暗自苦笑,曾幾何時自己會這麼在意一個女人?在意到費盡手段只為了見她一面?夸張的是,這個女人還曾經是弟弟的女友——
自從與她相遇開始,他真是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十月天,夜色降臨後,入夜的空氣比白天多了點涼意,住宅區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氣氛靜謐。
夏柏旭轉動方向盤,依著賬單上的地址來到羅思穎的住處,正準備下車時,卻見她由大樓內走了出來。
他坐在車內定定望著她。才過了一個星期,她竟然憔悴成這模樣,彷佛只要風再大一些,便隨時能把她吹走,讓他看得膽顫心驚。
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內,他下了車,迅速朝她步去。
「羅思穎!」
听見他的聲音,羅思穎的腳步一頓,回過頭,眼底映入夏柏旭的瞬間,心跳跟著失去控制。
勉強按捺住自己,她慌聲問︰「你……怎麼來了?」
或許因為是他將那殘酷的訊息傳達給她,羅思穎一見他,整個人不自覺地緊繃起來,怕他還會帶給她什麼可怕的消息。
「你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模樣?」夏柏旭眯起眼打量她蒼白的臉色,心揪著。
他知道要平撫受創的心並不容易,但她也不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啊!
「我……」搞不清楚他為何不高興,羅思穎被他沈肅的臉色嚇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他沒讓她有機會將話說完,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走。
「夏——你要帶我去哪里?」
听著她粗啞的聲調帶著鼻音,握在掌中的手腕冰涼,夏柏旭確定她應該是感冒了。
「回你家。」不敢相信她在身體這麼差的狀況下還要出門,他的語氣隱含著怒氣。
羅思穎的話梗在喉間。「但……我要出去買東西……」
她與夏柏陽雖然交往多年、感情穩定,但因為她保守的觀念,兩人一直僅止于擁抱、親吻。
夏柏陽雖然牽過她的手,但從未像夏柏旭這樣,帶給她這麼強烈的感覺。
密密貼著她腕上肌膚的大手像帶著魔法,由他掌心釋放的溫暖,迅速讓她整個人熱了起來。
夏柏旭完全不讓她拒絕,拉著她大步往前走。
「先回家。」
羅思穎疑惑地擰著眉,心里納悶不已。
兩人說熟不熟,就算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要回家,也不用勞煩他送她;再者,認真來說,他的口氣、他的態度全都太超過……
「我……呃……那個……」
她該堅定回絕他,但掙月兌不了他的箝制,又急又惱,加上他人高馬大、腳步又大,沒多久便拉著她走回大樓。
避理員看著她走回來,又見到夏柏旭,臉上明顯閃過錯愕之後,立刻掛上親切的微笑。
羅思穎尷尬地看著管理員,知道管理員應該把夏柏旭錯認為夏柏陽了。
夏柏旭已經拉著她走進電梯,毫不猶豫地按下樓層按鈕。
羅思穎訝異地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住幾樓?」
「在上次要拿給你的那堆遺物中夾著幾張賬單,今天我只是踫踫運氣。」
提起夏柏陽,百般滋味全在羅思穎胸中纏繞。
這一個星期,她萬念俱灰,心彷佛被掏空似的,空蕩蕩得讓她孤寂又哀傷,加上患了感冒,她痛苦得如處地獄。
若他還在世,她最想問他,這些年他們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為什麼要這麼玩弄她?
無奈,即便她有滿腔的埋怨和疑問也無處宣泄。他死了,她根本不知道是該恨他還是可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