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她的低低啜泣,嚴碩用盡全身的氣力,拉回不知往何處飄的神魂。
他到底暈了多久?
而她又哭了多久?
听到他吐出虛弱的氣音,趙芙縈無限依戀地輕撫他剛毅的輪廓,柔聲闖道︰「嚴碩,你醒了?痛嗎?」
「嗯……」
嚴碩想開口,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他渾渾噩噩地想著,倘若他就這麼死了,那嬌人兒會不會氣得把他從棺材里拽出來質問,為什麼沒經過她同意,他怎麼敢丟下她?
幾乎可以預料的反應讓他有上千個膽子也不敢死,就算體力撐到了極限,也要死撐著等到救援,留一口氣……
僅僅是為了她!
對……就是為了她,他還想帶她回老家,在馬場里選一匹最美麗的白馬,讓她享受在寬闊草原馳騁的快意。
雖然他沒對她說過,但他真的想這麼做……見他痛苦地攢著眉,寬額沁出冷汗,趙芙縈有說不出的傷痛與不舍。
「嚴碩……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那麼痛?」
他沒回答,濃眉依舊緊蹙。
瞧他那模樣,趙美縈慌慌揚袖拭去他額上的汗,猶豫著該不該去找御醫拿些什麼藥時,叩門聲伴隨門扇被推開的聲響落入耳底。
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宮女端著碗湯藥進了屋。
「公、公主!」沒料到會在房里看見公主,宮女一臉驚愕地福身請安。
看著宮女的反應,趙芙縈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整個心思懸在嚴碩身上,以致沒留意,自己是不能出現在嚴碩身邊。
定下懊惱又混亂的心思,她故作鎮定道︰「那是給傷者的藥嗎?」
宮女愣了愣,才回過神來道︰「御醫吩咐要喂傷者喝下這碗湯藥,藥喝下後,可減輕傷口帶來的痛楚。」
聞言,趙芙縈伸出手。「那把藥給我吧!」
似沒料到六公王會說出這樣的話,宮女一愣,好半晌才交出湯藥。「那……奴婢退下了。」
「等等!」
宮女立即頓下腳步,一臉惶恐地望著她。
「我在這兒的事沒人知道。」拿著湯構輕輕舀動那碗熱呼呼的湯藥,趙芙縈淡淡開口。
听她這一說,宮女立即機伶地道︰「公主放心,奴婢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思及方才的語氣,趙芙縈在心底暗嘲。
她不是一個愛擺架子的公主,但看多了嬪妃、皇姐弟們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嘴臉,頭一回用上,竟也有幾分懾人氣勢。
宮女離開後,屋子又恢復原有的沉寂,除了嚴碩略沉的呼吸,再也沒其他聲響。
不需裝腔作勢,趙芙縈看著仍在冒煙的藥汁,苦惱地擰著眉,不知該怎麼喂他喝下藥。
苦思許久,她只能土法煉鋼,掰開他的嘴,一勺勺將藥汁送進他口中。
經過御醫妥善處理過傷口,加上敷藥,嚴碩已經不似剛被抬進屋里時呈現完全暈厥的情況。
感覺口中不斷有苦苦汁液送入,他才直覺咽了幾口,又馬上被喂藥的人心急又笨拙的動作給嗆得猛咳。
這一咳,牽動了傷口,他疼得吐出一串粗語。
「對不住、對不住!」
見他因為自己的笨手笨腳受苦,她惶恐又愧疚地道歉,另一手拿起布巾幫他拭去咳溢出的藥汁。
被她這一折騰,他醒了,只是思緒仍渾渾噩噩的。
「芙兒……你怎麼會在這里?」眼底映入她著急的神情,他氣若游絲地扯唇,不確定眼前是不是出自他的幻覺。
一听到他粗啞虛弱的語調,趙芙縈眨了眨,不受控的淚跟著滾了下來。
見她哭了,嚴碩勉強抬起手,模了模她的臉,疑惑地問︰「怎麼哭了?不高興見到我嗎?」
「不高興見到這樣的你——」
嚴碩茫然愣了愣才回過神,想起發生何事。
他受傷了,且傷得不輕。
看著那頭中箭的大虎朝她撲去的瞬間,他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那瞬間,他腦中沒有第二個念頭直接飛奔到她身邊,將她緊緊護在懷里,用肉身替她承受那一爪。
「你做什麼打虎英雄!」
每每憶起那一幕,她的心便痛得無以復加。
他用自己的命告訴她對她的情深意重,教她如何不珍惜這份情?
「不當打虎英雄,我心愛的姑娘就被虎給吞了,到時,我上哪兒找娘子?」
「你還耍嘴皮子!」她幽幽指責,氣他、惱他又心疼他。
「不過是皮肉傷,不礙事。」他忍痛朝她咧嘴一笑,沒想到換來她更多的眼淚。
「才不是皮肉傷!」她抽噎著抗議。
「我說我皮粗肉厚,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不改愛玩笑的本性,他氣虛地安慰道。
趙芙縈嗚咽著嗓顫聲輕斥。「傷這麼重哪叫沒事?若是你有個什麼萬一,我怎麼辦?」
嬌人兒如他預料地嬌嚷,他無力地扯了扯唇角,想笑。
所有人都認為,趙芙縈是朵難照料的嬌花,可他的嬌花竟伺候他喝藥、替他擦臉,做盡一個公主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何其有幸,得到她的垂愛。
不知他為何而笑,趙芙縈輕擰眉,惱聲輕斥。「都傷成這樣了,你還笑?」
「天底不能讓公主服侍的,唯有我一人啊!」
「我才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人。試問天下有哪個男人,會在最危急的狀況,不惜以命相護?」她若有所感地說,眼中泛著喜悅的淚光。
痴迷地看著她嬌俏的臉容,他握住她的柔荑,順勢道︰「既是如此,你和我這兩個‘天底下最幸運’的人,就永遠在一起,如何?」
心中情緒澎湃洶涌,她感動得想哭,卻又強忍住。「你、你這是在向我求親嗎?」
「拿命求親,夠誠意嗎?」
在虎爪揮下的那瞬間,他唯一的念頭是,他要傾盡一切保護心愛的女子,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雖然知曉她身份尊貴,想娶她絕對會有不少麻煩,但他不以為苦,心意早已堅定。
「你若真的想娶我,就給本公主好好留住命,不準讓我當寡婦,不準受傷,不準讓我因為擔心你而傷、心流淚。」
「我……盡量。」嚴碩頓了頓,盡力承諾。
畢竟對充滿正義感的密衛部男子來說,他們的任務是為皇帝維持天下安定、鏟奸除惡、濟弱扶傾。要他保命容易,但要他不準受傷,不準讓她因擔心他而傷心流淚,實在為難啊!
趙芙縈豈會不懂這道理,只是被這一回的意外嚇怕了,所以才說出這強人所難的話。
不過她就是要讓嚴碩將她的傷心牢記在心頭,並引以為戒。
斂下心神,她愉悅地道︰「既然你醒了,還有體力同我求親,就自己把藥喝了。」
「你喂我。」他的目光炙熱地停留在她身上,瞬也不瞬。
縱使身體仍虛弱,他也不願放過讓公主服侍的機會。
明知他是故意耍賴、硬要她喂藥,她卻沒半點不悅,重新取回藥碗及湯杓,憂心地咕噥了句。「藥涼了,不知道會不會變苦?」
看著她將湯杓抵在嘴邊,嚴碩掀了掀蒼白的唇。「不要用湯杓。」
「不用湯杓怎麼喂?」
「用嘴。」
「用嘴?」她傻傻地重復他的話。
「對,藥很苦。你用嘴喂我,就不苦了。」
粉頰倏地染上一層嫣紅,她羞赧地嘟囔。「這、這是哪門子道理啊!」
「我的道理。」他微揚唇,等著她送上小嘴。
看著男人臉色蒼白地耍無賴,她嘴上說不要,臉兒卻乖乖地朝他俯近。
當彼此的唇一貼近,嚴碩微微抬高頭,如願擒住她粉女敕柔軟的唇。
兩人的吐息伴隨著綿密的吻,親密糾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