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有些涼?鐘天寵自朦朧中睜開雙眼,茶眸注意到自己昨晚關上的窗被打開了,而在窗口旁邊,赫然坐著那個正在專心致志畫畫的人!
「你……你怎麼會在我房間?」他倏地自床上彈起,臉上的表情古怪而好笑。
「當然是畫畫。」紀澤穎微笑著站起身來,將自己面前的畫板翻過來正對鐘天寵。畫紙上在沉睡中的鐘天寵栩栩如生。鐘天寵一雙眸自畫轉向持畫之人,眼神深邃內斂。畫得這樣相像,她一定注視自己很久了。一想到她就那樣靜靜坐在這里,那樣專注地望著自己,心間不禁微起波瀾。
「紀小姐,你一個女孩子,就這樣闖入陌生人的臥室,似乎不太禮貌吧。」收起心上的波瀾,鐘天寵沉聲道。
「對不起啦。不過城堡里的靜物都已經做過我寫生道具了。所以……」紀澤穎雙手交握在唇邊,一雙眼楚楚可憐地望著床上已露出無奈表情的人。
「這樣吧,為了向你賠罪,我請你吃一頓豐盛點的早餐怎麼樣?」
鐘天寵眉頭緊蹙。自己真的只是在做司機嗎?為什麼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更像是在扮演著「陪伴解悶」的角色呢?可無論是什麼角色,他都只能演好不能演砸,因為,他還有要務在身。
「你不想接受我的賠罪早餐?」紀澤穎見鐘天寵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有赤著上身吃早餐的習慣。」他悶聲道。
「哦。」紀澤穎這才發現,床上那個人自醒來以後,一直用毯子緊裹著自己,一副怕被她看到的樣子。
漂亮的唇角勾出歡笑的弧度。他還真是多此一舉呢,在他睡著的時候,自己早就看到了嘛。不過有一點真的蠻奇怪的,就她看遍歐美頂級人體模特的挑剔眼光來看,眼前這個瘦到有些骨感的男人,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說不出的性感呢。
咳咳。
被咳聲驚醒的人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在直直望著床上那個已經有些局促的人。
「那我先去客廳了。」吐了吐舌頭。連忙夾起畫板、收起畫架匆匆離開了這個她原本就不太應該進來的地方。
鐘天寵深深嘆了一口氣。這都算什麼?一早上,竟然莫名其妙遇到這種事。起身穿上襯衣,轉頭想去關上那扇被擅自打開的窗戶,卻在眼光觸到窗外景象的那一刻,整個人被深深震撼。
那是一片無垠的綠茵。而在綠茵間,又如繁星般綴著成熟圓潤的紅色、橙色、黃色……各色成熟的水果就像是彩虹的碎片一樣,在晨曦間點點閃亮。
深吸了一口這微甜的空氣。不自禁閉上雙眼去細品這彌漫在整個體內的浪漫氣息,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張吐著舌頭的俏皮容顏。
茶眸倏地睜開,唇邊卻已露出了笑。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天才少女,看來還真是讓自己覺得有些困擾了呢。
鐘天寵立在客廳入口處,怔怔望著桌上豐盛堪比自助餐的豪華早餐,許久才回過神來。
「我以為沒有廚師。」茶眸望向坐在桌邊眼中含笑的人。
「沒有啊。」紀澤穎晃了晃手中的名片,「剛才找到附近酒店的聯系方式,所以讓他們送了些早餐來。」
鐘天寵低頭掃了眼桌上的紙巾,真沒想到享譽全球的「W」標記竟然被紀澤穎說得好像是外訂比薩一樣廉價。
「我讓他們按歐式自助早餐規格送的,我想應該有你吃得慣的東西。」她雙眼瑩亮地望著他,像是等待褒獎的孩子一般。
鐘天寵頷首坐下。面對滿桌的誘人食物,拿起一個小巧的魚子面包送入口中,而同時手邊已被人貼心地遞上一杯白菊香茶。
接過茶的同時,眸掃過那雙注視著自己的靈動黑眸。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女孩子似乎是想取悅自己。可是為什麼呢?自己不過是個兼職的司機……莫非,她對自己……不會。搖頭訕笑自己的無聊。雖然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可單跟那天那個攔車截人的歐洲男人比,差了可就不是那麼一點兩點了。
「你在笑什麼?」眨眼望著他的人好奇地問。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他舉了舉手中精致的骨瓷杯道︰「茶很香。」
「喜歡就好,多吃一點。」雙手托腮望著他的人,顯然對他的興趣大于對點心的興趣。
「你不吃?」鐘天寵有點錯愕于她的好客。因為面前的骨瓷餐碟已經被她堆起一座高高的點心山。
「吃啊。」她說著,起身走向廚房,再出來時,手上已經拿著昨天吃剩的半個粗糧包同一瓶簡裝純淨水。
他皺眉,「這面包不新鮮了。」
紀澤穎含笑對上鐘天寵微皺的眉頭,「你一定沒挨過餓吧。」
茶眸倏地暗沉下來。忽然靜下的氣氛有些尷尬。
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的人微顯無措地切著面包。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撕裂了凝重的空氣。
「今天中午?可是媽媽……」放下手中的小刀,回答的聲音一反慣有的輕松自在,「我不記得什麼張行長的公子!」
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掛斷,握著手機的手卻仍因不滿而緊捏成拳。
「天寵,麻煩你吃好以後,送我去一個地方。」關照完,失神地徑直朝樓上房間走去。
鐘天寵看了眼桌上那切到一半的面包。歐陽悅到底給紀澤穎安排了什麼,讓她連早餐都忘記去吃?
張行長的公子?茶眸中閃過一抹明了,該不會是一場相親大會吧?
紀澤穎對著那個為自己拉開座椅的翩翩男子露出一抹敷衍的笑來。媽媽實在太離譜了,竟然要自己來同這銀行家的兒子相親。而她之所以這樣做,只因為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紀澤脈很有可能會同日本大財團的女千金聯姻。
紀澤穎空洞地笑望著那個不斷贊揚著自己的男子,腦海中卻始終在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永遠只是媽媽手中的工具?用來炫耀、用來報復、用來打擊別人的工具。
「對不起,我要去一下化妝間。」紀澤穎忽然打斷坐在對面的人。
「呃……你請便,請便。」對方愣了愣,卻還是很紳士地立起了身。
紀澤穎盡量維持著笑容,想讓自己表現得更從容優雅一些,可匆匆離開的腳步還是泄露了迫不及待想逃的念頭。
待確定自己的相親對象已經看不到自己,才停下步子截住了一位侍者的去路,「請問,怎麼去你們的花園陽台?」
「小姐,您由這里向前,然後左拐……」
原本順著侍者指引方向的手而移動的眸倏地僵在了原地,直直地死死地注視著那對相視而坐的人。
背對自己的那個女子,即使無法看清容貌,可由她縴巧的背影與天然卷曲的垂肩長發就不難斷定她的容貌不俗。而她對面……觸到那雙專注而溫柔的茶眸,紀澤穎只覺得心上驀地生出疼痛來。竟然是他!
怎麼會這樣?才相處了兩天不到的時間,自己怎麼就會因為他同其他女人共進午餐而生出刺痛感來?難道自己在不自覺間,已經妒忌起了那個能得到他溫柔相望的女人了嗎?
原本欲前進的步子猛然調轉。那個張公子所在位置才是自己真正該去的地方。這要穿過鐘天寵身邊才能到達的花園陽台,對她來說,太遙遠了。
鐘天寵默默注視著小露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那個熟悉的人在遠處凝成看不見的一點才悠然轉身。
待在車邊立定時,眸色中現出一抹意外,「紀小姐?」
紀澤穎竟然已經好生生地端坐在了後排。才半個小時,她的約會就已經結束了嗎?
鐘天寵打開前排車門,還未坐定,紀澤穎已經在他身後緩緩道︰「有件事我希望你注意一下。」
他微微側頭,表示自己在听。
「工作時間麻煩不要私會女友。我比較習慣出門時就看到車和司機都在,而不是獨自在車內等候司機。」其實她並不介意等他,即使今天等了整整半個小時。那些所謂的習慣純粹只是一個借口,她真正關心的,是他對「女友」這個詞的反應。
鐘天寵淡淡應了聲好。默認了「女友」的說法。
望向窗外的人,玻璃窗內,那雙靈動的眸剎那間流露出如此難掩的落寞來。
「你認識歐陽醫療集團的路吧?」靜靜問著前排人。這一回,或許連郁爾佳都幫不了自己了吧。望著車子緩緩調頭,略感疲倦的人緩緩合上雙眼。
他有女友了。這真是一個打擊人的消息。
「啊!」
「啊!」
「啊!」
「怎麼樣?是不是心情好一點了?」郁爾佳微笑著睨向那個對著窗外拼命大喊的人。
「我只覺得很渴。」這是什麼發泄療法,一點用都沒有。滿腦子都是他望著那個女人時的溫柔的眸。怎麼辦?她就是吃醋,吃醋到了自己都沒有辦法克制的地步。剛才一路上要不是一直緊咬著雙唇,她真害怕自己會月兌口而出對他的詰問。
郁爾佳搖頭站起身來,將水遞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醫生最怕的就是病人對病情有所隱瞞?」
避開郁爾佳那雙猶如X光的眼,「我連被逼相親這麼丟臉的事都告訴你了。」
「你紀澤穎才不會為了和陌生人吃一頓飯就郁悶成這副樣子呢。」
紀澤穎沉默無語。她郁悶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而這件事,純屬私人珍藏。
「澤穎,有些事不方便和我說,你可以找詩菲。」
在離開前,郁爾佳溫和地給出建議。畢竟,除了感情事,還有什麼能難倒這個智商195的全能藝術家?
「郁學長,連寶貝女友都貢獻出來了?」她笑侃著他,眼中卻全然笑不起來。
「啊呀,那個中國女人是不是迷上郁醫生了?」
「沒幾天就來一次,那還用說嗎?」
「你們知道嗎?她每次來,郁醫生就把我們趕出來不說,我剛才還听到她在辦公室里叫的聲音……」
一陣心照不宣的笑聲在嚼舌根的護士中傳出。
很不巧,被她們談論的主角正巧由房內出來與她們迎面撞上。靈動的眸坦然望向那群護士,引得她們一臉尷尬、連忙匆匆散開。而人群後面,那個立在服務台旁的人,一雙茶色的瞳悠然將一切收入眼底。
「紀小姐,車子已經停在門外了。」鐘天寵大步走上前來,朝紀澤穎恭敬地欠了欠身。
她有些失落。以為他剛才听到那些護士的話,多多少少會有詫異或是意外的反應。可是,他的反應分明是在告訴她,一切都是他不在意的。
很明顯的,紀澤穎是完完被他給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