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雅就這樣一直呆愣的瞅著他緊閉著雙眼的臉,直到簡志剛終于漸漸恢復意識、睜開眼楮,她才如同大夢初醒般的重重松了一口氣。
溫若雅原本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沒想到話才到了喉嚨突然就梗住,反而是眼淚先掉了下來,讓簡志剛慌了手腳,反過來安慰她自己身強體壯,比鐵打的還要耐用,這才讓她破涕為笑。
後來她覺得他出了這樣的意外,不通知家里的人實在是說不過去,于是向簡志剛借了手機,決定打電話向他的爺爺報備。
「對了,手機還你。」
示意她將手機擱在床邊的櫃子上,簡志剛粗獷的臉上滿是擔心,「爺爺沒為難你吧?他比我還難相處,要是他凶你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講話本來就很不留情面,我也被他罵過超多次……」
「我沒跟爺爺講到話喔!」坐上病床邊的凳子,溫若雅看著他焦急的模樣,微微笑道。
咦?簡志剛和冷育娟同時一愣。
「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說會代為轉告;我就說了你受傷的事,他答應會馬上跟爺爺聯絡。」溫若雅看看簡志剛復雜的神色,很是不解,「怎麼了?不對嗎?」
簡志剛則是將臉整個埋進枕頭,虧他剛才還緊張得半死,結果還是不知道爺爺會不會來……
他想到爺爺堅持不見面的狠心絕情,就差點破口大罵,可又深怕會嚇壞她,只好吸了一口大氣,將髒話全都吞回肚里,無奈的默背著枯燥無味的圓周率來平靜心神。
模不清他的反應從何而來,溫若雅也不追問,轉向利冷育娟聊了一下;沒多久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將目光移向趴在床上裝死的大男人。「哦!還有,剛剛有人傳簡訊給你,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了。」
簡志剛悶哼一聲當作回應——他的手機跟他一樣的坦蕩誠實、光明磊落,沒什麼好在意的,她喜歡的話,整支手機給她都行啊!
「是一位叫莉莉的小姐。」
他猛然抬起頭。
「她說簡老板好久沒來捧場了,什麼時候要再去找她呀?」溫若雅笑眯眯的說著,但微笑中隱約帶著幾絲冷意,「會給你打折喔!還會有特別招待,特別招待是什麼啊?」
簡志剛急忙想坐起身,結果牽動了背部的傷處,痛得他一時無法動彈,只能以怪異的姿勢半趴在床上,等待那股刺痛消退。
「而且還附有照片,臉貼臉呢!」溫若雅即使明知那是逢場作戲,心中還是忍不住冒出一把火,語氣也明顯的泛酸。「該不會你的手機里還有很多這種照片吧?」
「沒這回事——」他奮力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原本如同不動明王般的怒目現在則是隱約有著淚光閃閃,活像是猛曾版的小鹿斑比。
「那是……廣告簡訊,照片也是很久以前拍的了!」可惡!他和若雅的事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啊?那些臭女人擺明了是要整他!
「是嗎?」端著秀眸看著他好一會兒,溫若雅的臉別過一邊,輕輕的嘆口氣,「沒關系,反正我沒她們來得有魅力、有手段,你會無聊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可以理解……」
垂下的長發掩住她的側臉,讓簡志剛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有坐在一旁的冷育看到溫若雅唇角偷偷勾起的笑。既然如此,她也不說破,樂得旁觀老板娘偷整老板。
「不是這樣——」簡志剛一急,忍不住咆哮出聲,正要忍痛再次發表他愛的演講,病房的門卻被唰的一聲拉開,一陣恐怖的壓迫感也隨之而來。
溫若雅轉頭一看,一群身著黑衣的魁梧大漢堵實了門口,正中央筆直站著一名雖不高大,但氣勢逼人的老先生,正目光炯炯的瞪著他們。
冷育娟急忙站起身,朝著老人喚道︰「老爺子。」
老人對她點點頭,目光又轉回病床上。
簡志剛也毫不退避的迎視著——沒想到爺爺真的肯來看他!他心中又驚訝、又感動,忍不住放聲叫道︰「爺爺!」
好久不見!
老先生听他這麼一喚,快步走了過來,矯健的身手與他的滿頭白發很不相襯。
只見他手一抬,原本以為是溫馨的天倫重逢,卻頓時變成骨肉相殘!
「搞七捻三!」老人手中的拐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的擊向簡志剛,「都要結婚的人了,還跟酒店小姐廝混!我在外面听得都替你丟臉,人家還沒進門就讓她難堪,你是不是男人!」
爺孫倆一個打得起勁、一個叫得淒厲!
護士小姐听到慘叫聲想過來查看,卻被門口那群黑衣人嚇得不敢靠近,以為是病人的仇家追到醫院來補刀,只敢站得遠遠的張望。
「誤會!那是誤會!」那個莉莉長什麼樣子他根本就不記得了,為什麼還要為她挨這個皮肉痛?
真是有夠冤枉的!「若雅,你快跟爺爺說我心里就只有你一個……哎喲!」可惡!要不是他有傷在身,哪會淪落到這種快被打死的慘狀?
「沒用!還要女人救你!」又重重的戳了幾下,老爺子打完收工,緩緩舒了一口氣,正眼看向一臉鎮定的溫若雅,眼底閃著難以察覺的贊賞,「溫小姐,臭小子在結婚前就讓你難看,恐怕婚後會更加難以管束;你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子,何必糟蹋在他手上?趁現在婚事還沒成定局,還是早點算了吧!」
「喂!」簡志剛差點被氣死!
爺爺不肯見面已經夠讓他心煩,見了面又講這種讓他寧死不屈的話,是存心讓他難受嗎?「若雅,你千萬不要答應啊啊啊!」
溫若雅伸出食指戳了簡志剛的額頭一記,嬌瞠他一眼,「你給我躺好!」然後又轉過頭面向板著一張冷臉的老先生,「爺爺叫我若雅就好了。既然爺爺知道我受委屈,何不跟各位叔叔、伯伯們一起出席我們的婚禮,讓大家知道您對我這個孫媳婦也是有放在眼里的,免得外面那些女人以後真的都爬到我的頭上來了。」
老爺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緩緩開口道︰「若是壞了你們兩人的婚事,這倒還是小事;要是屆時壞了貴府的名聲,這個清白我們可是怎麼也賠不起。」
「邀請各位觀禮,正是家父授意。」溫若雅淺淺笑著,縴細的手指溫柔的搔弄著簡志剛的頭發,隨即被他握住,「您遲遲不肯跟我們見面,這家伙整天哀聲嘆氣,連飯都吃不下,我看了也心煩;您就當作是疼我,大家一起來看看這個您從小拉拔長大的孫子完成人生大事吧!」
雖然明知她的話里多少有點瞎扯——至少說簡志剛吃不下飯他就不信,但老爺子心里還是多少有點動搖。
他狠狠的瞪了那個又感動、又享受的笨家伙一眼,又沉吟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了動靜。
他抬起下巴往溫若雅點了點,對著那群不苟言笑的男人們說道︰「把東西拿出來。」
溫若雅一愣,以為自己是說錯什麼話了,看著一名和簡志剛差不多壯碩的中年男子朝她走來,心里一緊,正想退開,另一只空著的手卻被執起,一陣金光閃過和清脆踫撞聲之後,她的手腕上已多了一只沉甸甸的金鐲子。
「這是三叔的見面禮。」看她呆呆的臉,中年男子終于忍不住噴笑出聲。「小丫頭真有種,我好久沒看過有人敢這樣跟老爺子說話了。」
咦?啊?溫若雅看著眼前那張有點凶惡的笑臉,傻傻的回應,「謝謝三叔。」
然後又低頭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簡志剛,只見他對自己眨眨眼,同樣笑得開心,她心中的大石才輕輕落下。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贈予——珠光寶氣、琳瑯滿目,連原本簡志剛拉著她的大手都被拍開,然後又往她的另一只手戴上了好些手鏈、戒指……
終于等到大家都在她身上掛好這些閃亮亮的東西,溫若雅覺得自己在瞬間多了好幾斤,雙手和頸子都有點重得抬不起來,就像是一棵掛滿了裝飾品的聖誕樹似的。
老爺子輕咳一聲,走到她面前,終于露出一絲笑意,「我沒什麼貴重東西可以給你,不過既然要讓別人知道我認了你這個孫媳婦,總是要有些表示。」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給她,「這給你當私房錢。以後臭小子要是對不起你,我負責打斷他的腿!」
「那我打手!」後面的叔叔、伯伯也熱烈的報名。
「留一只給我!」
分尸中……
「那我不就只剩下頭可以打?」說者還友善的重重拍了簡志剛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我很疼你吧!你喜歡被打後腦勺,還是打臉?」
簡志剛痛聲怒吼,「羅唆耶!都不要啦!」
「你們都分完了,那我還剩什麼?踹他腰,還是打斷他的肋骨嗎?」
「你是要害他不舉吧……」
病房中散發著熱鬧的氣氛,盡避對話內容相當殘暴,但表面上看起來仍是歡樂無比,就連冷育娟都湊興想去分個兩巴掌或是一根手指頭。
溫若雅悄悄的退離了人群,坐回病床邊,微笑看著簡志剛懊喪的神情,心頭一動,再度伸手去揉揉他的發,又捏捏他的臉,「听到沒有?要乖乖的。」
然後探頭快速的在他的額上親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的坐正,只有臉上迅速泛起的紅暈透露了她的害羞。
簡志剛則是再度將臉埋進枕頭——沒人看見他嘴角幾欲咧到耳畔的傻笑,以及黝黑臉上的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