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漸漸暗沉了下來,上官旖旎見展少遠似乎睡得熟了,便起身走出了門外。
今夜,終于沒有下雪,漆黑如墨的夜幕上,一彎冷月高掛,輕灑著銀輝。
忽然,不遠處響起了玄墨的嘆息聲。
「哎,這都一天沒吃東西啦,少爺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死我了。」
上官旖旎一揚眉,這個笨蛋小侍從似乎總是喜歡自言自語啊!
閉了彎,就看見園子的石桌旁,玄墨正對著桌上的一盤飯菜發呆。
「玄墨。」
她故意猛地一拍玄墨的肩膀。
「啊——」玄墨跳了起來,回頭看見是上官旖旎,不由狠瞪了一眼,「妖女,你除了會嚇我,還會做什麼?」
上官旖旎含笑在桌旁坐了下來,「因為你好欺負嘛,不欺負你真是太浪費了。」
「你——」玄墨對著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你對著這些飯菜嘆什麼氣?」上官旖旎淡淡掃了眼那些已經冷卻的飯菜。
「蓉姑娘嘍,她一天都不肯吃東西了。」玄墨嘆氣。
「怎麼?得不到人,現在開始鬧絕食了啊?」上官旖旎眸中現出了冷然之色。
玄墨聞言臉上頓時變色,「啊,妖女——呃——不是不是,上官姑娘,你可別去找蓉姑娘的麻煩啊——」
上官旖旎眼眸一轉,似笑非笑地湊近玄墨的臉,緊緊盯著他,「如果我偏要呢!」
這樣近的距離下看,妖女的眼楮還真是好看啊!
玄墨愣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回道︰「那我——我就去告訴少爺。」
上官旖旎聳聳肩,坐了下來,「好啊,你去吧!反正你家少爺也只剩半條命了,你再去氣死他好了。」
「我的姑女乃女乃,那你究竟想怎樣?」玄墨心中暗自哀嚎,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運了,攤上這樣一個難纏的妖女,而偏偏,這妖女還是少爺喜歡的人。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這麼忠心為主的分上,我幫幫你吧?」
「你幫我?」玄墨幾乎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幫你讓你的蓉姑娘把飯一口口地吃下去。」
「好啊!」玄墨雙眼頓時放亮。
「不過——」上官旖旎故意頓了頓,「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以後不準再叫我妖女。叫一次,我打你蓉姑娘一次。」上官旖旎笑得妖魅而狡黠,話落,還輕點了點玄墨的額際。
玄墨傻呆呆地撫著額,「那我叫你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而且,他想喚她什麼是他的事,又干蓉姑娘什麼事了?「錯。」上官旖旎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我通通都不愛听。我只喜歡另外一個稱呼。」
「什麼稱呼?」玄墨傻呆呆地追問。
「少、夫、人。」
「啊?」玄墨立時張大了嘴,還未等他回神,原本坐在他身旁的紅影已飄然而去。
「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否則,你叫錯一次,我就打你蓉姑娘一次!」
玄墨終于合上了嘴巴,但一張清秀的臉卻皺成了一團。
為什麼又是他倒霉?
低下頭發現桌上的飯菜也已不見了蹤影,他心底不由得沉了沉。
那個妖女要怎樣勸蓉姑娘吃飯啊?難道打到她吃?
想到此處,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妖女,果然是不能惹的啊!
房內,一燈如豆,也照出了滿室的淒涼。
展蓉正側臥在床上,怔然望著窗外出神。
最終,她還是要失去大哥了,十年的愛戀就這樣付諸流水了嗎?
心頭不由微微泛起了苦澀,她微一合眸,淚水已是悄然滑下。
忽然,听到「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的聲音。她連忙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哽聲道︰「玄墨,我都說了,我不吃。」
然而,回應她的,卻不是玄墨,而是另一把妖魅低柔的聲音。
「你不吃飯,倒霉的可是那個笨蛋侍從啊!」
展蓉一驚,回過了頭,看到上官旖旎那雙含笑、卻又隱帶冰寒的眼眸,竟不自覺地往床里縮退了兩分。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這麼怕干什麼?」上官旖旎將手中的飯菜放在了桌上,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頭上。
「要說到怕,應該是我才對吧?你可是三番四次要害我性命的人。」
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似能看透人的心,展蓉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垂下了頭,緊緊咬住唇。
上官旖旎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就像無害的小白兔一樣,想引起我的罪惡感嗎?」她伸手拍了拍展蓉的肩,「本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為了木頭,決定不跟你計較了。以往那些傷痛,就當是為木頭挨的好了。」
展蓉驚疑不定地抬起了頭,「你——你真的不找我報仇了?」
上官旖旎聳聳肩,「是啊,本姑娘說話算話。不過,你要先把飯吃了。」
展蓉看了那些飯菜一眼,又別過了頭,「我吃不下。」
上官旖旎眼底掠過一絲讓人難以猜透的神色,「那是不是我把木頭還給你,你就吃得下了?」
展蓉雙目一亮,回過了頭,「你——你真的——」
她笑顏未展,就被上官旖旎無情地打了回去,「做夢。我說過,木頭是我的人,誰也別想踫。」
展蓉神色不由一黯,「為什麼你就是不把大哥還給我?」
上官旖旎冷冷看著她,「你還不明白嗎?他從來就不屬于你。」
展蓉暗暗握緊了雙拳,「但總有一天,他會被我感動的,總有一天會——」
「十年的時間還不夠證明什麼嗎?」上官旖旎冷笑,「你是不是還要他再受苦十年?你這分明不是愛他。」
展蓉忽然激動起來,恨恨盯著上官旖旎,「都是你這個妖女,不然,大哥也不會離開我。都是你這個妖女的錯。」
「確實是我的錯。」上官旖旎竟應承了她的話。
展蓉不由一愣。
「我不應該這麼遲才遇到木頭。」
展蓉怔了怔,隨即冷哼了一聲,別過頭。
木頭這個好妹子還真是很倔強啊!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不過,她上官旖旎是遇剛則硬,反正有的時間跟她斗。
「那這樣吧!」她笑得奸詐而狡猾,可惜展蓉並沒有看到,「我們公平競爭好了,如果你搶得到木頭,木頭就歸你,你搶不到,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啦!」
展蓉的一顆心被這個反復無常的妖女弄得七上八下,她真有些跟不上這個妖女的思路。
「你究竟在想什麼?」展蓉疑道。
上官旖旎朝她眨眨眼,「我是妖女嘛,妖女的心思怎能給你猜中呢?」
「你——」展蓉為之氣結,不過,听到她說願與自己公平競爭,似乎也稍稍松下了心。
上官旖旎又看了那些飯菜一眼,「現在肯吃了吧?若是不吃,你還有什麼力氣與我爭?」
展蓉連忙翻身下床,拿起筷子一口口地吃著。
是啊,她一定要吃飽了,把身子養好了,才有力氣跟這個妖女爭。
上官旖旎站在她身後,眼中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狡黠之色。
人生要是沒有一兩件煩心的事豈不是很無趣?就讓展蓉這麼耗著吧,看她能耗到幾時?反正木頭的心是屬于自己的就行了。
她上官旖旎向來自信!
而且,她也絕對相信木頭,不是嗎?
含笑離去,走出門外的時候,剛好踫到玄墨不安地趕來。
上官旖旎朝玄墨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看屋里。
玄墨頓時再次張大了嘴。
這個妖女是怎麼辦到的?看蓉姑娘好好的,身上也沒有什麼傷患啊?
上官旖旎嬌笑著走過去,望著玄墨錯愕的雙眼。
「怎樣啊玄墨,你是否願賭服輸了?」
玄墨終于合攏了嘴巴,低聲喚了一句︰「少夫人。」
「這才乖嘛!」上官旖旎心情愉快地大笑著離去,風中,隱隱傳來了清脆的銀鈴之聲。
玄墨目送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忽然間發現,剛才這一聲「少夫人」,似乎叫得心甘情願。
回到展少遠屋里的時候,上官旖旎發現展少遠竟不知何時已醒來了,甚至已經穿好外衣,安安穩穩地坐在床頭。
「木頭。」上官旖旎微蹙了蹙柳眉,「你答應過我什麼?想說話不算數嗎?」
展少遠站了起來,凝目看著上官旖旎,「我必須要趕回去。」
「木頭——」上官旖旎正欲勸阻,忽見展少遠一指就往自己肩上點來。幸好有前車之鑒,她機敏往後疾退,避過了那一招。
「木頭,你以為施過的一招對我有用嗎?」
她話音未落,察覺到背後異樣,想要回身,卻已是不及,一道勁風直點上肩背,只覺渾身一僵,已是不能動彈。
「將軍。」身後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名黑影衛,朝展少遠拱手而立。
展少遠看了上官旖旎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聰明。所以並不準備用施過的招術。」
「木頭。」上官旖旎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可惜穴道被制,無法動彈。她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塊木頭氣死。
「看好她。」
展少遠冷冷地丟下話,便揚長離去。
听到那急促而有規律的馬蹄聲,上官旖旎更是恨得連心都疼了。
他竟連馬也準備好了?!
自己真是失策。以為已經手到擒來,穩穩當當,結果,那塊木頭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麼容易控制。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這輩子我都跟你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