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藍色的天堂了。
我終于為自己那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畫上了一個令人心痛句號。
在韓陽死後的第五天,我才知道,原來韓陽並不叫韓陽,他叫韓東雨,是一名小有名氣的畫家。
他在學校里的一切資料都是假的,所以我找了五年都找不到韓陽這個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五年前韓陽要用化名,我也無心去追究。我沉浸在痛苦的黑暗里無法自拔。
韓宇皓告訴我,韓陽當年離開我,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心髒病已經沒辦法醫治了,所以,才借著那次大吵,不辭而別。
也許,他並沒料到,我竟苦苦找了他五年之久吧!
在醫院里,我與韓宇皓的意外相遇,讓他從韓宇皓那里間接知道了我的情況,所以,他才會拜托他的孿生弟弟,以另一個身份約了她出來。
那頓飯,是我和他之間的最後一餐。
所以他才會暗示我,讓我學著放下。
那天我離開之後,他就在餐廳里心髒病按發了。送到醫院的時候,韓宇皓雖傾盡全力,但在第二天清晨,韓陽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無法原諒自己。
我就是殺死韓陽的凶手,那天明明看出了他不對勁,卻還是丟下了他。也許我早一點發現,他就不會死。
我把自己困在了家里。誰也不見。
就連陳啟華也被我無情地拒之門外。
午夜的時鐘終于敲響了十二下,已經是10月10號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韓陽的生日。我永遠記得五年前在碧藍的湖水之畔遇見韓陽的那一幕。
那晚夜色很美,皎潔的月光下,韓陽就靠坐湖邊最角落的長椅上,微微閉著雙眸,雙手合十輕放于月復前,似乎在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夜晚。
那是我第一見到韓陽。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遇到的一座世上最完美的雕像,優雅而高貴,有點不識人間煙火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直到韓陽睜開眼看著我,對我輕笑了笑。
緣分,可能真的是妙不可言吧?
因為一個禮貌微笑,因為一個簡單的招呼,我和韓陽就這樣相識了。
那一晚,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們竟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
也許因為生日的這一層關系,又或者,那一夜的相遇讓彼此多多少少都有些驚艷,我們兩個人就這樣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
韓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的言行舉止都很優雅,而且極具風度,他甚至能燒出一手好菜,每個周末都特意我她煮一桌美食,讓我在吃膩了學校的食堂之後,換換口味。
但同宿舍的女友卻都說韓陽其實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因為他看她們的眼楮里並沒有真正的笑意,也從來不刻意地與她們接近。
也許,韓陽只對我一個溫柔。
這是其中一個好友在見了韓陽之後所下的評語。
其實,我听到這個評語之後心中是暗暗竊喜的,被一個人這樣獨一無二地寵著,怕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吧?
但這樣的幸福卻沒有一直持續下去。
記憶中的那片藍色天堂終于崩塌了,什麼也不剩下。
身體感到一陣陣的寒冷,我不自覺地抱緊了雙臂,但寒冷依舊,似乎連靈魂都被凍住了,我無法從那冰冷的黑暗里逃出來。
門鈴忽然響了,我不想起身去開門,還是窩在沙發里動也不動。但按門鈴的那個人卻是一個極端固執的人,鍥而不舍地按著門鈴,似乎非要等到我開門。
終于我忍受不了這種嗓音,拖著沉重疲倦的身子猛地打開房門。
我決定無論是誰,我都要狠狠地揍他一頓。然而,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卻恍然失神了。
外面昏暗的光線,映出了一張熟悉得令人刻骨銘心的臉龐。我呆呆地站在門口,貪婪地看著那張臉,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很抱歉,這麼晚來打擾你,我只是來送東西。」
門口站著的人終于開口,語氣淡淡冷冷,听不出什麼情緒。
我怔了怔,低下頭看了眼他手中所拿的東西,竟是一卷畫。
「不請我進去嗎?我不習慣站在門口跟人講話,我只需要三分鐘。」依舊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語調。
沒等我回應,他就已經直接走進來了。
我愣了愣,發現剛才的失神有些可笑。
是啊,這是韓宇皓。
他一點都不像韓陽,為什麼我總是被那張臉迷惑?
「這是我大哥要我交給你的畫。」他一走進來,就將手中的畫卷交給了我,「他說這是他給你的承諾。」
我伸出手,接過了那幅畫,慢慢地打開了畫卷。
碧藍如洗的天空,白雲飄浮,微風吹過草地,女孩正屈膝坐在湖畔仰望著蔚藍的天空。這幅畫跟我在東僑看到的那幅有點像,但女孩的身旁卻多了一道身影,也許是未畫完整的緣故,那道身影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一剎那,我仿佛看見了韓陽的身影。
輕閉了閉了眼,我將眼中的淚水強逼了回去。
「謝謝。」我沙啞著聲,跟韓宇皓道謝。
「那不打擾了。」韓宇皓轉身走了出去,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雖然他不能完成自己的承諾,但他已經盡力了。」
「他曾說過,有機會的話,要我跟你代他說一句對不起。」
這一句話,頓時讓我的淚水決堤。
我抱著那幅畫哭得聲嘶力竭。
韓宇皓那最後一步終究沒有走出去,他在門口站了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累了,他走過來,不知從哪里拿來了條毛巾遞給我。
「大喜大悲對身體沒好處。」
他的語氣並不溫柔,也許他只是站在醫生的角度在陳述一件事實,在那一刻卻有什麼溫暖的東西涌上了心頭,
我接過毛巾抹了把臉,然後抬起頭看向他的眼楮。
他的眼楮與韓陽的清澈不同,是那種深邃不見底的黑,除了冰冷與淡漠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吧?介不介意跟我出去喝一杯?」話才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是瘋了才會忽然提出這個要求。我知道他肯定不會答應。
「當我沒說。」我轉身走到沙發前,拿起了皮包,打算自己去外面找一間酒吧,把自己灌醉了就可以什麼都不想。
「去哪里?」
背後那淡漠的詢問,讓我怔住了。
我抓緊了手中的皮包,轉過身時卻對他揚起了笑臉,「你不怕被我賣掉的話,就跟我走吧!」
這是五年來我過的第一個生日。
五年來,我總是刻意地忘記自己的生日,因為每一個生日總會讓我想起韓陽。
我帶著韓宇皓來到了記憶酒吧。
雪霽和葉子什麼都沒問,只是默默地給了我們一大堆的酒。
我拉著韓宇皓找了個寂靜的角落,然後開始灌。
我幾乎是拼了命地跟他踫杯,不斷地祝他生日快樂,也祝我自己生日快樂。我甚至跟他說了很多很多我跟韓陽的往事,有快樂的,有甜蜜的,也有痛苦的,傷心的……
韓宇皓一直沉默地听著,任由我瘋言胡語,一句話也沒回應。當我把埋藏在心底五年的傷痛全部說出來的時候,我已經醉了,全身就像被掏空了般,什麼也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