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晨屏住呼吸,眼見他的手越來越近,終于忍不住出手一推,「慕樨,你做什麼?」
慕樨嘆口氣,「我只是想幫你把掉落的一根眼睫拿下來。」
桑晨啞口無言,尷尬地轉身,對著鏡子把那根惹事的眼睫拿下來。
「反應有點太大了吧?」慕樨在她身後居然還笑得出來。
「你還說!」桑晨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誰要你故意讓我誤會?」
慕樨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你是不能接受我踫到你,還是只能接受某個人的接近?」
「要你管。」桑晨低著頭不看他。
「做鴕鳥是沒用的。」慕樨微笑。
「能撐一時是一時。」她猶自嘴硬。
「如果他其實是愛著你的呢?」
「怎麼會?」桑晨苦笑,「不會的,他甚至從來不曾向別人承認過我的存在。」
「那你為什麼不說給他听,你很介意這件事?」慕樨問她。
「我……不敢。」桑晨垂著頭,鴕鳥心態再次佔據上風,「我害怕問出來之後,他就會疏遠我,害怕自己會因為這樣受他的影響,害怕他並不在意,而自己卻越來越在意……」
慕樨又好氣又好笑,「我真是被你打敗了。」
桑晨苦笑不已。
被打敗的,何止是他,她自己不同樣深陷其中?
「算了,不要想了,過一會就到我們表演了,記住不要亂想,努力做好我說的那些就好了。」慕樨微微一笑,「我去做準備,你先歇一會兒。」
桑晨看著他轉身離開,這才慢慢坐了下來。
鏡子里的自己,翠眉紅唇,妝容夸張華麗,仿佛是完全陌生的一個人。
拜化妝師所賜,面前的人,既與她相似,又完全不同。
如果她真的能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話,會不會就可以放下自己的這些小心思?
會不會就不會再執著地糾纏于衛辭言到底對她如何的這個問題上?
她是如此愛著他,但是他呢……
心念一動,她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機,再次按下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那是即便是在睡夢中,都深刻記得的數字。
要不要打給他?
他現在在做什麼?
罷剛下班回到家中,還是在外面吃飯?
桑晨突然覺得,自己很想念羅浮湖的星光。
不知道此刻外面的夜空,是不是有同樣的星光?
手指有些顫抖,但是她卻還是按下了接听鍵。
反正……即便他找來,也不會找到她,那麼給他打個電話,應該沒有關系吧?
「桑晨?」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電話那頭衛辭言的聲音遲疑地響起時,她差點兒摔了自己的手機。
「桑晨,是你對不對?你現在在哪里?快點告訴我!」
他的聲音持續地在她耳邊響起,她微笑,卻沒有回答。
「桑晨!快點回答我!」衛辭言急了。
她彎眉而笑,慢慢掛掉了電話。
好想說給他听,她有多想念他,但是還好,她什麼都沒有說。
莫名其妙的陌生號碼,熟悉無比的氣息。
坐在觀眾席上的衛辭言看著自己的手機半晌之後,突然反應過來,開始不停地撥打那個號碼。
一定是桑晨!
一定是她打來的電話!
可是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開始是「嘟嘟」的忙音,後來就听到電話里頭傳來機械的女聲︰「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听……」
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機,他強自鎮定,要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舞台上。
手中拿的還有一份晚會節目單,慕樨的表演,被安排在第二十一個出場,差不多算是壓軸戲了,但是也就等于說,他必須要等到九點左右,才能看到慕樨,才能從他那里得到桑晨的下落。
演出大廳內的觀眾席上坐滿了人,周圍都是說話的聲音,「嗡嗡嗡嗡」響成一片,越發讓他心急,直到晚會正式開始,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主持人走過場,燈光、音樂配合著做出炫目的效果。
他卻只怔怔的,全部心神根本不在演出上面。
演員們的表演似乎很精彩,周圍不時傳來鼓掌的聲音,他同樣跟著鼓掌,但是卻沒什麼感覺,只是機械似的例行公事。
不時地看一下時間,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慕樨才能上場?
而桑晨,會不會再次打電話給他?
所以他一直注意著自己的手機,但是手機卻沒有再響起過。
看著周圍觀眾的笑臉,他突然覺得這一切似乎都跟他沒有關系,若不是想想知道桑晨的下落,他根本不會來這里浪費時間,有這些工夫,倒不如讓席可風幫忙查一下剛才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卻渾然不覺,兀自擰眉想著心事,直到一陣夸張的鼓掌聲喚回他早不知道飄到哪里去的心神。
他抬頭,這才發現,原來舞台上方的燈光已經改變。
原本閃爍的霓虹燈關閉,此刻只剩下一束燈光,打在舞台中央,微微散發著青色的光,幕後有微煙升起,逐漸彌漫開去,布滿整個舞台,于是舞台頓時被襯托得如夢似幻。
不知道何處打來的燈光,閃爍著珠光,粼粼散開,舞台中央頓時呈現出水波一般的效果。
音樂聲驟起,不是激烈的,也不是幽雅的。
首先是夏蟲的呢喃,仿佛是在靜夜。
風突然吹起,隨即,傳來一陣風鈴的輕響。
腳步聲隨即響起,音樂聲仿佛彈珠一樣,跳躍著,回蕩在演出大廳內。
所有的人在瞬間屏住呼吸。
音樂聲繼續響起。
舞台中央卻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影。
溫和俊朗的青年戴著禮帽,穿著黑色的禮服和白色的襯衣,手中拿著魔術棒,正對著觀眾微笑。
摘下頭上的黑色禮帽,他躬身,對觀眾示意。
臂眾席上的眾人稍有松懈,正要松一口氣,眼前卻突然一暗,原來燈光驟換。
再看那舞台上,魔術師已經不知蹤跡。
去哪里了?
臂眾忍不住四處尋覓,搜索著魔術師的蹤影。
音樂聲驀地停下,眾人再次屏住呼吸。
魔術師的身影驟然回到觀眾的視線中,他的手指微揚,指間頓時綻開一把紫色折扇。
隨手甩開,打了個響指,隨著那一聲響,他的手中,再次綻出一把綠色折扇。
燈光追隨著他的身影,他在舞台上揮灑自如,折扇仿佛源源不斷一般從他的手中變幻而出。
到底那些折扇是來自什麼地方?
他的手中,還能變出多少把扇子?
臂眾們的心被提得高高的,看得聚精會神。
他轉身,手中的魔術棒一轉,突然回身,瞬間,手中的折扇不再是一把一把地變出來,而是數把一起,同時綻放開去,仿佛一束花般,展現在觀眾面前。
掌聲情不自禁地響起,逐漸熱烈起來。
魔術師伸指豎在唇邊。
掌聲消失,他拍了下手掌,舞台後方,走出一個縴巧的身影,那是配合他演出的女伴。
他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
音樂聲突然轉變成輕快的拉丁舞曲,配合著那曲子,他和她舞步翩翩,似乎完全投入在舞蹈中。
幕後的工作人員將道具送了出來。
是張表演台,兩頭都安裝著木鎖。
魔術師突然推開與他共舞的女伴,工作人員上前,將她強制帶上那張表演台。
她掙扎,似乎想要逃月兌,但是卻被無情地放在那張表演台上,頸部和腳隨即被那木鎖扣住,她無法再掙扎,絲毫不能動彈。
兩只木箱被送了上來,魔術師和工作人員合力,用那木箱困住女伴,並且以皮帶縛住,然後打開木箱的側門。
臂眾們清晰地看到,那兩只木箱,剛好卡住魔術師女伴的上身和。
木箱的門被關上了。
堡作人員將魔術師女伴的手從箱頂上的洞口處拉了出來並綁緊,以示她在其中,並且無法逃月兌。
音樂聲停止了。
燈光越發暗淡。
魔術師驟然間,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一把鋒利無比的鋸刀,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站在那兩節木箱之間,和工作人員一起動手,用力鋸了下去!
臂眾席上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木箱內同樣傳出了女子的驚叫聲。
但是鋸刀卻還是落了下去,一直鋸到底部。
魔術師左右看了一看,隨手點了一個觀眾,然後拔出鋸刀交給他。
那個觀眾模了一下,頓時驚呼︰「是真的!」
鋸刀被拿開,魔術師客氣地請那個配合的觀眾下台繼續觀賞節目,隨即工作人員送上來兩把兩寸寬的鋸刀。
魔術師毫不遲疑,將那兩把鋸刀沿著剛才的切面用力插了下去。
幕後鼓聲頓起,一聲一聲,敲得觀眾心里發慌。
魔術師微笑示意,工作人員上前,將那表演台一推。
一分兩半!
不論是剛才魔術師的女伴,還是那木箱和表演台,正好從剛才鋸刀的切面處一分兩半。
臂眾們驚呆了。
燈光驟然打下來,音樂聲再次停止,魔術師鼓掌示意工作人員將那表演台推回並在一起,然後拔出那兩把寬鋸刀,解開縛在箱子上的皮帶以及捆綁住女伴手腕的帶子,然後拿下木箱。
女伴完整無缺,一副恐懼的樣子。
魔術師微笑,打開她頸部和腳上的木鎖,然後將她扶了起來。
女伴活動了一下手腳,便驚喜地撲進他的懷抱。
燈光一暗,就此熄滅。
雷鳴般的掌聲頓時響徹在表演大廳的上空。
數秒之後,燈光大亮,魔術師和女伴攜手向觀眾致謝。
在這樣的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清楚他們的模樣。
溫和俊朗的青年和妝容雖濃、卻依舊能看出清秀輪廓的年輕女子,短發,笑起來的時候,唇角有小小的笑渦。
衛辭言驀地站了起來。
桑晨!
即便是這樣的濃妝,他卻依然能清晰地認出她!
身邊的掌聲持續地響起,可是此刻他的眼楮里卻只能看到她,完全無視其他。
「先生,拜托,你擋住我們了!」身後有人不滿地抱怨。
「對不起!」他一邊道歉,一邊匆匆離開座位,朝舞台前方快步行去。
舞台上,慕樨帶著桑晨正要轉身離去。
衛辭言一急,頓時不管不顧地喊出聲︰「桑晨!桑晨!」
騷動驟起,隨著他那一聲,現場臂眾們的視線頓時齊刷刷聚集在他的身上,自覺失職的現場保全人員頓時撲了過來。
「桑晨,是我!」衛辭言相信自己一生從來沒有這麼沖動過,但是……
他已經嘗盡她離開的滋味,所以這次,不可以再讓她離開。
「慕樨……」舞台上的桑晨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听到了他的聲音,一把抓住了慕樨,「他怎麼會在這里?」
「哦,我給了他一張門票,他大概是來看演出的。」慕樨微笑,看著台下的混亂以及主辦方發青的臉色,自覺這絕對比演出好看,只是不知道現場的觀眾是不是和他一樣這麼想了。
「你……你故意的吧?」桑晨急了。
「知道我是故意的,你還不感謝我?」他推了她一把,「你不去救他?」
「我……」桑晨手腳發軟。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幫你一把。」慕樨挑眉,伸手拉起她,帶她快步走下了舞台。
保全人員推推搡搡地將衛辭言扣住朝外帶,慕樨微笑,快步上前,劫走衛辭言,將桑晨朝他懷中一推,「走!」
「你怎麼辦?」桑晨急了。
慕樨回頭看了一眼,對她一笑,「你沒听到觀眾在喊安可嗎?」
看看,成全這兩個人,居然需要他這麼大費周折,果然前男友的身份,不是人人都能擔當的。
但是還好,他要的頗具紀念性和戲劇性的Happyending,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