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二樓三樓……男人很辛苦地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裹爬上了七樓。
這什麼鬼地方,居然連電梯也沒有?
抱著那小小的包裹,他哀怨地去按指定用戶的門鈴,但是房間內似乎空無一人,他按了半天,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不會吧,他立即在心里叫苦連連,不會是讓他等下回去、然後回頭再來一趟送這東西吧?他可不要,這大熱天怎麼也犯不著跟七層樓梯耍脾氣吧。
吭哧吭哧下樓,他直接找到了樓下的保安,「你好,我想問一下,七樓的齊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你干嗎的?找他什麼事?」保安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送快遞而已。」他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他看,「但是我沒找到人。」
「說不準,可能齊先生上班去了吧。」那保安這才和顏悅色起來,「一大早我就看到齊先生出門了。」
「這樣啊?」送快遞的男人頓時泄了氣。
「要不你下次再來吧。」保安又對他開了口。
他就是不想下次再來才問他的嘛,這公寓沒有電梯,只好用走的,但是上七樓耶,來回一下子簡直害人多流一斤汗……
他正胡思亂想,突然听那保安對他開口︰「哪、齊先生回來了。」
他抬頭,就見一個年輕男子若有所思地朝樓梯口走,他連忙跑過去,「你是七樓的齊東陽先生嗎?」
「我是,你找我什麼事?」齊東陽疑惑地看向他。
他松了一口氣,立即把那快遞的包裹遞到他手上,「你的包裹,請簽收一下,謝謝。」
齊東陽看一眼那小小的包裹,接過那快遞員手里的筆在收件人那一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什麼東西?
他拿著那包裹上了樓,拿鑰匙開了門,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那是他今天的戰利品。
他去了醫院,找到了賀琛所說的那個知情人,從他哪里翻找到了當年的病例記錄,里面有當時送那因車禍受傷的女孩子就醫的那人在手術通知單上的簽名。
阮震東!
居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如果當年那女孩子確實是靜水的話,那阮震東豈不是是認識靜水的,那靜水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目光無意中落到客廳的桌子上,一張喜帖就靜靜地躺在客廳那張桌子上,他突然「哎呀」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糟糕!
他怎麼忘記了今天是阮秋笛結婚的日子?
不知道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他連忙審視一下自己的樣子,覺得應該不至于太糟糕,穿著還很正式,這才匆匆忙忙地帶了東西就要離開。
正要關門的瞬間,他看到被他隨手丟在桌子上的包裹,腳下不由一頓,隨即走了過去,撕開了那個盒子外面的包裝。
打開後,里面居然是盒錄像帶。
疑惑地皺起眉,他大步走了過去,把錄像帶裝好,隨即回到沙發坐了下來。
鏡頭開始是一片空白,隨即晃了幾晃,隨即出現的是一個因拍攝角度不對的房間,鏡頭切換後,慕容清夷出現在鏡頭里。
原來這東西是她寄的。
她似乎有點不自在,但是隨即坦然地坐了下來,看著鏡頭開口︰「齊東陽,我想你應該來得及看這個帶子,很遺憾,我拖到今天才把它送到你的手上,但是沒辦法,我也猶豫了很長時間。」她微微一笑,繼續開口,「我要去參加比賽了,算一算,應該是你收到這帶子的前一天動身的,可能現在我已經到了國外,和你隔了那麼遠那麼長的距離,我想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來,跟你說一些重要的事情,請你一定要听好。」
齊東陽看著錄像帶中的她,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她頓了一下,隨即開口︰「我考慮過很久,但是事實上,我還是有點嫉妒的,所以才沒有告訴你關于堂姐的事情。」
她說︰「你听好了,我的堂姐,慕容靜水,她就是你們公司里的阮秋笛。因為出了車禍的關系,她被毀容,最後整容成現在的樣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諒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雖然是應堂姐的要求,但是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的私心,對不起,畢竟喜歡過你,雖然我們的感情淺了一點兒,但是我還是做了一回愚蠢的女人。」她對著鏡頭微笑,「我問過堂姐為什麼不找你,但是她一直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想,她可能是在害怕,害怕你不接受她現在的樣子,你是不是做過什麼讓她沒有信心的事情?
「還記得我問過你的話嗎?我說也許堂姐變成了另外的陌生的樣子,你還會不會接受她,你說沒有關系。」
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看著鏡頭里的慕容清夷。
「那麼,你現在做好準備了嗎?你還願意接受她嗎?如果你願意,請趕緊去參加她的婚禮,雖然我沒有提前讓你知道這個秘密,但是我總算幫過你,因為我同樣寄了盒錄像帶給她的未婚夫司駿。」她微笑起來,「你看,我這麼好的人,你不珍惜實在是你沒福氣。」
他坐在沙發上,只覺得全身都動彈不得,忽冷忽熱的感覺在身上交替,一只手下意識地捏著口袋里的那張字條,只覺得就算是宇宙在此刻即便滅亡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
「我還會繼續做慕容靜水,雖然借用堂姐的名字對她有點不公平,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用好成績來讓這個名字更加閃亮,」她看著他,「我在上一個賽事結束的時候遇到你,卻在這一個賽事開始前離開你,生命真是一場奇跡。
「我也相信我能創造出更大的奇跡,08年的奧運會,希望你能和堂姐一起來看我的精彩演出。」屏幕上,她粲然一笑,「我知道你已經快呆住了,但是……你再不去,婚禮可能就要結束了。」
「嗒」的一聲後,她起身關了鏡頭,屏幕上頓時一片雪花點出現。
齊東陽機械地關上錄像機,又愣了片刻,突然一躍而起,拔腳就朝樓下沖去。
原來……原來……
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可是他卻什麼也不知道,幾乎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他怎麼會這麼笨,明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有細小的蛛絲馬跡留給他,他卻完全沒有在意到。
她模仿出來的字跡、溜冰場上的熟稔動作、拼圖的迅速,甚至她酒醉後的主動靠近,那是因為她知道他是他!
他為她的心動與溫情,完全是因為她就是他的靜水,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可是他卻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只一門心思地尋找他印象中的靜水。
「齊東陽,你真是個大笨蛋!」他這樣罵自己。
他一定要找回她,在她的婚禮前,找到她!
她就那樣穿著婚紗攔了輛車殺進了機場,周圍人來人往都在看她,可是她無暇顧及,只在一堆堆面孔里尋找她所熟悉的那一個。
從一樓跑到二樓,她卻遍尋不著,她焦急無措,拳頭握得緊緊的,這時候才醒悟到手機抓在手里,她連忙撥通了電話︰「司駿,我已經到機場了,你在哪里,你要去什麼地方?」
「何必呢,」他輕笑,「雖然我逃婚不對,你也犯不著到機場來追殺我吧!」
她被他逗得直笑,卻又「撲哧撲哧」地掉眼淚,「我不是答應嫁給你了嗎?為什麼要逃婚?」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是慕容靜水了嘛,」他開玩笑,「我娶不起啊。」
「你說什麼混賬話?」她又哭又笑,「你娶的是阮秋笛好不好?」
「是啊,我也想我娶的是阮秋笛,那樣的話她就會只喜歡我,但是慕容靜水卻不可以,因為她心里住著另外一個人。」他幽幽地嘆息開口。
她的眼淚已經糊花了妝,但是她根本沒有在意,只關注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很抱歉,其實我那天听到了你說的電話,當然,我也听到了你說對我只是責任,其實我挺生氣的,喂,女人,你惹惱我了,所以我逃婚懲罰你。」他笑了起來。
她哽咽著開口︰「司駿你出來,你出來的話我立即嫁給你。」
「唉!」他嘆息,「誘惑力真大,怎麼辦才好呢?我既想娶你,可是又不想讓你因為嫁了我而更加不快樂。」
「怎麼會?嫁給你我一定會很幸福的。」她急急開口。
「秋笛,不要這樣,」他嘆息,「你這樣我會忍不住心軟的。」
「那你就出來。」她繼續左右顧盼。
「何必那麼傻,就像你那個有名的堂妹說的那樣,你真是個傻瓜,你明明還喜歡著那個男人,卻非要把他讓給她,然後跑來答應我的求婚,你不是傻是什麼?」他低聲輕笑,「讓人怎麼說你好呢,你有時候太聰明太冷淡,有時候卻又全憑本能沖動做事,看起來就是很好騙的樣子,真讓人擔心。」
「既然擔心我就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她又跑到了樓下。
「不行,」他斷然拒絕,「秋笛,我辛苦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辦法得到你的心,那麼你讓我走得瀟灑一點,放手放得男人一點好不好?你可以選擇更幸福的生活,找到你愛的那個男人,然後幸福快樂地像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那樣生活在一起,不是更好?」他倒像是在勸她放手一樣。
她想笑,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你在害怕什麼?在擔心什麼?」他輕輕開口,「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甘願嫁給我嗎?你真的可以放下那個男人嗎?你知道的,你沒有辦法忘記他。」
「對不起,」她沒有擦掉臉上的眼淚,只是緩緩蹲了下去,讓眼淚直直地砸到地面上,「對不起,司駿,是我太自私了。」
他只是笑,卻不說話。
這一輩子,他注定要被她欺負,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秋笛,等他來找你吧,他一定會出現的。到時候你就不會這樣了。」他開口安慰她,「到時候你就會很幸福,我希望看到你微笑的樣子。
「雖然我知道你是慕容靜水,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是阮秋笛,但是你終究不是,所以繼續做你的慕容靜水吧,勇敢一點兒,什麼都可以的。」他淡然一笑,「你看,他來了。」
她依舊蹲在那里哭,裙擺長長地散開,像憂郁的水仙,周圍經過的人不自覺地避開她婚紗的範圍,輕手輕腳地走開。
有一個人,卻直直地走向了她,他的眼中看不到別人,只看到她。
她沒有動,過了片刻,那人走過來單膝支地半跪在她對面,伸手輕輕幫她擦掉眼淚,但是新的眼淚卻流得更歡。
他無奈地皺眉。
「司駿,對不起……」她只知道不停地和他說道歉的話語。
「沒關系,」他微笑開口,「沒關系。」
二樓的餐廳角落里,坐著司駿,他輕輕掛斷了手機。
從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大廳里的一切。
俊美的青年拉起他愛的那個一直埋頭哭泣的女孩,不需要過多的話語,也不需要過多的動作,他們看起來是那麼般配,雖然她依舊在哭,但是他知道,她很快就會微笑。
「飛往北京的CA1502次航班已經開始登機,請搭乘該次航班前往北京的旅客,盡快辦理登機手續。」廣播響了起來,他微笑著起身,離開餐廳去了檢票口。
從此以後,他與她,只是普通朋友,他要努力地學著遺忘她,然後繼續生活。
他知道——
候機大廳的那一角,齊東陽一定會開口對她說︰「靜水,我終于找到你了。」
兜兜轉轉,他只是過客,陪她走過這一段旅程。
但是,他願意。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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