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底是怎麼鬧大的?蒔香事後回想也覺得莫名其妙。
起初只是與文丞薪口角了幾句,後來他開始提到文丞佑與她幽會,甚至說出「私相授受」的字眼,接著又羞辱她。
「我說五弟是怎麼了,鬼迷心竅還是中邪了,看上你這鄉野村婦,沒見識就算了,啊……喔……痛痛痛……」
看著文丞薪抱腳亂竄,她陰暗的心情終于拔雲見日,重露曙光,有些人不給點顏色是不會學乖的。
「三哥,蒔香……」文青靈面露焦色,不知該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搬救兵,連忙低聲對海棠說道︰「快去請五哥過來。」
方才桃花也使人去討救兵,不過依桃花一貫的行事態度,應是讓人給娘報信,而不是五哥。
「是。」海棠轉身吩咐小丫頭去辦事。
她們院子就幾個奴婢跟婆子,哪動得了三少爺,他是主她們是奴,頂多只能勸著,哪可能對他動手。
幾個婆子見三少爺如同猴子般跳來跳去,趕緊上前。
「這是怎麼了?」劉婆婆上前問道。
因蒔香的動作太快,婆子們又離了些距離,是以沒瞧見蒔香的舉動。
「她竟敢踢我!」文丞薪暴怒道。
「蒔香姑娘……」
劉婆婆正要斥責,文丞薪已沉不住氣對著幾個婆子吼道︰「你們是死人啊?還不把她抓起來!」他非得給她顏色瞧瞧不可。
蒔香翻白眼,「你叫婆子們干麼?有本事自己來。」
「三哥、蒔香你們都先冷靜下來。」文青靈見狀,趕緊攔住。
幾個婆子也勸道︰「蒔香是鄉下來的,沒見識,您別跟她計較。」
蒔香現在可是大太太跟七姑娘身邊的紅人,婆子們哪敢真的動她?再說蒔香的性子直率,跟她們也合得來,自不會太過為難蒔香,不過場面還是要做,免得落人口實。
于是劉婆子借故責罵蒔香,「還不給三少爺道個歉?越來越沒規矩。」
蒔香原是不肯的,可瞧見劉老婆子跟她眨眼楮,文青靈也是一臉懇求的表情,她實在不懂自己哪里錯了,她又不是文府的家奴,為何要對一個少爺低聲下氣?
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他鬧成這樣,讓她想起村子里的吳余嫂,成天找麻煩,屁點大的事鬧得像凶殺案。
有一次吳余嫂炒了一盤花生放在桌上,待她從房里出來時發現少了一半,尖叫得像是土匪屠村,還只在她家奸婬擄掠,就為了二十幾顆花生,她可以召集全村,揚言找到凶手,否則要跳河自盡。
蒔香哪還跟她客氣,當場就舉手叫她去跳河,沒準兒河神高興讓咱明年豐收,一干村民笑得差點沒在地上打滾。
吳余嫂從此懷恨在心,成天在背後說她壞話,最後凶手出爐,是她從學堂蹺課的小兒子,可她非但沒一點不好意思,還把罪怪到席式欽身上,說什麼若不是席式欽沒家教,在學堂打了自己的小兒子,兒子怎會逃課回來?
這種人她算是見識了,怎麼繞就是能把錯繞到別人身上,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淨。
蒔香瞪著文丞薪,在心里迅速估量該怎麼做。
道歉就是一口氣堵著難受,忍忍就過去了,問題是他到底想干什麼?
拿她與文丞佑幽會的事威脅她?
可說不通啊,威脅她有什麼好處?再講白一點,她有什麼可讓人惦記貪圖的……難道是看上自己的美色?
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絕不可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喜歡的應該是像秋月那般縴弱秀氣,遇上糟心事就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女子。
見劉婆子又給她打眼色,蒔香決定順坡下驢,她雖看不慣文丞薪,可想到要花精神跟他耗就累,還是快點把事情解決,送走瘟神才是。
「我踢你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她朝他福身,不過面色還是有些不甘。
文丞薪見她臉色不痛快,哼哼兩聲,忍不住又碎念了幾句後才屏退婆子跟奴婢。
「七妹你也去休息會兒,喝口水。」文丞薪說道。
「可是……」文青靈不放心地看著兩人。
「沒事,去吧去吧。」文丞薪不耐煩地揮手。
文青來轉向蒔香,見她擠眉弄眼,示意她不用擔心,文青靈才慢慢踱到一旁,接過桃花遞來的茶水。
文丞薪回到正題,說道︰「我有話問你。」
「你說——」見他臉色又變,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改口道︰「小女子願聞其祥。」
見他露出滿意之色,她真想揍他一拳,這人就是個惺惺作態的偽君子,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若不是想知道他到底來干什麼,真想像方才一樣大鬧,還以為自己怕他了。
「昨晚是誰把我打昏的?」
文丞薪冷不防來了一句,蒔香瞄他一眼,原來是來找真相的。
「你被打昏?」她故作驚訝。
「別裝了,昨晚我躺在地上的時候,听到你跟五弟說話。」雖然當時昏昏沉沉的,不過五弟的聲音他不會認錯,對談的內容忘卻大半,唯一還記得就是蒔香的名字。
其實文丞佑與蒔香的對話他早忘得七七八八,不過印象中兩人似在打情罵俏,他順理成章認定五弟與蒔香有私情。
「誰會打昏你?你是喝醉酒倒在地上吧?」蒔香決定裝傻到底。
「我只喝了兩小杯酒,怎麼可能會醉?」他反駁。
與秋月說到一半,忽然腦門子一疼不省人事了,後來迷迷糊糊地听到五弟與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接著又昏睡過去。
昨晚的記憶就這麼多,早上起來後頸又痛又酸,他肯定自己是讓人打暈的,一早他就到老太太那兒閑晃,想找秋月問清楚,結果屋子里的丫頭說秋月與柱子兩家這幾日要商量婚禮采辦,不在府里。
他匆匆走了,也不敢多問,深怕引起懷疑,秋月有婚約他是知道的,昨晚偶遇秋月,也不過逗逗她,沒想對她怎樣,他雖,可也曉得別人家的娘子沾不得,何況秋月還是女乃女乃房里的丫頭,婚事也是女乃女乃親自點頭的,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犯糊涂。
要想清清楚真相,自然得問秋月,但他又不登門造訪,萬一把事情鬧大就麻煩了,只是讓他不吭聲地吞下這悶虧,心里又不痛快,就在此時,他忽地想到文丞佑與蒔香,說不定他倆知道什麼。
文丞薪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去找五弟,可人家還在宿醉,于是他轉而來找蒔香,卻沒想到這女人如此無禮。
「你沒瞧見我怎麼倒下的?」他追問。
她搖首,「我到的時候你就倒在那兒了,我以為你喝醉酒。」
她說得合情合理,文丞薪也沒理由懷疑,可不弄清誰打昏他,實在不甘心……
心思一轉,他又想到個主意。
「你去問秋月。」
「啊?」她訝異地望著他。
他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一遍,不過當然隱下自己調戲秋月那一段,只提他跟秋月說到一半就省人事,此事甚是詭異。
「你干麼不自己去問她?」蒔香一臉嫌惡,要不是他色欲薰心,調戲人家小娘子,會讓人打昏嗎?
他一下又給激怒,「你那是什麼表情?小心我讓婆子打你板子。」
她賞他一個白眼,「你憑什麼打我?」
「就你這態度——」
「我可不是你府里的奴婢。」她提醒他。
「你——」
「五哥。」文青靈一聲叫喊,打斷文丞薪的話語。
文丞佑正巧快步邁過院門而來,文青靈欣喜地上前,朝三哥與蒔香的方向望去,簡單對哥哥說了來龍去脈。
蒔香表情復雜地望著文丞佑,昨晚躺在床上,光是想著要怎麼面對他,就忐忑不安、無法成眠,不知該躲著他還是揪著他的領子問清楚他到底存的什麼心?沒想今天卻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真是始料未及。
「……我真怕他們打起來。」文青靈低語。
「沒事。」文丞佑安撫地拍拍妹妹的肩膀後,上前與兄長打招呼,眼神不經心地掠過蒔香,見她不敢與他對視,匆匆低下頭,似在害羞,他忍不住揚起笑。
「三哥。」
「五弟,怎麼了,走得滿頭大汗。」文丞薪調侃地看著他滿頭大汗,神情緊繃,他還沒見過文丞佑為何事急成這樣。
難道真為了她?
文丞薪匪夷所思地瞄向蒔香,見她低著頭,雙頰泛著一抹粉紅,他不自在地抖了下,還真奇事了,剛剛一個母老虎,如今竟成了嬌羞的小泵娘。
「三哥倒是稀客。」文丞佑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文丞薪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立刻通明來意,「我方才去找你,你還在睡,我就來找她了。」他以扇指著蒔香。
文丞佑蹙眉,「找蒔香?」
「他自己干壞事,還想拖我下水,讓我當幫凶。」蒔香不客氣地說道。
「你說什麼?!」文丞薪再次發怒,對著文丞佑 啪啦就是一頓責罵,「你瞧瞧,每次說不到兩句就讓她氣個半死,搞不懂你看上她什麼了,這屋里隨便哪個都比她好。」
文丞薪拿著扇子隨意指著海棠、桃花還有幾個丫鬟,一干人等有的窘、有的氣有的怒,扯上她們做什麼。
蒔香當即頂了回去,「我瞧著地上的螞蟻臭蟲們也都比你好。」
「你——」竟然拿他跟地上的蟲子比?!他幾時受這樣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