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未央回想著這幾天的一切,一個不小心踫到手上的傷,她痛得忍不住大罵,「該死!簡直比還珠格格里的容嬤嬤還可惡。」
曾嬤嬤定了規矩,每六天就有一天的休沐,今兒個便是她進宮的第一個休沐,因為手疼,她什麼也做不得,只能窩在房里休息。
用過午膳,正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之際,她听見房外傳來一陣吵鬧聲,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果然,人未到聲先到——「水未央,給我出來!」
「噢!可惡……」抱著棉被,她實在很想裝死,可她才哀嚎完,房門便被人打開了,龍盈月帶著一干宮女太監闖到她房里。
郁悶的將蓋在頭上的棉被掀開,她瞪了這群不速之客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公主殿下,這麼連門都不敲便闖了進來是何意?你的禮儀真是向曾嬤嬤學的?若真是如此,想必公主當初挨的戒尺應該不比我少吧。」
龍盈月本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而來,沒想到還來不及笑她,就被嗆了一句,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放肆!怎能對公主這般說話」見公主受辱,大宮女清華跳了出來,不悅的說。
「我怎麼說話了我?」慢條斯理的下了榻,水未央斜睨了眼前的陣仗,又笑道︰「我一未辱罵公主、二未恥笑公主,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有感而發罷了,怎麼?這皇宮里難不成連句話都說不得?若真是如此,依我看,公主還是少來我住的衡華殿,因為我剛做了決定,為免我‘不會說話’而惹怒了公主,以後干脆當個鋸嘴葫蘆,什麼話也不說,到時要是悶壞了公主殿下,現在就先告聲罪。」
這一番話堵得龍盈月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忍不住大喊,「水未央,你好大的膽子!」
她快氣瘋了!怎麼也想不到這賤女人一張嘴這麼厲害,不管她說什麼,水未央總有辦法堵得她一個字都回不了。
「敢問公主,我又如何大膽了?為了不讓公主生氣,我委曲求全的連話都不敢說,怎麼還是不行?如果這也不行,倒是請公主說說,究竟是要我說話還是不說話呢?」
水未央壓根兒就懶得理她,主子下人一個樣,除了會說她放肆、說她大膽以外什麼都不會,也不知這刁蠻的名聲是怎麼來的?
水未央沒想到有些事連想都不能想,瞧她也不過是小小困惑了下,誰知那龍盈月竟真的大爆發,當下就展現她刁蠻的範兒,怒喊——「本公主現在命人打爛你這張嘴,你就再也不用說話了!清華,把人給我抓起來,給本公主狠狠的掌嘴!」
把這賤女人弄進宮來,就是要逼她和離哥哥解除婚約,為此,自己甚至連曾嬤嬤都請出來了,沒想到她還真能熬,一雙手都快廢了,仍是不肯向她低頭,她又怕離哥哥生她的氣,一直不敢對水未央下狠手,可她快等不了了,離哥哥已經知道她讓皇祖母把水未央召進宮的事,正快馬加鞭趕回來,若他回來,她的苦心便白費了,所以今日她才會帶這麼多人來,為的就是要逼水未央退婚。
水未央沒想到這瘋女人說打就打,俏臉倏地沉下,「公主是要動私刑?」
她早知道龍盈月不會放過她,前陣子若不是看在曾嬤嬤將她整得那麼慘,龍盈月一定早動手了,怎會等到這時候?在皇宮里她無人相護,難不成就真讓她打?
不!她水未央沒那麼容易妥協!
「是又如何?盡避你這張嘴再能說,本公主想打便打,除了父皇,誰也攔不住本公主,水未央,你要是識相,就和離哥哥解除婚約,我會讓父皇給你一大筆錢,就是要一個郡主封號也成,只要你答應,並且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在離哥哥面前,本公主就放過你。」龍盈月勾起笑,美麗的臉龐有些扭曲。
聞言,水未央粉拳緊握,臉上卻綻出一抹甜笑,一字一頓的說︰「絕、不!」
沒料到她會這般果斷的拒絕,龍盈月臉色倏地拉下,怒喊,「給我打!打到她簽下這個為止!」
她手一揚,扔出一張寫著水未央願與燕離解除婚約的紙。
看著那飄至腳下的宣紙,水未央眼一眯,再抬頭看向已來到她面前的宮女,抬起腳就要將人踹開。
不料對方顯然是練家子,輕松閃開她的襲擊,伸手便要抓住她。
水未央這幾個月的鍛煉也不是白練的,使出小擒拿,反抓住對方,將人一推,解決了一個。
那宮女顯然沒料到她會拳腳,一時大意被推倒在地,另一名就沒那麼簡單了,化解了水未央的小擒拿,迅速制住她的雙手,反扣在身後。
水未央掙了下,發現掙不開,用力往她腳盤狠狠一踩,趁她吃痛松手,借機掙了開,然後拚了命的往外跑。
龍盈月沒想到她會反抗,愣了會才反應過來,大喊,「水未央,還不給本公主站住——」
水未央跑得更快了。開玩笑,站住讓她打?她又不是傻了!
見她不停,龍盈月咬牙,賞了身旁的清華一巴掌,大罵,「都杵在這干麼?還不快去追!」
「是。」清華吃痛的撫著臉,雙眸有些晦暗,忙帶著人追了出去。
龍盈月待了一會兒,見沒人回來,也待不住了,便跟著出去找人。
水未央跑得很喘,憑著印象往龍鈞林居住的頤和殿而去,但皇宮實在太大,不熟路的她只能像只無頭蒼蠅般亂轉。
「可惡!那該死的頤和殿究竟在哪?」她抹著額上滑落的汗水,看著這一片有些荒蕪的景致。
龍鈞林的住處明明是往這方向沒錯,可為何她會愈跑愈偏僻,甚至連個人都沒瞧見?
又跑了一會兒,卻是怎麼也找不到,她只好靠在一旁的樹干上歇息,「不跑了!累死人了。」
喘了幾口氣,她直接癱坐在草地上,揉著一雙發酸的腿。
想著這陣子的委屈,又是被打、又是被威脅、現在還得跑給人追,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可惡的燕雲之!都怪你,沒事長得這麼俊做什麼,招了一朵來頭這麼大的桃花,打也打不得、罵也不罵走,害我被整得這般狼狽,嗚……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吸著俏鼻,水未央愈哭愈起勁,罵得也起勁,直到察覺有人接近的腳步聲,她才驀地止住了聲,忙抹了淚水,站起身。
本以為是龍盈月派出來找她的人,她轉身準備要跑,然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是誰——」
那聲音瞬間沒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才倏地沒了聲,這讓水未央才邁開的腳步又縮了回來,她總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她在原地等了會兒,卻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奇怪?又听了會兒,確定真沒有半點聲音,水未央才緩緩朝發聲處走去。
她也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一只貓,但曾是刑警的她無法忽略那像是呼救的叫喊,所以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
四周靜得沒有一絲聲音,甚至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就像死一般的寂靜。
天漸漸暗了下來,四周的氣氛也變得更加詭譎陰森,就在這時候,一聲細微的聲響再次傳出。
「救……我……」
雖然極小聲,但水未央卻听得清楚,忙拉起裙擺,往聲音之處奔去。
遠遠的,她便覺得那倒在地上之人的衣裳有些眼熟,走近一看,美眸倏地瞠大,不敢置信的低呼,「龍盈月」
她是覺得方才的聲音有些耳熟沒錯,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龍盈月。
這是怎麼回事?身為一個公主,身旁怎麼會連個人都沒有?而且還倒在這顯然沒什麼人煙的地方……龍盈月大口的喘著氣,臉色蒼白得幾近沒血色,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當她看見來人時,瞬間瞪大了一雙美眸,她想出聲,卻發現自己已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死死的瞪著她。
被她如此凌厲的瞪著,水未央卻沒跑,反而擰著眉蹲了下來,「你怎麼回事?能動嗎?」
龍盈月依然發不出聲音,只是一臉痛苦的看著她,拚命的喘著氣。
見她仍不出聲,水未央雙眉擰得更緊,將目光挪到她似乎有些腫大的咽喉。看著那腫得比平時大上近一倍的咽喉,水未央心一沉,伸手在她咽喉上壓了壓。
「嗚……」這動作讓龍盈月痛苦得發出一聲低鳴,卻因為渾身無力而無法掙扎,只能用一雙眼狠狠的瞪著她,里面除了惱恨外,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哀求。
水未央捕抓到那抹哀求,知道這動作令她不舒服,又見龍盈月的臉色已開始泛黑,她想也沒想,便扳開她的嘴,扣住她的咽喉,將手指探了進去。
丙然是氣管給堵住了。
擰著眉,她用雙指將那幾乎要閉合的氣管撐開,果斷的從頭上拔起一根發釵,然後說︰「我不曉得你怎麼了,也不曉得你為何會一個人躺在這里,我只知道若我不救你,你就會死!」
見水未央拔了發釵,龍盈月雙眼瞪得更大,卻因發不出聲音,只能嗚嗚叫著。「嗚……嗚……」你要殺我水未央從她驚恐的雙眸中讀出她想表達的意思,四周打量了下,發現不遠處有片竹林,眼神一亮,低聲說︰「我是要救你,你的氣管堵住了,空氣進不去,若不在咽喉上開個洞,你就會死,現在乖乖別動,我替你做個簡單的氣切。」
她這麼做其實很冒險,這兒沒有任何消毒物品,她手邊也沒有手術刀,憑著一根不知尖不尖銳的發釵就幫龍盈月氣切,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但她不能見死不救,有一絲希望,她就不能看著她送命。
想著,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金釵,便往她的咽喉劃下——「會有些痛,你忍著點。」
龍盈月四肢發麻,壓根就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水未央拿著金釵往她喉嚨刺下,接著只覺得喉頭一陣刺痛,死亡的恐懼讓她渾身緊繃,當下眼一翻便昏死過去。
水未央身上、臉上都濺了血,好在那發釵非常尖銳,順利在龍盈月咽喉上劃了一個切口,在確定她呼吸順暢後,她忙跑到竹林拔了根大小合宜的竹管,往氣切處一插,完成了這項手術。
大功告成,水未央這才癱坐在地上,正想著先休息一會兒再去找人,突然發現原本安靜的周圍逐漸吵雜,紛亂的腳步聲似乎全往這兒聚集過來。
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龍盈月,她才後知後覺的醒悟,低咒一聲,「可惡!是誰要害我」
龍盈月會出現在這本就奇怪,不僅身旁一個人也沒有,看似還中了某種會瞬間窒息的毒,就這麼剛好,她人也在這,要說事情真這般巧合,為何這看似荒蕪許久的無人宮殿,在龍盈月出事時卻突然來這麼多人?
然而現在不是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該怎麼應付這麻煩的狀況。
躲?若這真是有心人設計的局,她根本無處可躲。
解釋?她低頭看著自個兒身上的血跡,和龍盈月滿是鮮血的咽喉上插著的竹管,這樣的情景,她的解釋要是有用才奇怪。
跑?看來也只有這方法可行了,跑得掉,還有一線生機,跑不掉,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思及此,她扎起裙擺,便打算往听起來人最少的地方跑去,一邊思索著要不要在自個兒身上也劃個幾刀,喊著有刺客,然後裝傻混過去……然而她才跑沒幾步,就被人從後頭給抓住了,嚇得她直接尖叫。
可對方動作更快,捂住了她的嘴,低聲說︰「別出聲,是我。」
那熟悉的聲音讓水未央雙眸瞠大,淚水在下一刻涌了出來。她拉下那人的手,急切的回過身,當她看見那朝思暮想的男人時,淚水頓時落得更凶。
「你終于回來了……」抱著眼前的男人,她雖哭著,卻不忘汲取著他風塵僕僕的身上那令她安心的氣味。
燕離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察覺她的身段似乎比之前更加瘦削,胸口一疼,啞聲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一接到消息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路上他的眼皮跳個不停,這不祥之兆讓他非常不安,沒想到才進城,就在城門遇見也是剛回城的龍戰天,詢問他之後,燕離這才知道龍戰天也讓人給調開了,當下心更沉。
他知道龍盈月的個性,絕對會想盡辦法讓他見不到人,但他一刻也等不了,一定要馬上看見水未央,于是他私闖了皇宮。
這里是皇宮里一處廢棄的冷宮,守衛最為松懈,他便是由此處潛了進來,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
看著她身上的血跡,他心一凜,忙拉著她查看,緊張的問︰「你受傷了」
水未央搖頭,「不是我,這些血是龍盈月的——」她簡單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燕離听完,心一沉,胸口的不安更甚,听著那已十分靠近的腳步聲,他抱起水未央,快速的移動著。
水未央也緊抱著他,低聲問︰「我們去哪?回去嗎?」
回去?不,他們出不去了。
棋局已動,身為棋盤上的棋子,他與她除了前進,沒有任何辦法,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護住她。
直到將她帶至一偏僻之處他才停下,伸手撫著她柔滑的臉龐,低聲說︰「央兒,听著,醒來後,不管是誰問你,你都說不曉得,其他的什麼都別說,我會處理,知道嗎?」
醒來?水未央有些迷糊,看著他俊美的臉龐,她突然有些心慌,忙拉著他問︰「你要做什麼?」
吵雜聲愈來愈近,燕離的眼神卻益發溫柔,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沒有回答她,只是又說了一次,「記得我說的話。」
他溫柔的嗓音在耳畔回響著,她的唇還殘留著他的溫度,水未央卻覺得那股不安更加濃烈,小手緊抓著他不放,想再一次問他究竟要如何處理,卻突然感到後頸一痛,接著,她便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