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亞集團,位于台北精華地段,佔地兩百坪,共有三十六層樓,大樓的外觀是以耀眼的湛藍色建造而成,除此之外沒有其余的色彩點綴。
與湛藍色的外觀相比,大樓內部則是采用黑白兩種基調,然而僅以兩種色調裝潢卻不沉悶,反倒顯得簡約俐落。
黑色大理石制成的辦公桌前,擺放染制成雪白色的純牛皮椅,椅上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正是戴亞集團的總裁—魏靖。
他身著合身剪裁的深藍色亞曼尼西裝,俊美臉上面無表情,深褐色的長眸則專注的看著手中報表。當看見報表上那串明顯有問題的數據時,他俊逸的雙眉輕擰,總算抬起褐眸看向那打從兩小時前便在他面前等待的業務部經理。
接收到銳利的眼神,一直坐立難安的賴寶山連忙站起身,以為總裁總算要听他報告,忙翻開手中報表低聲說︰「總裁手上那份報表是今年截至現在為止的業績報表,今年的業績與去年同期相比是持平的狀態,若是加上公司這陣子正在洽談的土地開發案,今年的業績將比去年成長了百分之十左右,除此之外—」
聲音倏止,因為魏靖那突然舉起的手勢。
「‘正在洽談’是什麼意思?」他的語氣不重不輕,甚至是平淡,然而這麼一句問話,已讓報告的賴寶山冷汗直流。
「這……」正對總裁的視線,他感到自己不只是額間流下冷汗,就連背脊都泛過一陣寒,他不由自主的低下頭,避開那看似冷淡卻彷佛能看透人心的雙眸,緊張的繼續解釋,「就、就是……因、因為本來和地主約好簽訂合約的日期被迫延遲了一個月,所以才、才……」
「延遲了一個月?那麼,請你回答我,尚未簽訂的合約,為何會算在今年的業績里?」魏靖依舊面無表情,就連口吻也一樣的淡然。
這問話讓賴寶山冷汗更甚,他硬著頭皮回話,「那是……那是因為這合約幾乎可以說是確定了,只差一個形式,所以—」
他沒把話說完,因為總裁那忽地眯起的雙眸。
「確定?」俊顏微沉,魏靖沉聲又說︰「請你告訴我,為何與地主預定簽約的日期會更改?是不是因為你辦事能力不足,才會讓一個‘簡單的形式’一延又延,整整延了大半年?」
一句句的問話,問得賴寶山臉色慘白,忙說︰「不是的,總裁,若不是‘大和建設’一再用卑劣的手段從中阻擾,我早就將合約簽訂,我—」
「你被開除了。」
短短五個字,截去了一連串的辯解,他睜大眼,驚愕道︰「開除總裁,你怎麼能開除我?我為公司打拚了兩年,這兩年來為公司賺了大把錢財,現在你居然要為了區區一樁土地開發案開除我?我不服!」
魏靖雙眉倏擰,語調驟降,寒聲問︰「你確定你是為戴亞‘賺進’大把鈔票?你進公司兩年,除了頭一年業務部確實有所成長外,這一年的業績雖未衰退,卻也未再有成長,甚至有幾樁幾乎敲定的案子一經你這業務經理之手,卻反而談不攏,你倒是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聞言,賴寶山臉色慘白,半句話也說不出,許久,才結巴的說︰「就算……就算如此,我也沒犯什麼大錯,只憑我沒為公司談成案子就要開除我,這說什麼都不合理!」
不可能……他一向謹慎,應該沒留下丁點證據,魏靖應該不知道才是……
就在他自我安慰的同時,總裁突然扔出一只文件夾,亮紅色的卷宗夾滑過黑亮的大理石桌面,神準的落在他面前。
魏靖淡聲又說︰「你是要我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還是要自己看?」
賴寶山不明白總裁在說什麼,可當他打開卷宗夾,看見里頭的數據及通聯紀錄之後,原本的氣勢頓時消弭,面容死白。
「現在,對于我的開除,你可還有異議?」他冷冷的注視著他。
這下賴寶山半句話都不敢吭。盜竊公司機密並賣給敵對公司,他明白這事絕不只是開除這麼簡單,尤其是他還栽在以冷酷出名的魏靖手中。
「丁特助。」他低喚跟在自己身旁六年之久的得力助手,丁廷。
丁廷長腳一邁,連問都不問,直接走到面如死灰的賴寶山面前,語氣不高不低的說︰「賴寶山先生,我將陪同你一起至你的辦公室收拾私人物品,確保公司機要文件不外流。接下來我會聯絡律師,對你的所做所為采取法律途徑,索取鮑司所有損失賠償。」
凝了眼他更加慘白的臉色,丁廷眉微挑,接著又說︰「我想你應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件事只是開除這麼簡單,所以如果你想請大和建設的人為你請律師,當然可以,但請你記得轉告他們,沒人在惹惱戴亞集團之後,還妄想能全身而退。」
或許不該說是戴亞集團,而是該說賴寶山不應該惹到戴亞集團的總裁魏靖,只是他沒把話說白,畢竟魏靖有仇必報、甚至比對方還狠絕數倍的手腕,商場上人盡皆知,他相信不需要他再多加宣傳。
想起魏靖絲毫不留情的行事作風,賴寶山再也止不住害怕,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顫聲求饒,「總、總裁,我錯了,我不該盜取鮑司機密給大和建設。我求你,求你饒過我這一次,我……我還有大好前景,我不能坐牢,要是坐牢,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戴亞給的薪資豐厚,年終加上配股,年收入少說也有兩百多萬,他費盡千辛萬苦才考進福利制度如此優渥的戴亞集團,卻不料因為一時鬼迷心竅,盜竊公司機密販賣給戴亞的敵對公司之一大和建設。
他本以為一切萬無一失,是他低估了魏靖的能耐以致被抓到把柄,但他不能坐牢,要是坐牢,這輩子絕不會再有任何公司願意聘請他了。
魏靖抿著唇不發一語,僅僅是皺了下眉,便低頭繼續處理手邊事務。
而一旁對他十分了解的丁廷則低聲說︰「賴先生,你該知道對總裁求情沒有用的,或許等上了法庭,你向法官求情還比較有用一些。」說著,他不等賴寶山有所反應,拉起人便強硬的要架出辦公室。
「總裁!總裁……我求你!要我做什麼事都行,我求你不要告我……」賴寶山拚命掙扎,然而看似瘦弱的丁廷力氣卻極大,讓他無法掙月兌。
魏靖仍是面無表情,彷佛壓根沒听見他的求饒,繼續進行自己手邊的工作。
看見這情形,賴寶山知道求情無用,竟一反方才的可憐模樣,恨恨的大喊道︰「魏靖,既然你這麼無情,我也不讓你好過!你小心點,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聞言,他總算抬起眼,低喚,「丁特助。」
丁廷停下腳步,恭敬的詢問︰「總裁有事吩咐?」
「記得請律師多告他一條恐嚇罪。」
「是的,總裁。」他點頭,表示明白了。
說完,魏靖不再理會賴寶山更加惡毒的言語,再次埋首于文件中,彷佛方才的一切全未發生過。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他能力一流的丁特助再次回到辦公室,向他報告一件比賴寶山盜取鮑司機密一事還令他頭痛的消息。
「總裁,司機剛才來電,說在校門口等不到紹書,紹書也沒回去。」
濃眉倏擰,他抿唇問︰「手機呢?」
好似有讀心術的萬能特助馬上回道︰「紹書的手機轉接語音信箱,我每隔三分鐘便打一通,已打了五通仍然沒有反應,看來他的手機不是沒電就是關機中。」
那家伙!
魏靖的臉色比剛剛面對賴寶山時還要難看數倍,甚至可以說是陰霾滿布,彷佛下一刻便要雷聲大作,掀起狂風驟雨。
看著總裁丕變的神情,丁廷微乎其微的勾起嘴角。
他很清楚上司的冷酷漠然只限于工作,事情要是扯上對上司而言十分重要的小男孩,上司的本性就不再隱藏。
「那該死的小表又跑哪里去了」果然,前一分鐘還專心工作的魏靖驀地站起身,一雙漂亮的褐眸微眯,透露出危險的光芒。
早已習慣上司變臉如翻書的丁廷笑容更甚,低聲說︰「總裁,我已經幫你取消半個小時後的會議以及晚上六點與‘和升’陸總的餐會。至于其他的事,我也會為您辦妥,您可以放心去找人了。」
身為魏靖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他當然有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為上司處理好所有事,更何況這種事也不是一兩次了。
在丁廷說話的同時,魏靖早已出了辦公室筆直步向電梯,在進入電梯之前他回身,淡漠的雙眸瞥了得力助手一眼,啟唇欲言。
然而不用等他開口,接收到他平淡一瞥的丁廷已揚起笑,低聲道︰「總裁不必道謝,這是身為特助的我應該做的事,總裁您慢走。」
聞言,魏靖眼角一抽,瞪了這個多年助手兼好友的家伙,啐聲說︰「誰跟你道謝了?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不然你的薪水是加假的嗎?我是要告訴你,明早和‘環亞’趙總的會議幫我延到下午。」
即便會錯意,丁廷卻很是故意,臉上笑意更濃道︰「我知道總裁只是嘴硬,不會介意的。會議我會幫您延後,開車請小心。」
「你—」本想再次開罵,無奈電梯門已要闔起,魏靖只好在門闔起那瞬間,朝特助扔去一記白眼。
仰望著天空,看著烏雲滿布,猶如細發般的雨絮緩緩飄落,郭千語一張圓圓的小臉倏地一垮。
「今天氣象報告沒說會下雨呀!我沒帶傘耶……」
雖說指望台灣氣象報告準確是她的錯,但……昨天氣象新聞明明說今天是大晴天的呀!現在沒太陽就算了,有烏雲她也還能接受,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下起雨了,更慘的是,她身上除了幾張要招攬生意的名片外,連錢包都沒帶。
「不曉得霏霏會不會來接我……」看著似乎會愈來愈大的雨勢,她扁著粉女敕的小嘴,將一線希望放在大學死黨兼生意合伙人身上,然而……
已經夠垮的小臉更垮了,因為她發現一件更悲慘的事,她忘了帶手機。
看來她非得淋雨回去了。
既然注定要淋雨,她當然得趁雨勢未轉大之前趕緊回去,于是她舉起兩只女敕白的手臂往頭上一遮,便和街上那些與她一樣沒帶雨傘的行人們一起奔跑。
跑跑跑、跑跑跑,就在她奮力用她那雙短短的腿跑著時,被雨水打得半眯的雙眼突然被對向街角一抹黑影給吸引住。
咦?那是……
驀地停下腳步,拐了個彎,她小跑步往對街而去,來到那抹黑影跟前。
因為對方只到她的大腿處,她只能蹲、揚起笑容,用著十分輕柔的語氣輕聲問︰「你迷路了嗎?要不要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帶你回家。」
然而對方卻不理會她,依舊仰頭眺望著她身後,漆黑的雙眼中有著高傲及隱隱的哀傷。
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但對方眼中的那抹哀傷及身上的狼狽髒污,都讓郭千語不想放棄,她柔聲又問︰「你放心,我不是壞人,告訴我回家的路,我答應你,一定會幫助你回去。若真的回不去,那……你就和我回我家,這樣好不好?」
眨著大眼,她期待的等著回覆,可對方仍然不理她,漆黑的雙眸中甚至透露出不信任及防備,直直的凝視著她。
雨勢愈來愈大,由原本細發般的毛毛雨轉變成小雨,不一會兒,郭千語身上已濕了一半,但她仍然鍥而不舍的說服對方和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