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漫天,天光暗淡。
鳥兒在泛著金光的琉璃瓦上高亢啼叫,蟲兒爬上沾著露水的女敕綠枝芽,慵懶覓食,一切是這般的寧靜安詳。
沒多久,躲在層層雲霧後的太陽緩緩升起,一道道金色光束,射進金碧輝煌的盤龍殿里。
大殿上,文武百官羅列兩側,個個官服整齊,手持奏章,低垂著首,神情肅然地等待龍椅主人的出現。
然而等呀等、盼呀盼,等到的卻是名小太監,他怯懦的踏入殿堂,清了清喉嚨,微顫著嗓音喊道︰「王上今日龍體微恙不上早朝,特讓小人前來知會各位大人,請各位大人起身回府,繁忙公務,至于上稟之奏折,依照慣例,擱下即可。」
小太監將王上昨日批閱完的奏章擺放在左殿旁的小案上,然後走到右殿堂旁的案前,等著眾人送上奏章。
「王上‘又’怎麼了?」左丞相率先上前,遞上奏章,不悅的問。
小太監不敢多言,惶恐的拚命搖頭,「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皇上之命。」
瞪著像是要將人頭給搖落的小太監,左丞相老臉一沉,驀地大罵,「真是太過分了!」
被他這麼一吼,原就膽戰心驚的小太監嚇得差點抱著頭縮進案下。「小的、小的真的不知,只知王上昨夜召了太醫,興許……興許是又染了風寒……」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左丞相更火了。他立刻轉身,對著身後和他一樣忿忿不平的同僚說︰「王上實在是太過分了,除了登基之日外,從沒有一天上過早朝,每回都推說龍體欠安,整整欠安了三年!這擺明了是借口!」
既然有人率先發難,其它官員也忍不住心中之氣,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御醫為王上診了無數回,每回診療的結果不是風寒就是暑熱,全是些小病小痛,王上的龍體壓根沒啥大毛病,可……怎就這般剛好,每回要上早朝,這些小病就發了?」
「說的是,下官昨兒個傍晚才陪同王上接待東嵐國來的使者,王上的氣色和精神,完全不像患病之人,左丞相呀,這……王上該不是在裝病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讓本就心存質疑的左丞相更加不滿。他平了平怒氣,低首思吟,良久才抬起花白的頭。
「西陵王朝自開國以來,還未有哪個王上超過一旬不上早朝的,然而當今聖上不僅超過一旬,還是整整三年,這不僅造成寅時便準時上朝的同僚們困擾,更是國民的一大隱憂,身為前朝元老兼王上的輔政大臣,我左森在此發誓,今日非得揭開王上不早朝的原因,否則絕不離宮!」他甩袖而立,沉下皺紋滿布的老臉,「老身現在要前往龍躍宮,有哪位同僚要一塊去?」
左森這麼一喝,大半與之交情好的同僚馬上跟在他身後,眼底閃著熊熊怒火。
望了望身後跟隨的人,左森滿意的撫著長須,「好,咱們這就前往龍躍宮,今兒個非得讓王上上早朝不可!大伙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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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好痛……痛死我了……」一名宮女蹲在角落,手捂著頭,氣惱的捶著跟前的銀盆。
見到這情景,另一名宮女小燕忐忑不安的端著另一只冒著熱氣的銀盆,湊到她身旁小聲安慰,「小春,你別難過了,無論如何,今日的活兒還是得做完,我、這就去為王上送漱洗水……」
一听,哭得一塌糊涂的小春馬上抬起頭為她打氣,「小燕……你保重。」
「嗯,那我去了。」小燕感動的又看了好友一眼,才踩著慷慨赴義的步伐,往那比關著毒蛇猛獸還讓人恐懼的龍躍宮走去。
望著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內,小春的一顆心吊得老高,不停來回踱步,心中不斷地祈禱她能安然回來。然而天不從人願,小燕前腳才剛踏入,一陣暴吼及物品落地的清脆撞擊聲便在下一瞬傳出,接著,就見小燕狼狽沖出來。
小春馬上迎上前。「小燕,你還好嗎?有沒有燙傷?」
小燕紅了眼眶,反正渾身濕透,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捧著逃命時快手撈到的銀盆。「我沒事,好在方才和你聊了一會兒,水早就不燙了,要不,我這會兒也不能坐在這和你說話。」早上太醫館申請燙傷膏藥去了。
看著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好友,小春再也按捺不住,忿然低罵,「王上真是太過分了,居然有這樣的‘惡習’,想當初馬公公派我來服侍王上時,我是多麼的高興,感到無比榮幸,沒想到王上是這樣的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小燕點頭附和,「沒錯,我原本也很崇拜王上,他才登基三年,便讓西陵國成為四方大國中最富裕繁榮的國家,可自從我被派來當王上的貼身宮女後,所有的崇拜都化為烏有,我真的沒想到王上竟會是那樣的人……」
「就是說呀!一國之君的脾性竟然還不如三歲的娃兒,就連我在家鄉的小弟都比王上好上數倍。」
「听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王上還真像個小娃兒……」
兩人批評得起勁,完全沒發覺左森就站在身後,只見他愈听臉色愈差,連額角的青筋都暴起,冷冷的沉聲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一頓,緩緩轉身,一見來人,嚇得臉色發白,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打發掉宮外一干大臣後,左森馬上找來內務官馬田,仔細盤問,在听完事情始末,他簡直無法置信。「荒唐!這真是太荒唐了!」
「稟丞相,此事……除了奉冉奉統領之外,就只有服侍王上的貼身宮女知曉,小人懇請丞相守住此秘密。」馬田憂心道,真怕守了三年的秘密會就此曝了光。
在左森領著小春、小燕前來時,馬田就知事情不妙,果真,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王上因為貪睡而不上早朝一事,還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了。
為此,他將行事不夠謹慎的小春、小燕調離王上身旁,就怕這兩個嘴碎的宮女又說溜了嘴,不過他還是得將她們留在龍躍宮里,只是改派她們去做打雜清掃。
因為突然東窗事發,這會兒他除了要安撫左丞相,還得分神為王上找一名能干謹慎的貼身宮女。天知道加上小春、小燕兩人,這龍躍宮今年已換過將近六十名宮女了,唉……
左森全身僵硬,嘴巴努了努,牽動花白的胡子跟著動了動,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這已不是王上不上早朝那般簡單,而是攸關王上的名聲和清譽,這事當然不能傳出,要是傳了出去,咱們西陵國搞不好還會成為鄰國的笑柄!」
他神情凝重的轉過身,對臉色一樣不好看的馬田又說︰「不成,這事得盡速解決!首先,咱們得挑一個絕對能守口如瓶的宮女服侍王上,只能一個,省得人多嘴雜,且不得更換,以確保秘密永存。」
一再更換宮女,只會讓秘密傳得更快,畢竟紙包不住火,倒不如精挑細選,找個可靠的人,讓她長久留在王上身旁。
一听左丞相的想法和他一樣,馬田先是挑起眉,接著卻是苦笑。「恐怕有困難。」
要是好找,他何必不斷培訓新進宮女?
「再難都得找!皇宮內最刻苦耐勞的部門是哪?」左森邁步先行,問著跟上的馬田。
「是御膳房。」馬田遲疑了一會兒又道︰「可那兒的宮女不懂得禮……」
怎料他話尚未說完,左森腳步已轉,斷然的說︰「這會兒還管什麼禮教,走,咱們上御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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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輕揚,拂來一陣帶著花香的清甜味,蝴蝶漫飛,斑斕的花衣為這寧靜的清晨增添一抹色彩。
御膳房外,一株百年以上的巨大槐樹下,五、六名小爆女席地圍坐,她們不懼日陽的灼熱、不畏泥地的髒污,個個神情認真,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崇拜與欣羨,目不轉楮的瞅著站在樹前身著綠衫的宮女。
綠衫小爆女的表情也充滿崇拜,小嘴一開一闔,那雙靈動的大眼楮就像是她的另一張嘴,隨著她的話語起伏閃爍,每每說到激動處,彷佛就像能迸出亮光一般,緊緊虜獲眾人的目光。
「當時年僅八歲的我,被那壞心的大叔誣賴為偷兒,他不僅硬要搶我拾來的錢袋,還想動手打人,不過這時,咱們偉大又英明的王上像神一般的出現了——」
「哇啊——」
像是說了好似的,在場所有人,就連綠衫小爆女自己都一同發出驚嘆,好半晌才停歇。
坐在最前頭,穿著淡粉色衣裳的容兒興奮的說︰「王上好神武,真是太帥了……」
「對啊,不管听綠水說幾次,都覺得像英雄一樣出現的王上,簡直帥得讓人想尖叫!」坐在容兒身旁的碧嘉雙眼閃閃發亮。
被兩人一插話,顯然是第一次听故事的新進宮女們紛紛鼓噪起來,「綠水,然後呢?然後怎麼了?」
蘇綠水清清喉嚨,用清亮的嗓音繼續說著,「然後王上便讓人好好教訓那個壞心大叔,不僅如此,還帶我吃了頓飯,讓我穿新衣裳,最後帶我入宮,還……」
她語帶崇拜的說著後續發展,底下的小爆女也听得如痴如醉,全然不知她們的身後悄悄的來了一個人——
「蘇——綠——水——」
河東獅吼瞬間響起,那銅鑼般的大嗓門宛如千軍萬馬壓境,嚇得所有人霍地從地上彈起,飽受驚嚇地看向站在槐樹後,一臉陰沉的中年婦人。
「現在是怎樣,反了是不?全聚在這兒打混,是不用上工了?」獅吼伴著重重的腳步直直朝她們而來。
「慘了,是御膳房的烏大娘!」容兒驚叫一聲,轉眼間,便溜得不見人影。
「快溜!」見一群菜鳥還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碧嘉比容兒有良心些,忙出聲提醒,自個才接著逃命。
大伙兒如大夢初醒般,逃的逃、跑的跑,瞬間,高大的槐樹下,只剩片片落葉飛卷著,以及正打算趁亂繞過樹後,偷偷溜走的蘇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