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左丞相突然求見。看向突然來訪的左森,皇甫陵擱下狼毫,淡問︰「左丞相此時來訪,所為何事?」
因為事態嚴重,左森連禮都未行,便直接稟告,「王上可記得前些日子東嵐國使者來朝一事?」
「當然。」
每年初春,東嵐國、南風國、北嘯國皆會派使節前來致禮,表示與西陵國之間的友好;而西陵國也會回禮,以表禮貌及善意,這是一年之中的大事,他怎會忘卻。
左森沉下臉,低聲說︰「東嵐國的使者魏大人在返國時,行經蒼雲山一帶,遭人殺害。」
「怎會出了這樣的事,尸首呢?可有查出端倪?」聞言,原是一派輕松的皇甫陵俊顏一斂,劍眉微擰。
「一刀斃命、手法俐落,據仵作判斷,應非土匪、山賊所為,而是武功高強之人。」左森的表情也非常嚴肅,「最重要的是,魏大人身上的財物皆在,僅有本國回諺之禮不翼而飛,微臣接獲通報時,魏大人才剛斷氣不到一刻,凶手理當逃不遠,怎知卻遍尋不著。」
皇甫陵的表情有些隱晦,晶亮如墨的雙眸深沉的嚇人。「東嵐那邊怎麼說?」
「初秋之前,東嵐會派新的使者來了解事情始末,希望到時,我國能清楚明白給個交代,否則……大軍來犯。」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來使代表國家,殺了來使,這可是十分嚴重的大事,更何況西陵國與東嵐國一向友好,沒有相爭、沒有交惡。
使者在他國被殺,這可是大忌,西陵國雖是神月大陸最強大富庶的一國,卻不代表能任意殺害他國來使,且還掠奪已公開贈予對方的財物,這麼做,分明是在挑釁,也等于直接向東嵐國宣戰。
「這事還有準知曉?」這等大事,千萬不得傳出去,若造成人民不安、軍心浮動,後果不堪設想。
「臣暫且壓下了,只不過,東嵐國新使節的到來,定會引起朝中大臣疑竇,到時這消息便會傳遍西陵國。」左森神色凝重,擰起花白的眉又問︰「王上,這事……」
雖說皇甫陵賴床成性,甚至每天都誤了上朝的時辰,可他三十不到便獨自撐起西陵國,並成為四國之首,他的能耐及本事不容小覷,這也是左森明明到了可告老還鄉的年歲,卻還是甘心待在年紀足以當他兒子的皇甫陵身邊,繼續輔佐他的原因。
站起身,皇甫陵的表情也沒比他好到哪去,負手走至窗欞前,看著遠方墨黑夜空。良久,才啟唇吩咐。
「魏大人的尸首,暫且收至冰窟,待東嵐國新使者來收尸。至于追緝凶手一事,朕會派出密探影前去追查,你只要費心壓下此事即可。」
「是。」左森總算能稍微松口氣。「此事攸關兩國邦交,勞煩王上操心了。」
在西陵國里,不論大事、小事,絕沒有影查不出之事,東嵐國一事若能交予影來查辦,必定很快就能有結果。
兩人又討論了些細節,待正事處理完後,左森終于忍不住叨念幾句,「王上,恕微臣點言,您……是否、也該、偶爾上上早朝?」
聞言,皇甫陵挑起眉瞅著他,「左丞相,朕上不上朝有何干系?若有像今日一般的大事,你老人家自會上朕這稟告,至于其余小事,壓根不需朕出面,由你代勞不就得了?」
「若微臣告老還鄉,誰來為王上處理這些事?」眼角抽了抽,左森想嚇嚇他。
怎知皇甫陵壓根沒在怕,無所謂的聳聳肩,笑說︰「告老還鄉更好,少了個人在朕耳邊叨念。那樣的日子似乎挺清幽的呢,你說是不,左丞相?」
被反將一軍,左森一張老臉差點沒氣黑,但也更加篤定自己絕不能輕易告老還鄉,否則這家伙肯定會變本加厲。
「微臣只是在開玩笑,王上可別當真。」忍住氣,他勉強擠出微笑。
「朕也是開個玩笑,左丞相也千萬別當真啊!」坐回案旁,皇甫陵再次執起筆,笑得十分得意。
「臣當然不會當真。」咬著牙,左森一張老臉差點沒因假笑而抽筋,最後,也只能含恨離開。
踏著忿然的腳步離開御書房,左森氣得邊走邊罵,「這小子真是愈來愈狡猞、愈來愈難應付,再這麼下去,那頑劣的家伙不成精才怪……」
因為太過氣憤,左森一時沒注意前方走來一名宮女,差點迎面撞上,好在那名宮女眼明手快,俐落的偏了身,可就算避開了,卻還是讓端在手上的熱茶給濺了出來,甚至還灑到他身上。
「左丞相,您沒事吧?」宮女連忙將茶盤擱至一旁,上前查看。
這時,左森才發現這小爆女十分眼熟,雙眼閃過一道精光,「你是蘇綠水?」
正為他擦拭袖口茶漬的蘇綠水一愣,有些錯愕的點頭,「奴婢正是。」她沒想到身為丞相的左森竟會記得一個小爆女的名字,不免有些訝異。
「你當王上的貼身侍女應當快有半個月了吧?」
她沒料到左丞相連這事都記得如此清楚,一時間只能傻傻的再次點頭,「是……」
見她點頭,左森雙眉緊擰,斥道︰「既然都過了十日,你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
「呃?」蘇綠水一頭霧水,「左丞相指的是什麼,奴婢不懂……"她不過是要送壺茶水,突然撞上左丞相罷了,偏偏他像是十分氣惱,還說些讓人听不懂的話,簡直莫名其妙。
「指的是什麼,當然是——」提高的嗓音倏地一降,他低聲說︰「讓王上上朝一事,你該不會忘了自己的職責了吧?」
原來他是指這事兒呀!蘇綠水俏臉頓時一黯,悶聲說︰「奴婢怎敢忘,實在是王上的起床氣太恐怖了,截至目前為止,奴婢還找不到任何法子能‘近’王上的身。」
每每她才剛到房門口,就被砸了個滿頭包,要是多走幾步,不毀容都難,她可是很珍惜自個兒的一條小命呢!
「沒法子就找法子呀!」左森微惱的又說,「總之,你得加把勁,再接再厲,不論用什麼辦法都成,就是得讓王上準時上朝,明白嗎?」
「奴婢明白……」明白個鬼咧!他說的倒容易,如果那麼簡單,她身上這些大小瘀青是打哪來的?
「很好,記得,三個月內,老夫要看見成效。」說完,他便不再理會一臉鐵青的蘇綠水,兀自離去。
一直到左森走遠,僵硬的蘇綠水才緩緩嘟起小嘴,嘆道︰「唉,看來得認真想法子才行了,只不過,在想到法子之前,我還真懷疑我這條小命保不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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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乍亮,時至夏令,金陽升得早,藍紫色的雲朵慢慢散去,微亮的天空透出一束束燦爛澄黃的光彩,為灰蒙蒙的大地增添幾分色彩。
這日一大早,蘇綠水按照慣例,捧著銀盆,腳步輕緩的來到龍躍宮。
「滾出去——」
在她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陣陣暴吼及飛扔而來的「暗器」也一如往常,紛紛朝她招呼,然而昨兒個徹夜想了無數辦法的她,可不會再像昨日那般狼狽——
就見她提高警覺,眼觀四方、耳听八方,俐落的左閃右躲,一一避開襲來的物品,終于成功的將銀盆擱至床榻旁的金架上,甚至連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接著她雙手環胸,圓眸微垂,看著上幾乎將所有能扔的東西全數扔盡,繼續倒頭大睡的皇甫陵。「王上,該起榻了。」
她得意得忍不住笑。哇哈哈!今兒個總算是讓她成功入侵「敵營」了。
「滾——」他夾帶著強烈怒火的狂吼隔著絲被傳出,氣勢多少弱了那麼一點。
每日必喊的開場自結束後,寢房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無聲,接著,皇甫陵听見腳步聲突然遠去,他先是訝異的挑起眉,等了一會兒,才緩緩勾起一抹笑。
很好,看來那個女人終于懂得什麼叫做放棄。然而,就在皇甫陵得意的想著,抱著被,準備再次墜入夢鄉時,突然——
「踫踫踫——鏘——踫踫踫——鏘——踫踫踫——鏘鏘鏘——」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乍然在他耳邊響起,嚇得他霍地由床榻上彈起,捂著雙耳,漆黑如墨的俊眸進射出熊熊怒火,惱怒的四處掃看,最後尋到那他本以為放棄走人,此時卻站在門邊,一手拿鑼、一手拿棍的女人。
「蘇——綠—一水——」
「鏘——」回應他的先是一聲鑼響,然後才是蘇綠水甜美的嗓音,「王上,奴婢在此。」
眯起渙散迷蒙的雙眸,他甩甩頭,將猶在耳際的隆隆響聲給甩開,低聲咆哮,「給朕滾出去!」
「這可不成,寅時已到,奴婢得服侍王上更衣,好上朝。」將鑼鼓懸掛一旁,她挽起衣袖,將擱在銀盆旁的干淨方巾浸入水中。
「誰說朕要上朝!朕不上!朕要睡覺!」他皺眉,沉穩好听的醇厚嗓音帶著濃濃的任性。
「王上,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讓奴婢為您擦臉。」擰了擰浸濕的布巾,她細心的為他拭去睡痕。
「滾開!」敢說他耍小孩子脾氣?這女人活得不耐煩!他一掌揮開煩人的濕布,眯眼警告,「別煩朕,朕說要睡便要睡,出去!不到午時,不準進來!」
不過蘇綠水卻對他的命令置若罔聞,自顧自的繼續為他把臉擦拭完畢,接著彎為他穿鞋。
經過他這幾日的虐待,如果說她對榻上的男人還存有一丁點的崇拜與敬仰,那絕對是錯覺。
她本以為如此崇高的王,每日將自己關在房中,是在處理繁雜的公務,于是十分听話的為他守門,不讓任何人進屋打擾,誰知,他竟爬著枕頭山,忙著和周公下棋?這教她情何以堪?
想到一個個被她氣跑的朝中大臣,她就愧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加上左丞相給的期限,而今她只能亡羊補牢,用盡所有方法喚醒這個懶散的君王,讓他乖乖上朝,好彌補她之前的過錯。
被她這麼一吵,加上洗完臉後的清爽,皇甫陵的睡意已散去一半,連意識都清醒不少,這時要再讓他睡回籠覺,已不可能。
為此,他十分惱火,尤其是見到那完全不將他命令當一回事的女人時。「你不怕朕命人將你拖下去斬了?」眯起清澈不少的俊眸,他沉聲威嚇。
「怕呀!」穿完鞋,她扶起仍賴坐在榻上不動的男人,捧來龍袍、王冠,動手解起他身上早已汗濕的單衣。
「既然怕,你還敢忤逆朕?」
從沒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以往那些小爆女,有哪個不是被他一吼,便逃得不見人影,而這個蘇綠水,不但不怕他,還無視于他的命令,兀自為他更衣擦洗。完全將他當成娃兒對待,這丫頭眼里究竟有沒有他這個王?
「奴婢豈敢忤逆王上,奴婢僅是盡奴婢的本分罷了,還請王上別為難奴婢。」
她說得合情合理。
既然都醒了,現不要他再睡,也睡不下了,再氣、再惱火,皇甫陵也不可能真將這膽大妄為的女人拖去斬,只能狠瞪著眼,任她動手更衣。
單衣一褪,皇甫陵肌理分明的偉健胸膛便完全呈現在眼前,蘇綠水眼兒一垂,和以往一樣,攤開一件全新素淨的單衣,便要為他穿上。
「等等。」擰起眉,皇甫陵低頭看了眼自己滿身是汗的身軀,吩咐道︰「為朕擦拭身子,這鬼天氣,熱得朕整身汗。」
「擦、擦身子?」圓眸微瞪,她忍不住拔高音量。
不是吧,光是換,她就不知該看向哪兒了,現在居然還要她 ?
「怎麼,這不是你該盡的本分嗎?還是你連分內的工作也不打算做了?」皇甫陵側首,看清那張閃過一抹紅霞的小臉。
說他任性、耍小孩子脾氣,還將他當娃兒般穿鞋、月兌衣?要不是這丫頭還懂得什麼叫害臊,他還以為她真將他當成三歲的小女圭女圭。
「這的確是奴婢的分內工作……」抿著唇,她無法辯駁,但……「讓奴婢為您喚個太監公公來服侍好嗎?奴婢粗手粗腳的,怕伺候不周。」
「你想推卸責任?」挑高眉,語氣擺明不容置喙。
可惡!暗咒一聲,她捏緊手中的布巾,咬著牙回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皇南陵以為自己又能睡上一回回籠覺時,蘇綠水終于有所動作。
就見她咬著唇,臉兒紅紅,將手上的布巾重新洗過,緩緩抬起一雙圓眸,看著眼前那冒著汗珠的結實體魄,抬起手,卻仍遲疑著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見她不知所措,皇甫陵眉一揚、唇微勾,想起了方才被吵醒的不悅,突然揚起報復的興致。
他向前邁了一步,靠向她那不及他肩頭高的嬌小身子,驀地抓住她不停搖擺卻遲遲不動作的小手。
「由這兒開始,一直擦至這兒,全身都要,懂嗎?」他嗓音低沉,握著她的手,由頸項擦至寬闊的肩膀,再一路下移,滑過精壯的胸膛、結實的月復部及腰部……
瞠著眼呆望著自個兒的小手滑過那令人血脈僨張的肌理,蘇綠水只覺腦袋一陣暈眩,差點握不住手上的方巾。
太、太刺激了!好、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為他更衣還能闔著眼,快速解決,可、可……可要她擦身,這不就意味著她得模遍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