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色的毛、下垂的耳朵、胖胖的身體、紅紅的眼……「兔兔兔」的眼楮真的是紅色的!
徐翎蹲在「兔兔兔」的籠子前,雀躍不已。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顏色的?」葉家祺十分不解她的訝異。
「網路上有的兔子照片眼楮不是紅的,我記得我上回看你的照片也不是,就以為不是每只兔子都紅眼楮。」徐翎很好奇地東瞧西望,而籠子里的「兔兔兔」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圓潤澄淨的眼神看來既無辜又可愛。
「確實不是每只兔子都紅眼楮,跟品種有關,但是‘兔兔兔’的眼楮是紅的沒錯,照片是光線不好,所以沒拍出來。」葉家祺打開兔籠的門,模了模「兔兔兔」的耳朵,接著又為它添了新牧草、新飼料,還換了水。
「你為什麼要模它的耳朵?」葉家祺的神情看來像在確認什麼,徐翎好奇發問。
「兔子是靠耳朵散熱的,最近天氣變化大,早上還有點涼,晚上又悶熱了,我模模看它會不會太熱,它如果很熱,耳朵模起來會燙燙的。」
「如果太熱要怎麼辦?」好奇寶寶徐翎繼續發問。
「可以在籠里放散熱墊,也可用濕布幫它擦擦耳朵,或是開冷氣、電風扇,不過不能對著它吹,這都是治標的方法,最根本的還是,過陣子得幫它把毛剃短一點。」
「原來是這樣。」徐翎點頭,將眸光自葉家祺臉上拉回到「兔兔兔」身上。
「兔兔兔」過去嗅了嗅新牧草,白白的身體往前努了努,接著低頭開始進食。
咬咬咬、嚼嚼嚼……毛茸茸的、圓滾滾的、紅通通的……
「好可愛,它真的吃了耶!」徐翎興奮得像個小學生,剛才在公園里頹然喪志的那人好像不是她一樣。
「我還以為兔子只吃紅蘿卜。」她轉過頭,雙眼亮燦燦地對葉家祺說。
「紅蘿卜只是食物的一部分,兔子不能只吃紅蘿卜的,也得給它東西磨牙。」
真好,她眼底的星光又出現了,帶她到家里看「兔兔兔」真是個正確的決定。葉家祺注視徐翎的眸光中藏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溫柔。
「真好,你今天沒叫我去查維基百科。」徐翎一恢復精神,就有力氣調侃葉家祺了。
葉家祺淡睞她一眼,唇邊有淺淺笑意,真沒想過,有一天會因為能與她拌嘴感到欣慰。
「它吃飽喝足之後會出來玩嗎?」徐翎問。
「不一定,你是陌生人,它或許還不敢出來。」葉家祺坦白地答。
「那我走了之後它就會出來嗎?也許我可以先躲到沙發後面。」徐翎語畢,一副真要找地方掩護的樣子。
是想躲去哪兒啦?葉家祺很無奈地把徐翎抓回來。
「籠門先開著試試,也許它等等就出來閑晃了。」躲在沙發後看,和現在在籠外看有什麼不一樣嗎?真服了她。
「噢,好吧……」徐翎顯然有點失望,盯著那團毛茸茸的兔影,不一會兒,又找到感興趣的話題。
「‘兔兔兔’平常會給你抱嗎?」
「要看它心情好不好。」
才說著,一直盯著徐翎和葉家祺的「兔兔兔」從籠內探出前腿,停頓了會兒,續又觀察了一下,有些猶豫地將後腿跨出來,離開兔籠,來到葉家祺身前。
出來了!徐翎超想大叫的,可是為了避免嚇著「兔兔兔」,只得硬生生把溜到嘴邊的驚呼吞回去。
葉家祺模了模「兔兔兔」,確認它的心情看來還不錯,接著溫柔地托起它前腿,再托起它臀部,讓它背向他,慢慢地抱到胸前。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將「兔兔兔」轉過來朝向自己,就像抱個小朋友那樣將它抱在懷里。
「好好喔,‘兔兔兔’看起來好療愈,光是用看的都覺得快融化了,抱起來一定很舒服,世界都要大同了。」徐翎跟著葉家祺站起來,看著他懷里溫馴可愛的「兔兔兔」,目光都不禁柔軟起來,心情也跟著輕松了。
「你要模模它嗎?」葉家祺問。
「可以嗎?」徐翎睜大了眼。
「可以。輕輕的、不要太粗魯,它若不喜歡,我會知道的。」葉家祺將「兔兔兔」抱穩,給了徐翎一個「真的沒問題」的眼神。
徐翎十分忐忑地望著葉家祺,接著戰戰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踫了一下「兔兔兔」身上白色的軟毛。
「你沒養過寵物?」她如此緊張的模樣令葉家祺失笑。
「沒有。」徐翎搖頭。
「小時候,我媽連養活我都來不及了,怎還能養兔子?再怎麼省,寵物也都需要一筆花費,生病看醫生、打預防針、飼料……什麼的。後來,我長大,經濟上雖然寬裕了,倒也沒動過這個念頭,這樣看一看,就很好了。」
徐翎望著「兔兔兔」笑了,葉家祺卻覺無比難受。
他怎會忘記她自幼家境困苦,居然問她如此蠢笨的問題。
「可以模沒關系,真的,像我這樣。」葉家祺撫了撫「兔兔兔」,鼓勵徐翎。
這算是補償心理的一種嗎?他居然會如此喜歡一個女人,喜歡到想替她彌補童年缺憾?這念頭天真到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我要模了喔。」徐翎的口吻緊張得像荊軻要去刺秦王一樣。
「好。」葉家祺頷首,示意她放輕松。
徐翎幾乎是閉著眼楮伸手的。
「好軟!」踫觸到「兔兔兔」的那一瞬間,徐翎粲然睜眸,神色大亮,她興奮地盯著葉家祺,像終于成就一個多了不起的心願。
「軟軟的、暖暖的……媽啊,‘兔兔兔’怎麼這麼可愛!」
「兔兔兔」模起來療愈到不行,徐翎真覺她要融化了。
「如果你很喜歡兔子,也有決心照顧它們一輩子,可以考慮認養,有些機構能夠認養兔子,當中的義工也會教你怎麼照顧。」風紀股長很理性地告知她。
「我如果真養了兔子,一定纏著你東問西問,還用得著打擾義工?」徐翎朝他敲了駿鼻子。
「也是。」見徐翎似乎真的開心了,臉上的郁色消失,糾結的眉頭也松開,哪還有半點方才在公園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葉家祺如釋重負,懸得老高的心終于可以放下,舒了一口長氣,難得沒與她爭辯。
徐翎模著「兔兔兔」柔軟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踫踫它的耳朵,觸觸它的腿,揚眸望著葉家祺,笑得很滿足,滿足之余,心窩卻覺空蕩蕩的,有個她不願觸及的地方,隱隱作痛。
想當初,她還在月復誹葉家祺看來不像是個會養寵物兔的人,沒想到他不只會養,還把「兔兔兔」照顧得這麼好、這麼可愛。
她當業務當了許多年,自以為還算有看人的眼光,未料到頭來,她不只看錯葉家祺、看錯最信任的鄰家大哥,就連別人是怎麼看待她的,都看錯……
虧她還在日本料理店里訓了侯晏新一頓,其實,她才是那個真正眼盲的人。
眼前的「兔兔兔」太療愈,太輕易便使人卸下心防?,好不容易實現童年願望的徐翎回想起一路行來的坎坷不易,鼻頭一酸,居然毫無預警地哭了。
她抬手抹眼淚,越抹眼淚掉越多,方才才以為警報解除的葉家祺瞬間被她驚出一身冷汗。
她為什麼突然哭了?!
她剛剛明明還在笑,甚至說兔子很療愈,因為模到「兔兔兔」很高興,可現在卻拚命掉眼淚,就連一點預兆都沒有?
葉家祺不知所措,全身僵硬,仿佛又看見皮卡丘從他眼前跳出來,精神抖擻地對他大喊︰「十萬伏特!」
「我、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慘了,他開始想丟包他無法駕馭的東西了。
「趕一個正在哭的女人回家,你有沒有良心啊?」徐翎從包包里掏出手帕,七手八腳地往臉上擦。
她很少哭,幾乎不哭的,她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她不想在葉家祺面前示弱,卻無法阻止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
「我是想,你跟伯母感情好,伯母或許比較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很想喊救命的葉家祺實話實說。
「你別鬧了,讓我媽看見我哭,她不知要多長幾根白頭發外加念我多久,你讓我在這里坐一下就好,不要跟我講話也不要看我,我很快就哭好了。」徐翎坐到一旁的沙發,將臉埋進手帕里,不喜歡別人看見她脆弱的樣子。
很快就哭好了?原來是這樣的嗎?
好,就听她的,不要跟她說話,也不要看她。
葉家祺听話地將「兔兔兔」放回兔籠里,洗過手,沉默地坐到徐翎身旁,目不斜視,連氣也不敢多喘一口,可是,說「很快就哭好」的徐翎並沒有哭好。
刻意壓抑的細碎哭音回蕩在靜悄悄的屋子里,扎得人分外心疼。
葉家祺如坐針氈地坐在她身旁,眼睜睜看著她哭,渾身不對勁;想讓她停止掉眼淚,偏偏什麼招數都已經用盡。
多年來單身的決定果然是對的,葉家祺覺得他今晚死掉的腦細胞比從前死去的還要多出許多。
良久,葉家祺嘆了很深、很深一口長氣。
「在公園里,你說,你不是靠自己能力升上來的,可是,平心而論,你做得很好,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不論再怎麼努力轉移話題,她還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事難過吧?葉家祺決定正面與她談談這件事。
「你在安慰我?」手帕里悶悶傳來一句。
「不,我從不說謊。」
「那你快說我是你見過最美的女人了。」
「……」當他魔鏡嗎?她怎麼對這件事執念這麼深?
「我都已經說我不說謊了。」為什麼會突然跳出這問句?葉家祺真是搞不懂徐翎。
「我都已經這麼傷心了你還不安慰我?」狼心狗肺啊真是,徐翎越哭越大聲了。
其實,她很想對葉家祺訴苦,很想向他訴說今晚發生的事,很想向他傾吐多年來的心事和苦水。
可是,她一方面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只會抱怨和自艾自憐的人,另一方面,也無法向葉家祺坦然訴說今晚發生的一切。
她不想說侯晏新壞話,無法坦言侯晏新要她做些什麼惡劣的勾當,所以,她只能選擇悶在心底,胡亂說些蠢話來發泄。
「就是你已經這麼傷心了才更不想騙你。」風紀股長可不會因為人家掉眼淚就放水。
「……」非得這麼誠實嗎?如果不是手帕上已經沾了眼淚鼻涕,徐翎真想拿來扔他。
「其實,你……很像油桐花。」徐翎不知悶悶哭了多久,葉家祺驀然開口。
事實上,若不是太手足無措,若不是太拿她沒轍,葉家祺想,他是決計不會告訴她這件事的。
「我為什麼要像油桐花?就不能好好像朵玫瑰或牡丹嗎?」換言之,他就是覺得她不夠美嘛!徐翎心情極度惡劣,又開始找起葉家祺麻煩。
無理取鬧還有更夸張的嗎?葉家祺真是敬佩全天下會哄女人的鄉親父老。
他,定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老天爺才會扔下,個難纏的徐翎給他,非得教他嘗嘗苦頭。
既感麻煩,又覺可愛;想轉身離開,偏又牽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