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凡神色漠然,寒冽得像塊迎風的冰雕,雖俊美卻相當懾人。「看來,你對巴黎似乎毫無一絲留戀。」
「沒錯,這次我回來,就是為了了斷這件事。」她仰高麗顏,高傲地宣示。
「了斷?你確定自己有那個能耐?」他十分不給面子的冷笑數聲。
梅杜莎倏地繃緊俏臉,「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愛哭鬼嗎?告訴你,你大錯特錯!我這次是有備而來!」
「喔?」席凡挑起眉,俊臉依舊冷峻。
梅杜莎極為懷疑這個男人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作微笑。
被質疑得很不高興,她緊握雙拳,雙頰被呼嘯的冷風刮得紅撲撲,正欲來個更狠點的下馬威時,他一句話堵住了她差點沖口而出的髒話。
「你在追誰?」
她愣了下,旋即憶起自己失竊的行李袋。「法克!你害我把人追丟了!我的行李被……」
「被竊?」他挑高的眉仍未放下,而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活像嘲笑她的大意使得她像個愚蠢的外來客。
她隱忍著窘態,故作鎮定。「要是你沒有擋路,我早就把行李搶回來了。」
「如果你事先告知要回來,那麼,你的行李便沒有機會成為小偷的目標。」
「你是打算教訓我嗎?」仰高艷容,她微眯起眼,毫不客氣的表達她此時滿溢的不耐煩。
席凡那雙性感的眼淡淡瞥過她不馴的臉,冰涼的指頭陡然又探上她幾欲凍僵的嫣紅雪頰,仿佛是確認她真實的存在一般,但神情仍舊漠然。
十年了……她逃了這麼久,最終仍是帶著無可奈何的心情回來。
「你、你在看什麼?看我變得太美,所以舍不得移開眼?」梅杜莎頻頻掩飾失控的心跳,佯裝戲謔地向他挑釁。
豈料,他竟朝她露出勾魂的淡笑,略微低沉的性感嗓音像首催眠曲在她耳邊播送,「你確實變美了,不再是當年那個楚楚可憐的莎莎。」
她當場愣住,耳根處漾起淺淺的粉紅,因他忽然傾近呵出的熱氣,也因他曖昧的低柔口吻。
「你……」不對,這個男人向來善于演戲和戴假面具,她才不會被騙!
如夢初醒般,梅杜莎驟然後退,狠狠推開和她氣息幾欲交融的席凡,但掩飾不了自心底傳達至蒼白臉蛋上的惶惑心情。
席凡似乎對她突兀的舉動並不驚訝,唇邊始終噙著笑,冰冷得像雪的冷笑教人寒心。
梅杜莎雙眸迷惘地瞅著他,耳邊的風聲中夾雜著他不帶一絲情感的警告。
「既然回來了,就別再輕易離開,玩了十年也該足夠,你要是敢再不告而別,我發誓,一定讓你後悔莫及。」
剎那,她渾身發涼,涼意自內心直涌向四肢百骸,有股的淡淡哀傷也順勢流過她心與微些發燙的眼眶。
後悔莫及?此時此刻與他面對面相視的情景,早令她後悔莫及……
「莎莎,你不會是要哭了吧?」席凡極其嘲弄的口吻,硬是把梅杜莎泛濫過度的復雜心緒逼回高高築起的心牆內。
可惜她太過于防備,只注意著與他的唇槍舌劍,忽略了他眸間一閃而逝的淺淡抑郁,以及足以讓人狠狠為之窒息的陰郁。
狠瞪那張惡劣的俊臉好幾眼,梅杜莎狼狽地旋身,頻頻深呼吸壓下面對他時的無助感。說好了的,她不會哭,死都不能哭,尤其是在他面前。
她不是以前的愛哭鬼莎莎,是蛻變後的梅杜莎,一個足以和他相抗衡的怪咖。
對,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而他,卻仍然是從前那個沒心肝、沒感情,眼里只有利益權勢的席凡‧司各特,永遠仇視她這個外來侵略者的席凡‧司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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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各特家族,和羅蘭家族同樣聞名于世。至于它因何而聞名,簡單地說,這個家族等同于極具權威性的拍賣機構「富士比」,不過是黑暗版。
有多黑暗?倒不是說專賣黑心商品,而是他們專賣流通于黑市的物品,舉凡失竊的世界名畫或者知名藝術品、遭盜的千年古墓里的稀世珍寶;更甚者,他們還兼拍賣毀滅性的武器或是知名人物的命。
怎麼賣?從這個家族崛起以來,便有它的一套買賣法則,在黑市拍賣的這塊專業領域里,「司各特」代表著無上的權威與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令人肅然起敬。
在商言商,他們只做賺錢生意,不論是非與物品的來源及去處,在他們眼中,唯有金錢才有談判功能,動刀動槍不過是一種幼稚且毫無建設性的行為。
歐元、英鎊、美元、盧布,統統不成問題,只要你拿得出來,他們什麼都賣。
這麼說吧,他們唯利是圖,認錢不認人。
這個黑暗世界,人心濁黑得教人難以置信。
司各特家族的前任掌權者保羅‧司各特是個傳奇性人物,承襲司各特家族的血統以及個性,冷血愛錢是鐵定具備的性格,至于傳奇性,便是他那精準無比的鑒賞能力。黑市流通的藝術品可不一定全是真貨,仍有許多不怕死的不肖人士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以假貨牟取暴利,但很抱歉,沒有一件假貨能逃過保羅銳利的眼,他鑒定的技術世界公認一流。
而不幸的是,她,梅杜莎,就是保羅的……養女。
懵懵懂懂的十歲,對親生父母已然毫無記憶,不知走什麼「好運」的她,輾轉被領養進司各特家族,而讓她昵稱為保羅爸爸的保羅,待她極好,甚至超越了對兩個親生兒子的疼愛。
所以,什麼被養父母虐待的爛戲碼並未發生在她身上,除了敵視她這個侵略者搶走父愛的兩個掛名兄長外,基本上,她在司各特家族里的時光是無憂無慮的。
可是,她痛恨司各特這個姓氏、痛恨這個家族的一切,痛恨死了!
誰願意當侵略者?誰要家族股份、誰要跟席凡爭權奪利?她才不要!什麼都不要!可是,偏偏保羅指定他們「兄妹」三人在最終遺囑公布之前必須共同繼承,而目前,位在巴黎的拍賣會總部的大權穩穩地掌控在席凡手中……
驟然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想什麼?這麼入神。」見她似乎失神,席凡幽深的眼像虎視眈眈一般,緩緩將她蛻變後的驚艷麗顏烙刻在瞳底。
被這一問驚懾,猛地回神,收回望著車窗外的雙眼,梅杜莎瞟向鄰座的男人,頗不自在地悄然往旁邊挪動身子。只要能離他遠些,她連零點零一公分的距離都不會放過。
「你在乎我想什麼嗎?混帳。」她輕聲以中文咕噥著,神情看似若無其事,心卻繃得又緊又悶。
「用法文說話。」席凡的俊臉陰沉了幾分,厲聲提醒她。
她毫不遮掩的朝他翻了個白眼,「你不是我的監護人,不需要用這種態度命令我,我也沒有義務必恭必敬听你的話。」
「莎莎,你知道嗎?這幾年來,我總是反復思索,保羅為何要領養你。」
心跳陡然漏了半拍,梅杜莎下意識地屏息,「你為什麼不在保羅爸爸離開前問清楚?」突然提起這種敏感話題,這個男人鐵定心里有鬼!
疾速奔馳的車子猛地一震,似是突然踩煞車,梅杜莎一時失神,搖搖晃晃的身子重心不穩,再加上車子忽然劇烈的左轉,她錯愕地撲身撞進席凡懷里。
迷魅的香氣沁入她的鼻端,直竄胸臆,繚繞如受了魔咒的迷霧,將她層層包圍。
他的西裝、大衣甚至皮革手套,對她而言好陌生、好陌生,相隔這麼長的一段時空,她和他都已經變了,什麼都變了……
同時,凝睇她手足無措模樣的那雙冰冷眸子突地氤氳,席凡微眯起眼,心中猛然浮現許久以前的記憶。
同樣是一張蒼白無助的臉,卻顯得稚女敕天真,一雙杏眸總愛用眼角余光偷瞄,不愛正眼瞧人,微抿緊的菱形小嘴透著自然的粉色,淡淡的,像極了禮物盒上裝飾的粉色緞帶,令人不自覺想輕撫觸踫……
席凡猛地回神,冷漠地移開目光,強迫自己收斂散亂無章的心緒,即使那得用盡他所有心力,也不能讓她察覺。
「你的眼神似乎告訴我,你有多麼想念我。」
「作夢!我才不會想念一個對我百般仇視的家伙。」倉皇地退開身,她竟有些心虛,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驀地,厚實的大掌擒住她習慣性撥撩一頭蓬發的雪腕,席凡溫熱的鼻息冷不防地湊近她,有著捕捉獵物般的精準眼神,車內的氣溫仿佛驟升十幾度,她愣望著他,不敢輕舉妄動。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還埋怨在心?」他像是捉住她小辮子般,取笑她的不成熟。
「往事很難如煙,你不覺得嗎?」她淡淡地反問。
他晦澀幽邃的棕瞳倒映出她妍麗的美顏。「莎莎,你一直躲著我,莫非是怕我把你除掉?」說這話時,他的嗓音略微沙啞低沉。
聞言,梅杜莎差點落淚,半真半假的嚷著,「是啊,當年你千方百計欺負我、排斥我,不就是怕我跟你搶奪保羅爸爸留下的財產?我怕死你了!」
這個在她童年里留下大量「精采回憶」的壞男人,無論過了幾年,她始終對他抱持著一種近乎膽怯的復雜情緒,面對他,就像單槍匹馬面對千軍萬馬一樣困難。
席凡冷笑,「我不認為我對你有任何虧欠,對于你,我只有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她明知故問,一臉毫不在乎。
握在縴腕上的五指使勁收攏,痛得梅杜莎秀眉攏緊,瞪著他咧著笑的惡劣臉龐,只能看著他傾近身子,冰冷的薄唇吐出殘酷無情的字語。
「我和你,不是朋友,不是兄妹,很可能會是永遠的敵人。」
聞言,她只是淡淡的掩睫,遮去水灩明眸深處的幽怨。
是啊,本來就是如此,他總是能這般輕易地動搖她,甚至單用一、兩句話就摧毀她心中對他存有的渴望。
是的,很不幸的,她對他,這個極度痛恨她的男人,存在著不被允許、不被肯定的情愫,渴望他的擁抱、他的體溫、他一記溫柔的眼神,在沒有人能看見的內心深處,她像個可憐蟲,渴望擁有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