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幾天後,因為自小習武的關系,茉兒的身體狀況已經慢慢好轉,除卻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這一夜,她睡著之後,別院里突然冒出了好幾名黑衣人,其中一個對四周擺擺手,四周的黑衣人全退到一旁,剩下領頭的那個無聲無息地走進房里。
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扉,被黑巾遮住的臉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楮,眼神閃爍了下,只手輕彈,躺在床上的茉兒身體震動了下。
黑衣人悄悄來到她身邊,拉下臉上的黑巾,伸手戳戳那個躺在床上被他點了穴的人兒。
「我給你機會,要是不想跟我走,你就起來說一聲。」
「……」她不但動不了,也開不了口,是要她怎麼拒絕?
黑衣人笑眯了鳳眼,「我數到三,你不說話就代表你要跟我走了。」
「……」床上的人狠瞪著他。
「一……二……」把黑巾拉好,一反手,把床上的人兒扛上了肩,「三!」
然後,他大搖大擺地走出房門,對一旁幾個人比了個手勢,一行人便快速地撤離這座別院。
***
黃沙遍布的官道上,有一隊人馬正快速地往西邊奔去。
此地是辰曦與左邊鄰國安夏的交界處,安夏、衡州與代州的位置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也是貿易發達的商業重鎮,官道上不時可以看見大批來自安夏的游牧商人以及辰曦的商隊。
走在這條官道的,大部份都是商隊,但這個隊伍卻不一樣,僅有四名背上扛著大刀的剽悍男子,騎馬護衛在馬車四周,那馬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記,但內行人一眼就能分辨出那車廂可是黑漆木所制。
一般來說,昂貴的黑漆木都是制成上等家具,少有制成馬車,再加上四個大漢所騎的馬跟拉車的馬匹,都是少見的高壯駿馬,所到之處吸引不少注目。
車廂里,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小眼的那個人,穿著素色藍色衣衫,一張臉漂亮得足以稱為禍水,另一個大眼的,也是穿著一襲藍色長袖儒裙,清秀的面容上滿是怒意。
小眼堅定的望著大眼,大眼里的怒火更加熾熱,要是眼神能化為長箭,這個小眼禍水早就萬箭穿心死了千萬遍。
茉兒忍不住氣惱的抓起馬車上的靠枕就往對面那個人丟去。「說!你打算把我帶到哪里去?為什麼不經過我同意就帶我出來?」
她快被這個男人給氣死了!一覺醒來,她居然就躺在馬車里,這也就算了,這個不要臉的色胚居然還躺在她身邊抱著她一起睡!當下她想也不想就賞他個拐子。
他醒了之後,居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真是氣死人!「我有問過你啊!」曜玄凰回得理直氣壯。
火冒三丈還不足以形容茉兒現在的心情,銀牙暗咬,她讓他這副痞樣氣得快得內傷,「問你個頭啊!」甩開身上的薄毯子,她二話不說撲上去就開打。
車廂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吵雜聲,馬車外四個護衛加上車夫心知肚明的彼此對看一眼,然後轉開目光,當作沒听到。
行道上的人雖然听見了聲響,但見人家護衛還有車夫都一副沒事樣,也沒心思多管閑事。但還是有人愛湊熱鬧,硬是拉長耳朵听了一會兒,但都只听到低沉的嗚咽聲還有東西的撞擊聲。
馬車里已是一片狼藉,上好的瓷器全被人粗暴的拿來當對付某人的武器,碎了一地,連擺飾精美的食盒玩藝兒也全摔爛了,毯子、靠枕全被茶水給染了色。
此刻那個施暴的人正氣呼呼地被人壓在馬車上。曜玄凰微喘著氣,眸底還真有些驚色,他沒想到這只小貓撒起潑來這麼可怕。
雙手緊握著她的手腕,頎長的身子壓在她柔軟的身子上,頭發有些凌亂,「你、你發起脾氣還真嚇人。」他是好氣又好笑,從小到大,他第一次被女人打,更別說這女人從小練武,方才他背上挨了幾下,還真有點疼。
「你還敢說!」茉兒習武的本能還在,腰部一拱,想把身上的人給拱開,無奈卻怎麼也掙不出他的鉗制。
喔!眼前的小貓已經變成了炸毛的貓。「茉兒,乖乖乖,不要生氣,我是想帶你出來散散心,給你驚喜的。」曜玄凰可不希望她毀了這輛馬車,這可是皇家特制,要是把馬車給弄壞了,接下來的路程辛苦的可是他們倆。
茉兒掙扎了好一會兒,沒力了,只能惡狠狠的瞪著他,「哪有人散心是趁半夜時把人給綁走的?」
曜玄凰很想再說一次他有問過了,不過看她的眼神,皺皺鼻,還是放棄。「我想給你驚喜,你以前脾氣沒這麼壞。」張口就是謊話連篇。
茉兒一听他講起以前,心里就一陣悶,「多虧了你,我才會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說到底,他才是害她失去記億的凶手。
「好了,別生氣了,我們和平相處。」他還有正事要辦,沒空陪她打架解悶,想了想,再補上一句,「跟以前一樣。」
茉兒瞪著他不說話,好一會兒之後,臉上的怒氣漸漸收起來,又換上一貫清冷的表情,「你還要壓著我多久?」人都被他帶出來了,她還能怎麼辦?
曜玄凰燦爛一笑,有些不舍的松開她的雙手起身,其實壓在她軟綿綿的身上,觸感還挺不錯的。
轉了轉被捏疼的手後,茉兒快速坐起來,看也不看對面的男人一眼,獨自躲到最角落。
一時之間,馬車里變得靜默無聲。
「這里是哪里?」她突然問。
掀開窗簾的一角,他看著窗外的黃沙大道,「代陽附近的一個小城,我們要在這玩一段時間。」
馬車里的兩人又沒話了。茉兒本身就不多言,而對曜玄凰來說,她本來就是打發時間用的玩具,根本就不在意,之所以帶她上路,不過是想要讓葉子豪多一點時間去處理一些事情罷了。
茉兒不發一語地坐著,整理自己的儀容,一心想把對面那個人當作不存在,可是她才梳了兩下頭發,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深吸口氣,不理!
可窸窣聲越來越大,惹得她越來越煩躁,手指不自覺一用力,木梳瞬間在她手里斷成兩半,她氣怒的轉頭瞪向那個一直發出怪聲的人。
就一眼,便讓她愣住,隨即雙頰染上紅霞,將手中的梳子扔出去,「你在干麼?」雙手遮住眼楮,又氣又羞的大叫。
曜玄凰才剛把衣服隨意套上,赤果著胸膛,身前的小幾上放著一塊銅鏡,兩手正忙碌的在臉上涂抹著。
看了她的反應,他先是邪氣地一笑,抖抖肩膀,「爺的身材不錯吧?」
茉兒沒想到他會回這句話,一時之間不知該笑還是該氣,放下手,見他一副自滿的模樣,無奈一嘆。他自個兒都不在乎了,她干麼害羞?
「你在干麼?」她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拿著另外的事物,他原本身上穿的那件暗紋錦羅藍衫也被丟到一旁,改換上另一件普通商賈的錦織衣。
曜玄凰埋頭在鏡前,「修點容,這張臉皮子太好了,容易引人注目。」他的臉長得跟母妃可說是一模一樣,要是給熟人瞧見了,馬上會被認出來。
這一次出門,他想擺月兌某些人的眼線,只從暗衛里調出四個護衛——紅、黑、青、白,少了服侍的丫鬟跟小廝,以至于大爺他得第一次自己穿衣服,穿得七七八八,易容這塊,他出門前學了,不過現在也忘光了。
茉兒看他涂過來、抹過去,只是將臉上的皮膚弄得越來越黑而已,實在看不下去,她上前搶過他手上的粉餅,「你是想改變一下容貌別那麼扎眼?」
「嗯。」扎眼?曜玄凰瞄一下鏡中的自己,他原來的容貌會扎眼嗎?用著無辜的眼神望著她。
茉兒暗嘆了口氣。這種無奈的神情怎麼這麼熟悉?難不成他們兩人以前就是這樣相處的?
甩開疑惑,茉兒快速幫他上妝,先將他臉上厚厚的粉給擦掉,再重新抹上淡淡的一層,不過這次連脖子、手背都抹上了相同的顏色,再拿起一旁的眉筆,將他的眉畫得更加粗獷,頰上點上細細的雀斑,再拿起一旁特制的泥膠,將他細致的五官都修得粗獷些,待一切都弄好了以後,再順手替他把衣服系緊穿好。
曜玄凰有一瞬間的呆愣,低頭看著面前忙碌的女人,微冷的手指輕觸著他的臉頰,眼神清亮正直,就像兩顆黑琉璃一樣剔透,莫名地,他心里有一陣騷動。
「好了。」茉兒退開一些,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隨即一怔。咦,她好像很習慣做這樣的事?
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好像是她穿著男裝,眼前坐著一個人,她也在幫那個人做著改變容貌的事……
「啊!」一股刺痛竄過,疼到讓她忍不住哀著頭痛叫出聲。
「怎麼了?」曜玄凰快速來到她身邊。
「我的頭……好痛。」
曜玄凰低頭看著她蒼白的面容,眸底精光一閃,他記得大夫曾經說過,她腦海中尚有瘀血,所以影響到她恢復記憶,若是強行回想過去,就會引起頭痛。
伸手在她的太陽穴還有風池穴輕揉著,「你又在想些什麼?大夫不是要你順其自然嗎?」
茉兒痛到無力地靠在他懷里,「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幫你化妝的時候,突然覺得好像、好像以前也曾經做過一樣的事。」那些片段自然而然的竄進她的腦海里,不是她故意要回想的。
「嗯,以前你常幫我化妝,帶我到街上玩,那是年少的事了。」依查到的資料,他明白她回憶中那個被易容的人是她姐姐。
茉兒頓了下,語氣放軟,「原來是你……」她雖然想不起過往,卻總是在他身上找到熟悉感,讓她開始相信他,相信兩人真是未婚夫妻。
曜玄凰抱著她,「你休息一下,待會兒就進城了。」看著她閉上眼楮,一股促狹的笑意忍不住從眼底冒了出來。
茉兒依在他的胸前,頰邊不由得泛起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退開,但是他環在腰上的手又是那麼的溫熱,她竟舍不得離開。
***
「主子,到了。」馬車外,四名護衛之一的青恭敬地道。
曜玄凰攙著還有些無力的茉兒下了馬車。馬車停在揚安城里的一間客棧前,四個護衛這才發現主子易了容,與以往張揚的俊美完全不同,變成了一個五官陽光俊朗的男子。
店小二一眼就看出是貴客,快速甩著肩頭上的巾子,一面哈腰躬身的迎上來,「客官大駕光臨,里頭請!」
青上前一步隔開店小二跟主子之間的距離,「我們要單獨的一間小院。」
聞言,店小二笑彎了眼,「是,沒問題,小的這就去向掌櫃說一聲,領了鑰匙再帶幾位貴客過去。」哇!一開口就說要住單獨的小院,這種有錢人可不是天天踫得到的。
店小二動作迅速地去向掌櫃通報,聞言,胖乎乎的掌櫃也是一臉歡喜,很快就把小院的鑰匙交給店小二,還特別交代他要好好服侍客人。
沒一會兒,他們幾人就住到小院,掌櫃的還特地請了幾個丫頭進來幫他們把房間給整理干淨,然後每個人懷里都揣著半兩銀子的打賞,笑嘻嘻的走了。
茉兒的頭仍隱隱作疼,進了小院就進自己的房間休息,而曜玄凰幾人則去小院里附帶的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