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藍青色的光芒劃破黑漆漆夜空,淅瀝瀝的聲音響起,為這片炎熱已久的大地帶來一絲絲涼意。
一陣輕風順著半開的窗戶飄進了屋里,晃得房中的燭火輕輕搖曳。
獄清江坐在床沿,紅著眼楮盯著躺在床的獄澄兒,心疼得就像要碎了一樣,眼角余光掃到跪在牆角的人影,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為女兒掖好被角,她坐到一旁的椅子,看著那落寞瘦小的背影,揉揉額角。女兒為了他挨了那麼一下,她不是不氣,只是這孩子也恁是無辜,何況從女兒出事到現在,這孩子就這麼默默地跪在角落,等著女兒醒來,她還能怎麼做?
房里一片沉默,獄清江看著墨夜的身影,久久之後才開品說︰「陳貴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你還想陪在澄兒身邊嗎?」
這一年來,她一直觀察著這孩子,他雖然隔絕外界的一切,始終不開口說話,但細心觀察,這孩子還是有情緒的,至少在面對澄兒的進修,他身上的冰冷會淡一些。
墨夜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黑眸里瞬間綻放了幾絲光芒,隨即又像煙花一樣淡淡地隱去,雙手抖了抖,然後緩緩緊握成拳。
「我曾經殺過人……」跪在地上的他,像是回憶般地,說著一年前的往事。
原來一年前他會被送回牙行,就是因為他在礦山殺了人。
一年半前,他被賣到礦山當長工,一開始還好,頂多就是吃不飽、穿不暖而已,只要不待在那以色侍人的地方,再怎麼苦他都可以忍受。
但礦山里的一個工頭不知道從哪听來他以前是小倌,開始騷擾他,他不從,就變著法子折磨他,起初他都忍了下來,只是工頭卻越折磨他越開心。
直到有一天他發高燒提早回工寮,躺在在大炕上睡覺的時候,那工頭也進來了,趁著他體虛想要對他用強的,他拼了命的掙扎,與對方相搏,混亂中拿起一旁挖礦的鋤子,就往工頭的頭上鏟去……
出事後,礦山的大管事怕追查下來會連累到自己,原本想把他打死丟到山溝里,但這件事礦山里太多人知道,大管事只好對外謊稱工頭是摔下礦山意外死亡,然後將他送回牙行交給牙行處理。
獄清紅定定地听著墨夜以粗啞的嗓音述說著這一切,直到他說完許久,都沒有開口。
墨夜望著僅有幾步遠的床榻,卻宛如天與地一般的遙遠,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留在她身邊?
獄清紅將男孩眼底的絕望看得一清二楚,一顆心搖擺不定。她心里明白,像這樣的孩子,未來不是大好就是大壞,但心性極為堅定,自個兒的小女兒善良可人,現在兩人都還小,萬一大了、生了情愫,那不就……
想了又想,未免發展成她所想象的情況,她決定把他送走,送回去冤家身邊,讓他訓練這孩子,給他一個未來。
當她正想將這樣的念頭說出口時,床上傳來一聲囈語。
「墨夜哥哥……」獄澄兒睜開眼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一邊的的墨夜。
墨夜抬起眼眸望著她,獄澄兒看不懂他眼底那抹情緒是什麼,只是下意識地舉起手對他招了招。
「墨夜哥哥……」聲音細細小小的,有氣無力得令人聞之心憐。
獄清紅早在女兒醒來的瞬間就沖到床邊,看著女兒一睜眼就找她的墨夜哥哥,氣得差點想捏她一把。這死沒良心的丫頭,老娘她就坐在旁邊,看也不看她一眼。
墨夜不敢靠過去,轉頭看著獄清紅,獄澄兒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也看自家親娘,伸手拉拉娘親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瞧女兒跟墨夜這樣子,她倒像是個大壞人……算了!獄清紅無奈地輕點個頭。
得到允許,墨夜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腳早已麻木得沒有感覺,拖著腳踉蹌地走到床邊。
等到墨夜走到她身邊,獄澄兒的小臉蛋上又漾著甜如蜜的笑容,拉著他的手,「墨夜哥哥,不要怕,澄兒一點都不疼了。」
墨夜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一陣陣的暖意從心底流向四肢,眼眶一紅,「嗯。」緊抿著唇,他在心底發誓,從此以後,絕對不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絕不!
獄清紅看著這一幕,原本的打算當然也在女兒可憐的目光下打消了,額際一陣陣的抽疼著,瞄一眼還緊握著雙手的兩人,在心里不知道嘆了幾口氣。
算了、算了,女兒還小,墨夜也才是個十二歲,以後會怎麼樣也不知道,自己又何必瞎操心。
獄澄兒高興地看著墨夜,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覺睡醒墨夜就會開口說話,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內心的喜悅,小手緊抓著他,不停和他說話。
桌上的燭火搖晃著,墨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小臉,和方才不一樣,此時她就在他身邊,他不用伸長手,也能踫得到她……
「墨夜哥哥?」獄澄兒眨巴著大眼楮望著他。
墨夜一向冰冷的表情染上一絲暖意,薄薄的唇微微勾起,展露一抹溫柔至極的笑。
這一抹笑,不但小小年紀的獄澄兒看傻了,就連獄清紅也看怔了眼,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再一看,卻又沒了那份熟悉感,只不過心里感嘆著,怪不得那些男人會看上他,墨夜長得真好看。
「墨夜哥哥……我們永遠不分開喔!」獄澄兒笑咪咪地握著墨夜的手,一夜都沒有松開,直到她累極睡著了,還是沒有松手。
而墨夜也是一整晚陪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看著她的小臉,他很慎重地在心底發誓,他們永遠不分開。
獄清紅離開之前,看著俊美的墨夜,再看看女兒那嬌憨的模樣,揉揉額角,還是什麼都沒說,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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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布置得大氣雅致的房里,四周擺滿了一櫃櫃的書籍,大大的書桌後頭,坐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姑娘,她正擰著眉頭翻著桌上的本子,紅女敕像花瓣的小嘴不滿地嘟起。
墨夜推開房門進來就是看到這一幕,嚴峻的臉龐上,快速閃過一抹溫柔,隨即又隱匿在冰冷的面容之後。
听到推門的聲音,正一頭栽進賬簿的獄澄兒抬起頭,看到走進書房的是墨夜,原本不滿的表情瞬間被笑花所取代。
「墨夜!」她笑吟吟的起身,想也不想,一伸手就攬向墨夜堅實的臂膀。
墨夜淡淡一笑,任由她親昵踫觸。「在忙嗎?」伸手輕揉她的發頂,兩人腳步一致的走到書桌旁,他垂眸一看,目光掃過桌上的薄子。
嬌甜一笑,她搖搖頭,「沒。墨夜,你剛回來嗎?」她已經好幾個月都沒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
「嗯。」墨夜輕應一聲,轉過身就坐在椅子上,翻著她先前翻閱的簿子。
又是這麼沉默寡言。獄澄兒不滿的鼓著雙頰,悻悻然地坐在墨夜的對面,一手撐著臉頰,偏著頭打量他。
現在的墨夜已經完全沒有初來時的虛弱樣子,原本蒼白的臉色,如今早已變成了健康的麥色;小時候清秀俊美的五官,如今變得猶如刀刻般有稜有角;以前薄淡的眉,現在變成了又濃又粗的兩道劍眉,直挺的鼻梁,還有總是緊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