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逝去,瑞澤三年珩王大婚,夏去秋來,皇家也舉辦了一次秋狩,算是與皇都里的朝臣聯絡一下感情。
皇都內,凡五品以上的官員、將領都奉命出狩,隨駕在皇上身邊,而舉辦秋狩的地點也不遠,就在城郊十里外的山林里,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林間,架帳子的、安置的,忙得風風火火。
新婚的珩王帶著新晉的珩王妃也跟著來了,不過今早被太醫診出珩王妃有孕,所以又被送回皇宮里安置,而換取小女乃娃皇長子曜卿染跟著出來湊熱鬧。
吳欣藍領著一大群的宮婢走過回廊一隅,皇上出狩,順道帶著太後一起去散散心,而她也因為身體不適跟珩王妃一起留在宮里,沒人在,清閑許多,只要後宮的一些例行小事處理好,她這皇後也就可以安心去休息了。
不過,她心底還是有微微的不安,今天早上谷風出發前,還特意跟她說了一些事情,現在皇宮里又那麼安靜,她總覺得,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感覺。
心里暗忖了下,她其實有點推算到了,只不過谷風沒有言明,一定是有他的打算,她只要相信他就足夠了。
走進珩王猶是皇子時的宮殿,看見珩王妃吳茉兒正安坐在椅子上,一手輕撫著肚子,臉上掛著溫柔靦腆的笑意,一旁珩王的生母——文太妃滿臉笑意地拍撫著她的手背。
「皇後來啦,來,坐、坐。」文太妃瞧見了她的身影,招了招手。
吳茉兒起身正要屈膝行禮,她趕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茉兒也真是的,肚子里有了個寶,還這麼多禮,把姐姐當外人了。」她是真的很喜歡珩王妃,茉兒跟她也頗有淵源,先前因為斥後案一事,她還去玉衡城住了段時日,跟茉兒處得也很好。
「沒有,只是禮不可廢。」吳茉兒羞澀地抿嘴笑了笑。
「皇後,你自個兒的身子怎樣?早上不也是有些不快?」文太妃關心地看著她。
吳欣藍笑著搖頭,「沒事的,小毛病。」一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骯,她只是又有了身孕而已,不過這個消息,她想先告訴谷風,其他人就先等等吧。
「小毛病也要注意點,你去歇息吧,切莫太勞累,知曉?」文太妃溫柔地囑咐。皇上跟皇後這一對走來,她也是看在眼底的,如今也算是家順天下安了。
「是。」吳欣藍笑笑地應了一聲,跟她們又說了幾句話之後,才起身離開。
走出宮殿的時候,眼角不經意地掃過宮廊下那兩排垂首低眸的宮女,然後便轉開,走了幾步,腳步一頓,不禁又回頭掃過那些宮女。
「娘娘?」一旁的大宮女不解地靠過去。
吳欣藍仔細地又瞧了一下,疑惑地皺眉,然後又解開,「沒事,回坤寧宮吧。」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想想算了,應該沒有什麼事才對。
等到皇後走遠,那些宮女才又動了起來,掃地、擦窗、倒水,該做事的都去做事了,其中一名拿起角落的水桶,慢慢地往另一邊角落有水井的地方走去,將水桶放在水井口上,她的雙手顫抖不已,偏過頭,看著遠去的皇後儀仗,輕輕地吐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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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場上,滿滿的都是拿著弓箭的男人,營帳上的布旗隨風飄揚著,狩獵的號角聲響起,馬蹄踢踏,群犬叫嚷著,往山里頭奔去。
錦黃袍、五爪龍,一身俐落武裝的曜玄靖駕馭著胯下的坐騎,快速地穿過綠地,身後緊緊跟著一群侍衛。
穿著一身紫袍的曜玄凰也跟在他身後,兩兄弟奔馳一段路,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同時勒馬停下,早就在那兒等候的侍衛一下子圍上來,快速地將一旁捧著的鎧甲為兩個主子穿上。
「皇兄,皇宮里會沒事吧?」曜玄凰綁著細繩,心里有些不安。要知道,現在皇宮里可不只欣藍一個,他娘跟娘子都在里頭。
曜玄靖低著頭套上腳甲,「沒事,皇宮內藏了三千精兵,茉兒跟太妃不會有事,欣藍才是他們的目標。」他的心里也很沉重,卻得裝作若無其事樣。
二十年前的叛亂將在今天劃下最後句點。依照探子回報,這一場秋狩,是他們認為最好的時機。
微微諷刺地勾起唇角,曜玄靖冷冷一笑。他這天子是不是當得有些窩囊?不說並不代表不知道,這些個官員每個都在私下動手腳,他已經擺明了厭惡陳家,還是有不少人黏了上去,從龍之功,是誰都能辦到的嗎?
今天,他就要將辰曦里所有的惡瘤一次拔干淨!
換好了一身戎裝,曜玄靖跟曜玄凰兩人坐在馬上,靜靜地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山林間突然吵雜了起來,風中挾帶著一絲絲的血腥味,接著一陣陣厚重的腳步聲還有雜沓的馬蹄聲,轟隆隆地響起。
「救命啊!」山林里,開始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一旁的侍衛拿起馬上的號角,用力地吹響。
「嗚——嗚——」沉重的號角聲在山林里一聲又一聲地傳開。
整個山林都像地震似的晃動著,一群又一群穿著鎧甲的士兵從山林中冒了出來,另外一邊也冒出一大批穿著青衫鎧甲的士兵。
「皇上,禁軍三營全部到齊!」禁軍統領衛將軍騎著馬快速地來到曜玄靖身邊。
「那些人呢?」他問道。
「啟稟皇上,五品以上文官已退至戰線外,五品以上武官換了武裝,蓄勢待發,皇太子已送至安全的地方。」衛將軍回道。
「玄凰,你點齊一千兵馬,即刻趕回皇都,將陳相家圍起來,敢有違抗者,格殺無論!」曜玄靖轉頭吩咐。
曜玄凰也不多話,領了旁邊幾名小將策馬快速離開;曜玄靖慢慢地在侍衛的護衛之下,退到帶來的兵馬中央,看向遠方,這座山林就像分開的堡壘一樣,左右兩邊各排列著士兵與騎兵們,長矛、拒馬,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排成了列陣。
對方的陣營中也出現了幾名眼熟的人物,曜玄靖眼一眯,嘴角露出諷刺的笑意。那幾個人正是以陳相為首的幾名陳家人,都是軍中的好手。
「奉義王之命,誅殺不法得皇位之逆賊!曜桀一脈擅奪王位!殺!」陳相坐在軍隊的後方,揚聲高喊著,軍中有專門負責喊話的士兵,一層又一層地把他的話傳出來。
「放兵器投降者,既往不咎,違抗者,斬立決!」曜玄靖抽出腰間的長劍,橫指向天。
一陣沉默後,兩軍中的號角聲同時響起,馬蹄奔沓。
「殺——」
另一邊的皇宮內——
換掉沉重後袍的吳欣藍,正想躺到軟榻上去眯一下,整個皇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騷動了起來。
她心神一震,立即從軟榻上起身,「快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起身接過一旁宮女遞來的薄披覆在身上,心里惴惴不安著。
大宮女快速地走出坤寧宮,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見大宮女行色匆匆地跑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小隊的禁軍。
「皇後娘娘,出事了!有逆賊作亂,已經開始攻打皇宮的大門了!」
禁軍隊長率先來到吳欣藍身邊,「皇後娘娘恕罪!皇上吩咐末將,如宮內有亂,請皇後娘娘立即退避!」
吳欣藍著急地問道︰「珩王妃還有文太妃呢?」
「太妃與王妃都退避到冷宮,正等娘娘過去。」禁軍隊長很快地解答她的問題。
「其他的人呢?」吳欣藍揮揮手,跟著禁軍隊長一邊快速地離開坤寧宮,一邊問著。皇宮里不只是太妃她們,還有一堆太監、宮婢,這些也都是人命哪。
「請皇後娘娘安心,皇上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禁軍隊長領著她還有身後一長串的人一起走向皇宮最偏僻的冷宮。
吳欣藍一邊走一邊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今天秋狩,駐守皇都的兵力雖然被帶走了一大半,但至少還有一半的兵力部署在皇都四周,那些逆賊是怎麼闖進皇宮大門的?
等等!如果那些叛賊闖進了皇宮大門,那皇都里不早就血流成河?
「等一下!皇都里的子民呢?禁軍三營沒擋住那些闖進皇都的逆賊嗎?」她一想到這,整顆心都涼了。要知道,如果逆賊闖進皇都燒殺擄掠,那對辰曦會造成多大傷害?更別說皇都內有不少使臣館所,萬一別國的使臣受到傷害,那對辰曦的國威會造成莫大的損傷。
「啟稟皇後娘娘,那些逆賊多半都是陳相府中的家兵,皇上已有安排五千兵馬駐在內城,已先上高台敲鑼示警,讓皇都子民避至屋內躲難,使臣館也有駐兵保護,請皇後娘娘放心。」禁軍隊長快速地解釋目前的情況。
陳相?吳欣藍咬著下唇,深吸口氣。他果然還是反了,皇上早就查出他跟二十年前起兵作亂的義王一直有聯系,遲遲沒有處置,沒想到他還是自尋死路,敢再一次幫著義王起兵造反。
「那些逆賊會闖進宮里嗎?」吳欣藍不怕自己有事,她就怕剛懷孕的茉兒出事,到時候她要怎麼跟玄凰交代?
「請娘娘放心,宮外早已安排妥當,如今移向冷宮也是以防萬一。」
他這樣一講,吳欣藍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穩定了點,沒有再廢話,一群人匆匆地趕到冷宮。
冷宮一向是拿來關犯錯的妃子的地方,當然不會有多舒服,更別說先皇也沒關過半個妃子,這冷宮空置了起碼有四、五十年了,當然整個宮殿都破破爛爛的。
文太妃跟吳茉兒都坐在冷宮的一個角落,四周都圍滿了禁軍,吳欣藍快速地過去向文太妃屈膝請安。
「皇後,這是怎麼回事?」文太妃有些害怕。她是這里頭唯一經過二十年前叛亂的人,今天皇宮這樣的情景,讓她不禁又想起了當年的事。
「太妃別擔心,那些逆賊都還在皇宮外,宮外皇上業已安排好人馬了,如今只是小心為上,讓咱們躲到安全的地方而已。」吳欣藍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文太妃了解地點點頭,但還是免不了一臉憂心忡忡,不過時刻都不忘把自家的媳婦兒給藏在身後,且緊拉著皇後的手,不讓她走遠。
三個女人提心吊膽地等待著,皇宮內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她們在最偏遠的冷宮里,都還能隱隱听到外面傳來的喊殺聲。
吳欣藍現在開始擔心起曜玄靖的安危了,她們在皇宮里都那麼危險了,在秋狩的他,是不是更加危險?
一有這個想法,她就無法控制紊亂的心,按捺不住地起身走向守在冷宮殿門口的禁軍隊長。「皇上那邊不會有事吧?」她壓低嗓子,怕讓文太妃听見。
「末將只受命嚴守皇宮。」禁軍隊長抱歉地看著她。
吳欣藍想了想,心里著急得很,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又沒辦法出去打探消息,只好按下混亂的心思,朝冷宮里走回去。
走到半路的時候,不小心踫到旁邊站著的一名宮女,這些宮女都是隨著文太妃還有珩王妃一起退避的。
那宮女似無所覺地直挺挺站著,吳欣藍眉頭一皺,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銀光一閃,下一秒,脖子上就貼上一個冰冷冷的事物!
這突變狀況,嚇壞了冷宮里所有人,忍不住驚叫著,禁軍隊長馬上沖了過去。
那宮女將手中的匕首貼在吳欣藍的脖子上,白著臉尖叫著,「不準過來!」手中的匕首抖啊抖的,在吳欣藍的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
「放肆!還不快點放開皇後娘娘!」禁軍隊長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個最簡單的任務,竟然也會出事?
「你是哪一宮的?膽敢對皇後娘娘犯上,不怕罪誅九族嗎?」文太妃按住吳茉兒的身子,站起來厲聲斥喝。
那個宮女白著一張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慌張。
吳欣藍忍著脖子上的痛楚,小心翼翼地道︰「你要想清楚,傷了本宮你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若是你現在放了本宮,本宮就當作什麼事都沒有。」
「閉嘴!閉嘴!」那宮女像受了什麼刺激,抓著她的領子搖晃,手上的刀又在她脖子上劃了幾口子。
吳欣藍痛得倒吸了一口氣,可是什麼話都不敢再說了。宮女拉著她踉蹌地走到冷宮左邊牆面附近,一只手拿著刀緊架在她的脖子上,另一手卻在牆壁上敲打著。
「小、小姐……小姐……」她顫抖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