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齊菡並不遲鈍,勾允格在躲她,她感覺到了。
自從那次他們在公園共進乍餐以後,足足半個月,她就不曾在那兒再遇過他。
「什麼‘隨你’嘛!結果自己不來是怎樣……「
鮑園的貓被喂出了習性,看得出他這麼做已有一陣子,他不再來,貓兒也跟著鳥獸散,她一個人獨坐,空虛寂寞。
那天她坐在他旁邊,盡避沒多聊,可那種安穩的感覺卻令她舒心,她很想再多接近他,卻沒了機會……
「奇怪,是我惹到他了嗎?」
除了開會之類的例行公事,這位新上任的經理像是不願與她多接觸,見了她不是閃就是躲,真需要來往的事也多由雙方的助理負責——事實上,這樣也沒錯,畢竟他們都忙,可他不想見到她的行為太明顯,她為此悶得慌,覺得沮喪,畢竟被人無端排斥總不是件教人開心的事。
而且,坦白講,她挺欣賞這位上司的。
他作風確實強硬,不給人留太多余地,營業部的曾主任最近就因為這樣被釘得慘兮兮,各部門也一樣,每天繃緊神經,就怕他老大哪天心血來潮又開始突襲問答。可一個月過去,「訊傳」本來懶散的工作氣氛逐漸煥然一新,盡避很累,方齊菡卻不討厭這種感覺。
所以……那樣認真嚴肅得近乎過分的男人,竟會這樣公私不分地排拒她,肯定是她那天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好事」吧?
一思及此,方齊菡真是欲哭無淚。「好歹死也要死得讓我明白點啊……」
「老大,我才快死了……」後頭傳來小米虛弱的哀叫。這已經是她們加班的第三個禮拜,今天七夕情人節,眼看時針快逼近八點,小米好想哭。「我今天能不能先走?」
「嗯,沒關系,你下班吧。」方齊菡回過神,看了看時間也很想哭,但沒辦法。「唉,你跟你男友也很久沒約會了吧?」
「唉喲。」小米不好意思地叫了聲,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面帶同情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老大你也早點定吧?難得情人節,你跟你男友沒約會?」
當然沒,早吹了。「你管好你自己!我想約會可不必等到情人節。」
「哈哈,是是是,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小米不無艷羨地說完,向方齊菡揮手。「我先走嘍。」
「嗯。」方齊菡繼續忙她的公事,彷佛藉由忙碌才能使自己在這種屬于有情人的日子里好過一點,想到這,她好氣又好笑。天,她哪時成了小說中倚賴工作以忽視傷痛的悲劇角色了?
怎麼想都不覺得這是她的Tone,方齊菡起身,她受夠了這種日子!
就算今天不找人約會,她也要回家,好好休息泡個澡、放松心情,然後吃好吃的東西,看喜歡的節目,只要那只貓不來吵她,一切就更完美——等下,貓?
「靠!我忘了!」她一臉驚慌地看向牆上時鐘。要死了,她居然忘了喂貓!
想到這兒,她整張臉青筍筍。上次忘了喂是一年前的事,那貓好樣地咬壞了她一雙價值一萬多的靴子當作報復,這一次又是什麼?不會尿在她的床或沙發上吧?
她慌得要命,卻在開門之際和來人撞了個滿懷。「呀!」
她差些往後栽倒,還好有雙健臂及時攬過她的腰。她回神,正想道謝,卻被眼前出現的人嚇了一跳。
「勾經理?」他居然主動來找她?
「嗯。」他語調依舊平板。「我是來告訴你……可以下班了。」
「是、是喔?」她有些尷尬,沒想到竟會被上司看見自己歸心似箭的模樣。
但勾允格沒多說什麼,這一個月,對于公司將有的改革,他確實看見了她全心全意的配合及付出。他公私分明,卻不是個不近人情之人,何況今天這種日子,她會走得如此倉皇……也無可厚非。
他眸底瞬間閃過一道幽暗,方齊菡捕捉到了,一時怔然,過近的距離使她嗅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這什麼?熊寶貝?
那香味跟她使用的實在是很類似,方齊菡蹙眉,想著會不會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她聞了聞,忽地醒悟自己半邊身子還偎在勾允格懷里,這這這……
「我……可以放開我了嗎?」好尷尬!她想月兌身,無奈他的手箍得很緊,她脹紅了臉,為自己的行徑發窘。天,她剛那樣簡直就是變態!
「嗯。」又一聲嗯,他放開她,放得太干脆,讓方齊菡差些拐倒。「快回去吧。」
「喔……」咦?這種事需要他特地跑來提醒?她一愣,驀然恍悟這是他的體貼——為了讓她心無掛念地回去。她胸口一暖,無奈沒時間多想,再晚一分回去只怕那只貓餓得受不住。「謝謝經理,有什麼事你留個Memo給我,我明天一早就來處理!」說完,她當真是風一般地飛奔離去。
貝允格鏡片下的眸訝然一閃,有些意外她競看出了他原本的打算。他沒動,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她縴細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訊傳」客服部在四樓,她走得這麼急,連電梯都不願等,肯定是有人在等她吧……
方齊菡沖至公司大樓外,正想著要搭捷運還是叫計程車,忽然,一台熟悉的車輛在她面前停下,她愣了愣,看見一名男子從另一頭下車走過來。「語遲?「
「你現在才下班?」方語遲也難掩意外。他順路經過這兒,看見二堂妹一臉驚慌,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我正好要回去,順道載你一程?」
「Lucky!」方齊菡馬上開心地上前抱住堂哥。「你來得太好了!快!你現在用最快速度載我回家!」
「好好好。」他拍了拍她,對她的熱情實在消受不起,看來她今兒個是真的累翻了。「上車吧。」
方齊菡從善如流,開心搭上堂哥的車,下一秒卻如夢初醒。「對喔!」
「對什麼?」
「沒事。」她揮了揮手,一臉沮喪。唉,難得的大好機會,她應該問他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才會這樣抗拒與她來往……
方語遲早習慣她說風是雨的性子,聳了聳肩,發動車子。
「訊傳」大廈的四樓,有個男人正透過窗戶看見了這一切。
他神情末變,但收在西褲口袋內的手緊握成拳,堅硬的指甲嵌入掌心,傳來一陣微微刺疼,墨如夜色的眼則有如無底洞,教人參不透。
她有男友的事,他一直都知道。
大學時的朋友還跟她有聯絡,曾告訴他她有個交往三年的男友,兩人感情穩定,交往甜蜜,他確實看見了。
看見她以這般甜美的姿態,投入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
他淡淡斂眸,看著那台載著她的車子駛遠,懷疑自己為何能如此冷靜地站立在此,也許,是因為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痛楚。
他仿佛還能感受到手臂上縈繞著她的余溫,以及那股和他相似,卻又甜得幾乎要鎖住他喉嚨的熊寶貝香氣。他努力過,這半個月盡可能地下接近她,可今天這種日子太特別,他見她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抱著一絲期望,如果她沒約會,那麼,至少可以一起吃頓飯——
可事實證明,她留下來的只有屬于一瞬的虛幻香氣,真正的她,一直不是他的。
一直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