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ongiorno.」
她以義語向他道早,很自然地伸手環住他健果的上身,身軀相貼的感受舒服得令她嘆息。從沒想過自己這一生居然如此想貼近一個人,甚至想將自己的一切全給他,也許當初在海哥的店里被他擁抱,結局就已注定了。
他的溫度,喚醒了她體內一直以來寂寞、渴愛的獸。
不過對于男人來說,才剛嘗過她的甜膩柔軟,一早又在最為脆弱的時候被心愛的女人抱住,老實說,這真不是件好過的事。「覓覓……」
「別想再來一次。」于覓不遲鈍,他逐漸升高的體溫、略沈的嗓音及蟄伏在褲襠間開始發燙的,她身為女人不可能沒察覺。「昨天是一時失控,在你傷好前休想踫我第二次。」
這下單行爾垮下俊臉,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他這副沮喪模樣毫不隱藏,直白得讓于覓忍不住笑出聲。「等傷好我就不管你了。」
「好!」
說風是雨,單大少馬上恢復活力,哼哼哈嘻,甩得動雙節棍。不過吞不下肚,至少還能嘗嘗味道,他大掌探盡暖熱被窩,撫過她身下果白的腿。「我感覺以後我會更迷戀你月兌下牛仔褲的樣子。」
這色鬼!于覓臉熱,嗔他一眼,好氣又好笑地探手觸模他剛開始長毛的頭。唉,可惜了,不過人沒事,絕對比什麼都重要。
「好像小雞的毛。」
她呵呵笑,被女朋友這般當小孩子似地對待,單行爾當然不滿。「別小看我,我下面可是大雕——」
至于于覓回應他的,則是床上所有能扔的抱枕。
★★★
單行爾來到米蘭已快半個月,其中十天都在醫院度過。前天出院,昨天休息了整天,轉眼已到了時裝周的最後一天。CR的秀安排在下午,老天賞臉,天氣狀況不錯,他雖然受傷得以暫時休息,不過自家公司辦秀,多少還是得出場插花一下。
這次的秀舉辦在MuseoDellaPermanente,位于米蘭FilippoTurati街,離他們的飯店不過四百公尺距離。他們步行前往,進去前,單行爾將工作證交給于覓。「我去幫忙,你到處看,記好位置,等下坐我旁邊,不要亂跑……」
他殷殷叮囑,羅唆到有剩,于覓差點就跟他講米蘭就像她家後院,盡避許久沒來,但這座城市始終以自己的步調走著。米蘭不似羅馬,充滿古跡,悠閑宜人,這里新舊交錯,人們與建築物驕傲地各自為政,互不搭理。記得一開始,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想逃離。
但,有個人改變了她。
于覓逸出澀笑,拉緊風衣,拋開那些多余的傷感,隨著人群走入會場。
一場服裝秀從開演到結束其實不過三十分鐘,事前的準備作業卻繁復得驚人。不過,她只是個膚淺的路人甲,傲慢地只懂得看美與不美。時裝秀開始,先是男裝,她坐在男友身邊,好幾套衣服讓她驚恐得五官扭曲,忍不住揪住單行爾的袖子。「我寧可你穿那件烏龜的T恤!」
CarloRomano這次的主題是夢游現世,構想來自于《愛麗絲夢游仙境》這則奇幻童話,只見秀上Model全是五顏六色、張狂至極的扮裝,但這只不過是序曲,等女裝開始出場,她才見識到何謂真正的惡夢。
「如果這就是時尚,我情願果奔!」
單行爾比她還想哭,他頭上戴著一頂貝雷帽,遮掩被剃光的發,有種自己該遁入空門虔心修行的Fu。
于覓瞅著他臉上快崩裂的四十五度笑容,老實說,這問題她好奇很久了。「講真的,你不覺得Romano這一、兩季的東西……呃,有點自High過頭了?」
她對CR這品牌沒偏見,早期他們也確實做出許多夢幻迷人的作品,只是近一、兩年走調得實在教人不忍卒睹,她疑惑男友替這品牌發聲、樹立形象,但難道沒懷疑過這值不值得?
單行爾吐了口氣,語調很難得地認真。「坦白說,我們品牌的東西好不好看,不是我的重點,而是我夠不夠了解它要傳達的精神,並代替Romano先生宣揚出去,讓大眾肯定我們的理念。」
「嗯。」于覓听著,了解了,認真的男人自有一股魅力,男友對工作的投入及熱愛感動了她,原來他不只是一張嘴講講,而是打從心底認同自己該做的一切。她一笑。「單先生,你既往不咎地邀請我來看秀,我真的很感激,往後我一定會多多關注你們CarloRomano的。」
听了這話,單行爾反倒驚恐。拜托不要啊……
時裝秀結束,接下來便是媒體采訪時間,記者們拿著麥克風在場內游走,鎂光燈閃爍不停,在場名流雲集,單行爾忙著招呼,于覓不打擾男友,離開會場,走至街頭附近的Biancolatte買了一杯CaffeMacchiato。
義大利人喝咖啡的方式像是每日必備的儀式,不像其他城市的人一樣捧著一杯慢悠悠地喝,而是站著極為迅速地一飲而盡。曾經她也染過這習性,但現在,她只想在秋涼天候下慢慢品嘗這份溫暖及美味。
于覓站在街頭,灰眸淡睬來去行人如何以自身展現時尚,這里隨便一個人可能都是某大品牌的設計師或某報章雜志的總編。
就在這時,一道預料之外的呼喚震懾了她——
「Rosa?」太久沒被人稱呼這名字,于覓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
她瞠眸,眼前是一名混血男子,五官蘊含著西方的狂放及東方的神秘,像一尊完美比例的雕像。她不敢置信,嗓音不自覺顫抖。「……Vincent?」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男人改以流暢的華語說道,走了過來。
多年不見,他樣貌沒改變太多,唯獨氣勢更加逼人,他渾身上下盡是不甘寂寞地以Armani作為主軸,低調中顯見奢華,深邃的眼始終透不出真實心緒。「我來看CarloRomano的秀,你呢,怎會在這里?」
「說來話長。」于覓扯扯唇,不想與他牽扯太多,她心跳猛烈,四肢泛冷,手中的咖啡再暖不了她。她曾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不會再遇見這男人,可她來到了這個城市,終究還是躲不過。
「難得見面,要不要聊聊?」
他臉上還是那副尊貴優雅的笑,可于覓看得出他眸底究竟有多冷,她搖頭。「不了,我在等人。」
「好。」他也沒勉強,反正只要她還在這個城市,他要找到她是輕而易舉。他走上前來,以外國人打招呼的方式抱住她,在她臉畔輕輕印上一吻。「很高興再見到你。Ciao.」
他給了她一張名片,然後步調悠然地上了前方那台等著他的Mercedes-Benz。
于覓一陣眩暈,沾染在舌尖上的咖啡變得苦澀了,她深呼吸,平復胸口那種有如踫撞的疼痛。她走進秀場,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找著了男友,幾乎不顧一切地走上前。
單行爾見她走來,被她臉上表情嚇到。「你怎麼了?」
「我不舒服。」她臉色蒼白如紙,方才被男人踫觸到的地方不愉快地泛起疙瘩。Rosa,那是她遺忘已久的名字,當初替她取名的那個人已經不在,她不想再被他人這樣稱呼。「叫我的名字。」
單行爾莫名其妙,可還是配合女友。「于覓?」
「不是那個。」
「啊?」那是啥?「覓覓?」
被他這一喚,她幾乎要落淚,方才的冰冷麻痹終于褪去,她四肢百骸再度被暖熱了,蘇醒過來。
餅去她討厭他這般叫她,現在卻覺得動听如詩,單行爾覺察到她不對勁,遣開旁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只是遇到了舊識。」
她沒說謊,但仍隱瞞許多,她看著男友憂心的臉,曉得自己讓他擔心了。這段往事,她早已塵封在心底,未再憶起,也許她該告訴他,如同她曾坦言自己灰敗的青春,問題是故事冗長繁復,她該如何說起?
也許……等她逃離了這個城市再說吧!
一年一度的時裝周終于落幕,單行爾的傷已無大礙,決定復工。CarloRomano的總部位于MonteNapoleone大街,那兒也是米蘭頗負盛名的名店街,街上各大品牌旗監店林立,隨便一棟建築物向上望去,可能就是某個大設計師的工作室。
單行爾猜想于覓應該會有興趣,不料她卻一副興致缺缺。「免了,我在飯店休息就好,不用擔心我。」
自那天從CR秀場回來,她對這個城市的一切幾乎可說是意興闌珊。她把自己關在飯店像關禁閉,最遠的距離就是去街角買杯咖啡,喝完就回來。單行爾曉得她不太對勁,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但直覺告訴他,這與她那天偶然巧遇的「舊識」有關。
世界何其大,居然剛巧讓她在米蘭遇得舊識,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兩人又是什麼關系?單行爾在意得很,搞得開會時都不專心,他踱出CR總部,正想拿出巧克力糖降低煩躁,卻看見路旁一台極其招搖的白色賓士里走出一個男人。
「你好。」
來人端著從容笑意,渾身上下散發出唯我獨尊的貴氣,單行爾內心暗嘖一聲,默默將巧克力糖塞回口袋,同樣回以輸人不輸陣的完美微笑。「Mr.關,好久不見。」
男人姓關,三十五歲,中英混血,是義大利紡織大亨關雲合的兒子。單行爾曾在各大秀場見過他,傳聞這位關先生作風狠戾,一口氣並吞了許多Prato地區的小型紡織商,單行爾與他並無利害關系,只看在同是華人的分上聊過幾次,卻沒料到他竟會在路上特意叫住自己。
兩個男人四目交接,無言角力。比出身他是差了點,但比別的他可未必會輸。單行爾在內心幼稚地計量著,只見關宇皓毫不在意,扯開一抹人畜無害的笑。「不介意找個地方坐一坐?」
單行爾挑眉。他們有這麼熟嗎?不過做公關的,當然不可能老實講。「抱歉,剛好我等一下還有事,不如下次吧?」
他禮貌地致歉。于覓一個人在飯店,他不安心,頷首告別後正想走往計程車招呼站,關宇皓卻出聲頓住他前行的腳步。「我想跟你聊聊Rosa的事。」
誰?「我不認識這個人。」他歷任女友也沒一個叫蘿莎的。
單行爾調頭欲走,直到關宇皓下一句話傳來——
「原來單先生不知道于覓在米蘭的名字叫Rosa?很美的名字,對吧?那是因為她在大腿內側,刺了一朵漂亮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