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內診後,艾曦遵照耿于韞的交代到樓下批價領藥,她低頭看了一下藥袋上頭有消炎藥、抗生素等,里頭還多了幾包退燒藥。
方才在診間時,耿于韞特別叮嚀她巴氏腺囊腫可能並發高燒的癥狀,所以貼心地多開了退燒藥。
雖然看診的過程很令人尷尬,但耿于韞不愧是專業人士,做了「萃取」手術之後,少了那顆腫脹的「珍珠」,她疼痛減緩,只剩走路摩擦到傷口時仍然有些疼。
腳步蹣跚地朝著醫院門口走去,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滂沱大雨,淅瀝瀝的雨聲與車子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混亂的交通更顯得壅塞。
艾曦狼狽地撐著雨傘,拖著疼痛且疲累的身軀走在坑坑疤疤的積水路面,身上的洋裝被疾馳而過的車輛濺濕了泰半,再加上招不到出租車,心中悲涼情緒尤甚。
叭——
身後響起一陣刺耳的喇叭聲,一輛白色房車在路肩停了下來,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下來,探出一張熟悉的俊臉。
「顏小姐……」耿于韞揚聲喊道。
艾曦循聲望去,怔愣了一下說︰「耿醫師?」
「你要回家嗎?」耿于韞隔著雨幕膘望她孤單狼狽的身影,主動關心道︰「這種天氣很難攔車,我送你一程吧。」
他橫過身體,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說道︰「上車吧!」
「那就麻煩你了。」她收起傘,鑽入車廂。
她也不想拒絕,不然再走下去,她的「月光寶盒」只會痛得更加厲害。
「不客氣。」他側過身替她扣上安全帶,又從後座取出一條干淨的運動毛巾遞給她,體貼地說︰「你的頭發和衣服都濕了,快點擦干淨,免得感冒了。」
凝睇著她濡濕的發梢和眼底脆弱的情緒,令耿于韞興起一股想憐惜呵護她的沖動。
方才看完最後一位患者後,他又上樓巡了一回病房,才開車離開醫院,沒想到會在路上遇見她。
這意外的巧合令他眼底隱隱浮現一抹雀躍的神色。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毛巾,擦拭發梢和手臂的雨水,面對他突來的溫情舉措,原本被雨水淋濕的悸動芳心再度溫熱了起來。
難得遇到一個令她動心動情的男人,結果居然是她的婦產科醫師……
他見過她最「不堪」的一面,肯定對她沒有多余的遐想。唉,一切都是「月光寶盒」惹的禍,看來她和耿于韞,注定只能維持病人與醫師的關系了。
「顏小姐,你住哪里?」耿于韞雙手操控方向盤,瞟看她線條優美的側臉,低聲地問道。
「耿醫師,我住在華興街三十七巷底……哈啾……」她冷不防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我把空調轉小一點,這里有外套先披著……」耿于韞騰出一只手,將披在後座的西裝外套遞給她,續說道︰「現在有點堵車,你先休息一點,等到的時候我再叫你。」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外套,將它披在身上,鼻翼間飄散著殘留在布料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彷佛被他陽剛的氣息包圍著,教她呼吸一窒,有些說不出的曖昧。
罷才離開醫院,拖著病軀又攔不到出租車的事情,著實讓她懊惱了一下,但在遇到耿于韞之後,艾曦覺得自己還不算太衰嘛,起碼有個型男醫師來拯救她生病的「下半身」,又好心送身體仍疼痛的她回家。
封閉的車廂里,音箱里流瀉出輕快的英倫搖賓歌曲,耿于韞雙手握著方向盤,忍不住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艾曦。
她閉著眼楮,身上覆著他的外套,竟有一種嬌柔荏弱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想疼寵她,一種獨特的溫柔因她而生。
她慧黠迷人的眼楮、甜美的笑靨,一再地挑動他的心。
他對自己的條件還算有自信,平常對他示好的女人也不少,但在遇到顏艾曦後,他的信心就被感情所動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她會愛上的男人?
畢竟沒有多少女人會想跟自己的婦產科醫師交往吧!
明明窗外下著雨,馬路上嘈雜的喇叭聲十分剌耳,但耿于韞卻十分享受和她困在壅塞車流中的時光。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說喜歡,那暗地戀著她、寵著她,應該無妨吧?
因為「月光寶盒」生病的關系,艾曦向公司連請了五天的病假,幸好她上班的櫃點已經做完周年慶,又累積了一堆年假沒休,剛好趁這個機會,可以好好在家休養。
老家住斑雄的她,之前從澳洲回來找工作時,便在台北租了一間十幾坪的小鮑寓,一廳一房再加上一間開放式廚房的設計格局,頗適合單身女郎居住。
不過那間廚房雖是擺在那兒,卻常無用武之地。她廚藝普通,再加上在百貨公司工作長期養成的外食習慣,讓她鮮少使用廚房,頂多就是煮碗泡面或下個水餃,從沒有像現在這般飄出陣陣食物香氣。
蜷坐在客廳那張深紫色雙人沙發上,她瞟向流理台前那抹忙碌的高大身影,在心底月復誹,這算是「因病得福」吧?
生病休養的這幾天,因為那條該死的「巴士線」讓她舉步維艱,生活起居全由耿于韞照料,不需要值班的時候,他便會來到她家中,不只幫忙采買生活用品、倒垃圾、修理馬桶等,甚至還會為她煮飯。
一開始她還有些羞赧與不習慣,畢竟她和耿于韞並不熟稔,但身體虛弱不適,心理也格外脆弱,他適時地給予照顧與援助,也輕易地打破了兩人之間陌生的藩籬。
她也不想再偽裝堅強與優雅,索性就接受他的呵疼與關心。
摟著抱枕,她看著耿于韞將襯衫的袖子卷至手肘,在廚房里拿起菜刀利落地切著空心菜、小白菜和蔥花,緊接著將蝦子、透抽等食材放進油鍋里快速翻炒了一下,又在另一個鍋中做好調味,放入大量蔬菜和面條。
幾分鐘後,一股教人垂涎欲滴的海鮮面香氣從廚房里傳出來。
她望著眼前這一幕,油然生起一股幸福感,有一種被嬌寵在手心的感覺。
原本她以為生病的這幾天都得靠泡面和微波食品度日,沒想到有了耿于韞後,變得完全不一樣。
他貼心的舉措在她眼中看來,簡直就是百分百的優質好男人,教人傾慕不已,可惜這完美情人在經歷前幾天醫院那場悲慘經歷後,變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她輕咬著下唇,滿是懊惱啊!
幾分鐘後,耿于韞端了兩碗熱騰騰的海鮮什錦面來到客廳,放置在茶幾上,又將湯匙和筷子遞給她。
「好香哦……」艾曦望著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海鮮什錦面,忍不住驚呼出口,拿起筷子稍微挑了一下面條。
「小心別燙到舌頭。」耿于韞細心地提醒,然後拉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她的對面。
「謝謝耿醫師。」艾曦甜甜地一笑,滿心滿眼全是感激與感動。
一個男人長得賞心悅目也就算了,做菜的功夫又不錯,重點是對她好體貼……
連日來的好感不斷地在心底加溫,她無法否認自己對耿于韞的印象很好,他的細膩、他的體貼、他的溫柔,叩動了她寂寞的芳心。
她抬眸覷看著他,兩人隔桌對望,可艾曦感覺到兩人隔著不只是一張桌子的距離,而是一條「巴士線」啊!
愛情就像一團輕柔甜蜜的棉花糖,充滿各種浪漫美麗的幻想,從戀人的眼中望去所有的一切都是可愛的。
但,偏偏耿于韞是她的婦產科醫師,見過她生病的「月光寶盒」,肯定對她幻想破滅,沒有多少興趣。
唉!看來他們倆注定無緣了。想到這邊,艾曦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
「顏小姐,你可以不要再叫我耿醫師嗎?」看著若有所思的艾曦,耿于韞終于按捺不住,低聲地提出抗議。
她那句耿醫師,讓兩人的關系感覺好生疏。
而且,他想當的不只是她的醫師,更想當她的朋友。
上星期五,他在看診結束開車回家的途中巧遇顏艾曦,便主動提議載她一程,知道她行動略微不便,更體貼地抱她上樓。
上樓後,他發現這間十多坪的小鮑寓堆棧著時尚雜志、名牌高跟鞋、百貨公司購物袋,但冰箱卻空蕩蕩的,只有一瓶過期了好幾天的牛女乃、吃剩一半的女乃酪蛋糕和一堆微波食品。
從她的居住環境看來,耿于韞判斷她應該不怎麼會照顧自己,更何況她的身體還病著,下樓並不方便,于是就負起照料她的責任。
盡避工作忙碌,他還是竭盡所能地勻出時間來探望她,把握每一次兩人相處的機會。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喜歡這種被需要的踏實感。
「嗄?」她困惑地眨眨美眸。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勾了勾唇。
「那你也不要一直稱呼我顏小姐,听起來怪生疏的。」她甜甜地附和。
「顏艾曦、艾曦。」他微笑,很開心兩人的關系又往前邁進一小步。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輕喚她的名字,來來回回反復在心底低喃,彷佛要將這個名字刻在腦海。
「耿于韞。」她笑了笑,也學著他叫喚他的名字。
一抹甜美的笑靨襯著她秀致的五官,教耿于韞怦然一動。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里彷佛可以听到彼此凝眸瞬間,發出滋一聲的電流聲,氣氛頓時顯得有些曖昧。
她被他瞅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逃避他那雙帶點熱度的專注眼神,用筷子卷起面條,囫圇送入嘴里。
罷煮好的面條Q彈可口,不過溫度也很高,她囫圇吞棗的結果,就是應了耿于韞的提醒,被燙著了。
「喝……」她低叫一聲,倒抽口氣。
「怎麼了?」耿于韞關心道。
「被面燙著了。」她吐出一截燙得紅通通的舌尖,毫不秀氣地用手扇了扇。
「剛叮嚀你,面很燙要小心的……」耿于韞柔聲地訓了兩句,傾身向前,續說道︰「我看一下有沒有燙傷?」
「好。」她馴順地點點頭,伸出舌尖。
「還好……只有一點紅紅的,應該沒什麼大礙。」耿于韞瞅了一下她殷紅的舌尖。
她吐出舌尖的無心舉動,彷佛在對他做出熱情的邀約,令他胸臆間涌起一股熾熱的悸動,興起想吻她的渴望。
他深濃的雙眼一瞬不瞬,與她的水眸膠著。
兩人靠得很近,只隔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她感受到他的視線帶著熱度,然後怯怯地收回舌頭,屏住氣息,一動也不動地似乎在等待他的進一步動作。
他們彼此的呼息交融,他的眸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她粉色的櫻唇,想象吻她的滋味是何等的甜美?
她的唇瓣嘗起來是不是像櫻桃一般,軟女敕甜蜜?還是像綻放在春季的玫瑰花瓣,香馥誘人?抑或像夏天的太陽,熱情如火?
他驟升,情不自禁地任憑想象力飛馳,然後又往前一絲絲,兩人的鼻尖僅隔一公分的距離就曖昧貼觸在一起。
艾曦屏住氣息,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然後她緩緩地垂下眼睫——
雹于韞知道只消再往前一些,兩人的鼻尖就能親密地貼在一起;只要再把臉左傾一點點,就能順勢吻住她微啟的芳唇,滿足心中的渴望。
但他遲疑了幾秒鐘,終究不敢。
因為他害怕破壞現況,怕惹來她的厭煩或閃躲,擔心這個吻會破壞兩人的友誼。
畢竟他根本無法確定她對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