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自家酒吧內,替自己倒了杯酒,蘇啟文在昏暗的室內倚著吧台,轉動手中酒杯,陷入沉思。
不久前,他收到手下的報告說找到小普了,而且讓人訝異的是,她身邊有個男人在照顧她。
他眉心深鎖。
那男人……價碼不低。就算小普有錢,他也懷疑她會花錢買保鏢,因為她喜歡當獨行俠、而那男人……他的專長也不是保鏢。
他听過那男人的聯系人,老白在歐美似乎很有名,黑白通吃,所有人都知道他底下有票火力強大的佣兵。
對于這種介在灰色地帶,認錢不認人的家伙,各路人馬都會避免招惹,而且大家都可能會有需要幫助的一天,沒人會想惹上這種大麻煩。
他不知道小普怎麼找到那男人的,他的心里並不贊同他們出雙入對,住在一塊,那畫面讓他非常不高興。沒有人可以隨便踫他的寶貝。
但他不能插手,因為小普和那男人在一起很安全,而他要她安全。現在的他,身邊敵友難辨,太危險了,他沒辦法給她完整的保護,可那男人有辦法,所以他只能讓小普繼續和那家伙在一塊。
蘇啟文表情冷沉地將杯中液體一口飲盡,空蕩的水晶杯在下一秒與大理石地板撞擊,碎片飛濺。
若消息正確,小普還是可能會有危機,那家伙可能會查到台灣來。
那家伙太強大,光靠他自己不可能應付得了,但小普身邊那男人可能有辦法。
他得好好盤算接下來的棋局。
***
悶熱的秋天不知在何時悄然退場,由益發冷冽的晨間霧水宣告冬天已來報到。
即使是萬里無雲的晴天,空氣中的濕冷水氣依舊將人們包圍。
範子駿將車子駛往某家育幼院,準備去接那個一早被他如同托嬰般交出去的女人。
他提早半小時到,車子卻在行經育幼院不遠處時被迫停下。
在後方來車疾速超車時他已經注意到情況不對,那輛黑頭車自前方橫擋在路中央,後方則被兩台車堵住。
他眉毛挑高,腎上腺素已經做好準備。可在還沒弄清楚狀況前,他沒打算像個呆子一樣隨便沖撞,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椅座旁,以防有任何狀況時能第一時間反應。
後方其中一台車緩緩往他駛近。
這速度看來十分平和,至少里頭的人沒打算立即賞他幾顆子彈。他將警戒程度稍微降低一些。
來車與他並排,直到後座車門對上他時才停下。車窗降下,那台車里頭只有駕駛和乘客,共兩人。
範子駿也跟著降下車窗。
「有事?」他臉上揚起吊兒郎當的笑。
「惡狼。」
他揚眉。生意找到這來?「那家伙洗手不干了。」
「蘇普。」那男人道。
範子駿頓時了然于胸。他們查到他了。
「誰?」他故意問。
「和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坐在黑色高級轎車里的男子臉上戴著墨鏡,教人看不清表情。「蘇普,我妹。」
他妹?
「要尋人,我會建議你報警。」他微笑。
「我知道她在哪,」墨鏡男很平靜的說。「她毀了我三億多的貨。」還不包含其他財物損失。
「三億?你開古董行?」
「我們里頭有人壞了規矩,她誤會了一些事。」不理會那听似嘲諷的笑,墨鏡男的視線望著前方,繼續說下去,「我在義大利待了半個月,回來才知道她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
「我很抱歉你妹砸了你的古董。」範子駿狀似同情。「女人每個月總是要抓狂一次,我習慣把易碎物品收到她們看不到的地方。」
「這件事我可以不和她計較。」
「哇,真大方。」
墨鏡男緩緩轉過頭來。「她麻煩大了。」他聲音肅寒。「她報警抄了兩批貨,其中一批抓到泰國莫佬的手下。」
範子駿心想,他又不認識莫佬,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什麼鬼手下。
「那白痴該講不該講的全吐了,警方查回金三角,」金三角是位于泰國、緬甸、遼國交界最混亂的地區,由那運出的毒品遍布整個東南亞。「好死不死抓到莫佬。莫佬是曼達卡在泰國的頭。」墨鏡男緩緩解釋。
這個範子駿就認識了。
曼達卡,墨西哥第一毒梟,那家伙擁有自己的一支私人軍隊,數量幾乎快和政府軍有得拼。听到這名字,他知道麻煩真的大了。
「現在美國緝毒局接手追回墨西哥,雖然抓不到他,不過他氣炸了。」
他覺得自己腦袋也快炸了,範子駿想。曼達卡耶!美國聯邦調查局應該重金禮聘小櫻桃過去工作,隨便放兩個情報也能抓到口風最差的大漏洞,她的運氣真是去他媽的好!
「貨被抄了的事我不計較,但只有我。接下來的事,你和她就自己看著辦。」墨鏡男聲音平板的告知。
「老兄,說老實話……」範子駿將手肘靠在車窗上,身體倚近。「我不習慣和看不到眼楮的人說話。你要不要把墨鏡摘下,我再听你繼續講故事?」
「哼。」墨鏡男看了他一會兒,哼笑一聲。
下一秒,車窗在範子駿面前緩緩升上,車子往前駛離,隨後三台車都開走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留下他在原地繼續頭大。
可是十分鐘後,範子駿的頭大在見到某個女人和一位中年婦女邊聊天邊從育幼院出來,臉上掛著的微笑時,全部灰飛煙滅。
避他什麼鬼的,墨西哥離這里天高皇帝遠,就算那家伙在泰國、台灣都有人馬,只要小櫻桃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貨的哥哥不給消息,想查到他這還有得等。
且不論那男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知道那人對自己沒敵意,他在這方面很敏感,而且沒人跟蹤他回家,可以推斷是他載蘇普出門時被人發現的。
罷才在路上堵他也是,極大的可能是早上送小櫻桃過來時被發現,對方才等在那守株待兔。
那男人知道小櫻桃在這,卻沒行動,反倒是耗時間堵他,他相信那家伙會把消息泄露出去的機率也不大,他現在只希望那家伙是真的出于手足之情保密,而不是小櫻桃的愛慕者。
就算人在自己身邊,但知道有另一個男人覬覦自己的女人,還不得不受他幫忙時,是男人都會覺得領域遭到侵犯。他可以保護自己的女人,但有那家伙的幫忙,能讓這一切不會太快變得復雜,甚至失控,為了小櫻桃,他可以暫時忍受別的雄性生物踏入他的領域,只希望對方不會是個暗戀妹妹的變態。
待範子駿接到了人,他特別將平時開車會留意的範圍擴大,直到到家的那刻,再度肯定絕對沒人跟蹤,就和過去兩個月風平浪靜的每一日一樣。
到家梳洗完畢後,他無視氣溫,還是穿上如同在夏日海邊度假般的輕薄T恤和梪褲來到客廳。
客廳的那女人,維持著十分鐘前他進房時的動作。
打他接她回來起,一路上她就一直對著手上的小東西發呆。
這是她這段時間的習慣舉動,從一開始帶她到南部災區幫忙的那個被她瞪到餿掉的第一個便當起,直到現在她依然會對著得到的東西發呆,也不許他踫家里冰箱那幾瓶當時帶回來的曠泉水。
他後來才發現這是她的心靈重建儀式,若能早點發現,他就不必被毆打一頓了,不過至少她打了他那一頓後就開始能和他正常對話,甚至也會笑了。
她笑起來很美,完全感覺不出她之前的興趣是拿槍威脅著要轟掉別人的腦袋。第一次看見那笑容時,他整個人傻住,差點融化。
早知道被打一頓能換來她的笑,他會早點惹火她。
來到她身旁,他瞧了眼吸走了他的小櫻桃所有注意力的東西。
「大姐姐,謝謝你……謝謝善良的大姐姐,你好漂亮。」那是兩張手工制的卡片,他將卡片翻開來,並將上頭的注音文字拼湊念出,「哇,現在的小孩眼光真好。」他挑挑眉,將卡片放回原位。
蘇普瞟了他一眼,垂著頭將今天收到的小禮物收到地板夾層底下。
「繼續呀,我沒阻止你。」他一臉無辜地聳肩。
「我要買洗衣機。」
「那邊沒洗衣機?」
「快壞了。」她今天去幫忙洗了一堆厚重的冬被,那台洗衣機只能負荷少量的衣物,過重就轉不動。
「嗯哼,明天買。」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拿起放在一旁的便當盒,將幾樣快炒配菜打開,排列在桌上。「先吃飯吧。」他親昵地揉揉她的頭發。
她柔順地回給他一個微笑。
看著她的笑容,範子駿覺得,要不是自己有著非常人的自制力,很可能就會被她的笑容擊倒。
他的小櫻桃笑起來怎麼能那麼漂亮?像天使一樣!
他忍不住彎身向前,偷親了她一下。
蘇普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眼楮眨眨後,笑了出來。
「干麼?」
她看起來笑得很開心。
「親自己的女朋友還需要理由?」
她嬌瞋地瞪了他一眼。
範子駿頓時感到下月復一陣緊縮。
靠……他有反應了?
褲子里正在脹大的家伙害他不自然地咳了聲。
「咳,好啦,吃飯。」隨便一點刺激就興奮成這樣,他覺得自己最近簡直像回到毛頭小子的時代一樣。
雖然體能狀況依舊完好,但他也三十好幾了,早過了女人勾勾手指小弟弟就跟著點頭的年紀。
兩人在電視的聲音陪伴下吃著飯,用完餐後,範子駿收拾殘局,蘇普則回到他房間的浴室梳洗。
她現在已經會開他屋內的櫃子及門鎖了。
兩個月來,他向她講解了屋內各式的奇怪構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學會了開門的方法。
了解他的大門構造後,她才知道自己當初妄想用工具撬開它有多呆。
那鎖縫是假的,門內嵌鋼板,里頭有個靠磁力扣上的鎖,得藉由門把解開。
她敢打賭,十個高手里,有十個都會試著去戳那個裝飾用的鎖縫。這鎖真是簡單,又非常高明。
洗完澡,換上他幫她新買的冬季舒適家居服,她步出浴室,那男人已經收拾完東西回到房內。
房間和客廳的風格非常一致,整齊干淨,視線可及之處幾乎看不到多余的贅物和擺設,唯一的差別只在沒那麼空曠。蘇普是後來才發現,或許當初他不是為了防她才把東西收光,這男人本身就有相當程度的潔癖。
他整個人就是這樣,俐落、有條理,雖然有時不太正經,但他所做的決定都一定有原因。她就是如此沉溺在他的掌控下,安心地任他安排一切。
看見他,她沒半點遲疑的朝他所在的床鋪走過去,爬上床,躺平。
「想睡了?」範子駿瞧了她一眼。她鑽進被子里後,自然地朝他縮了過來,他張開手臂,將她環住。
她圈住他的腰,頭在他肚子旁鑽了鑽,搖頭。
覺得自己的小兄弟因她這舉動又快起立,他急忙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疤怎麼還沒消?」他拉高了她的衣袖,露出那道每每看見都會想嘆氣的疤痕。
「會再淡一點吧。」她笑。但不可能完全消失。
餅去在她身上留下的戰果已相當輝煌,她不在乎那些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