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龍 第8章(1)

書名︰雕龍|作者︰舒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飯後,李重熙獨邀竇天瑯闢室相談,兩人之間沒了未央,話題、氣氛也嚴肅了起來。

「重熙兄,對于此場戰事,你認為勝率幾成?」

「如今我們握有舒、涇、郢三城,廣朝將士民心浮動,我認為要想一鼓作氣攻下其他城池,直抵要塞宣城,並非難事。」

「可戰爭一起,受苦的畢竟是百姓。」前來舒城的路上,竇天瑯看見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這才真正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有沒有其他辦法能減少百姓的苦難,不要只用攻城略地解決問題。」

「我知道天瑯弟心地純善,不忍百姓受苦,我也希望將損傷降至最低,我們是為了解救廣朝百姓,不能因此傷害他們,對吧?」

模透他的心意,李重熙換個方式建言。「你放心,我會交代前將,每次攻城前先對百姓勸離招降,讓百姓有機會先撤到我們的守城內,以減少無關人等的損傷,你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重熙兄就這麼辦吧。」竇天瑯贊同頷首。「我身體不好,不能與你上戰場,我會把軍符交代予你,並吩咐南襄國的將士務必遵守規定,一切以東巽國軍令是瞻。」

「好。」李重熙微笑。「那明日我們在大帳見了,到時再商議進攻路線。」

簡短談話後,竇天瑯便告辭回居處了。

待他走遠,一旁的崔暐也上前。「殿下,依您之見,南襄王是否懼戰了?」

「只是婦人之仁罷了。」李重熙瞥他一眼。「他自幼生在王宮,未曾見過戰事,想必殺人之念也從未有過。」

不像他,生父死于兄弟之手,就連手上也沾有蕭元展的血,所以他從不心軟,因為心軟就是愧對那些死去的人,是一心報仇之人最要不得的想法。

「可是屬下听出月說……」

李重熙轉頭看他。「出月說了什麼?」出月至今仍在他身邊,是最了解竇天瑯的人。

「听說南襄王正在秘密調查竇天彬的命案。」

「是嗎?莫非他懷疑竇天彬不是竇天佑所殺?」

「听說竇天佑在被羈關的小島寫了封血書給南襄王,力爭自己清白,要南襄王主持公道,南襄王可能因此心軟了……」

「竇天佑還真不是安靜過活的人……那麼,竇天瑯查到什麼了嗎?」

「依出月之見,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若沒有,當初被兩位太子企圖暗殺的竇天瑯不會至今還記掛著此案不放,肯定是他找到了什麼古怪之處,才會重查此案……

「告訴出月,要她也小心點。」出月以為沒事,代表竇天瑯恐怕連她都開始提防了。「竇天瑯不會沒查到什麼,竇天佑呈給竇天瑯的血書上一定有什麼證明,崔暐,立即要她找出來——」

「是,屬下從命。」

好不容易攏絡了竇天瑯,讓他與自己同仇敵愾,如今共同聯軍起事,眼見只差一舉便能讓自己登上帝位,他絕不允許在這重要時候出任何差錯。

如果竇天佑不想安靜活著,他也不在乎將他一並除去——他絕對有辦法讓他永遠「安靜」。

黑眸一冷,他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崔丞相何時會來舒城?」

忠心于他的崔丞相曾被北宮澈下獄,是他動用計謀救出他,如今,他正需要他前來共商大事。

「回殿下,三日內必到舒城。」

「很好。」眯起眼,他彷佛瞧見廣都的帝位已近在眼前。

在這關鍵時刻,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不能阻止他復仇大業,左右他勢必取得天下的意志。

「瑤娥,看看還有什麼可以打包的?動作快點,得在天黑前送去南門才行。」

白露宮里,未央看著幾位宮人正搬來能用的衣物、外袍、錦被……將之捆在一起準備運出宮外,也忍不住想動手整理那些保暖的衣物。

「殿下,請您不要動手。」瑤娥見她竟要主動幫忙,立即過來阻止她。「宮里收集的衣服絕對夠,時間也夠,請您千萬不要動手,不然瑤娥可就有罪了。」

「別緊張,我只是幫幫忙,能有什麼關系?」

繼郢城後,又有許多守城將領投降,主動讓城給李重熙,其他沒有讓城的守將們也在李重熙的喊話下,開城讓百姓們出逃,自己選擇留下或投降。

于是,舒城聚集了許多為了躲避戰事、逃奔而來的百姓,甚至是只攜著草席便逃出城的難民,全聚集在南門,尚無居所棲身。

眼見冬夜寒冷,難民們甚是可憐,未央主動要來宮里能用的多余衣物,送去給無家可歸的難民保暖。

「您是太子妃,怎可隨意動手?請您讓小的們來處理,好嗎?」瑤娥擔心地勸她,她知道未央一片善心,可身分畢竟不同,如果讓太子知道了,那不只她,怕是在場所有宮人都得受罰了。

未央只得順從地放開手。上次自己硬闖子勤殿被劉後掐傷的事,讓瑤娥被東巽王蕭立狠狠責罰了,雖然有她出口求情,可是瑤娥也頗為自責。

那之後,未央一直覺得對不起瑤娥,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卻讓瑤娥受罰,所以對她也格外交心。「好,我知道了,那你快監督他們吧!務必在天黑前送到才好。」

「是,殿下。」瑤娥對她一笑,知道她的心性善良,對自己也十分看重,也誠心地侍候她。

就在眾人忙成一團的時候,竇天瑯氣急敗壞地步進未央的居處,臉色鐵青地喚她。「未央!」

「哥哥?」竇天瑯的樣子讓她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哥哥這等生氣的模樣。「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事?」

竇天瑯握住妹妹的手臂,正欲開口,卻見周圍人多,輕道︰「跟我進寢殿。」于是,他拉著她走進寢殿。

「怎麼了?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竇天瑯何曾這般動怒,未央不禁緊張起來。

「你冷靜听我說。」他帶她到無人之處,抓住她的肩膀說道︰「哥哥查到了殺死天彬的凶手,那個人並不是天佑。」

「不是天佑哥哥?!那麼是誰?」

竇天瑯眼色陰寒。「是出月。」

「出月?!」未央驚聲,只覺得這答案很是荒謬。「哥哥,你胡說什麼?出月怎麼可能做這等事……」

「你冷靜听我說!」竇天瑯抓住她,提醒她不要驟下結論。「還有一件事,出月她……其實是東巽國的人,是李重熙身邊的細作,是他派出月殺了天彬,嫁禍天佑——」

之前,他接到竇天佑的血書,便暗中調查竇天彬之死,他以為竇天彬若不是竇天佑所殺,那麼凶手必是宮中之人,于是假裝手上已有證據,使計誘敵,沒想到設下陷阱抓到的竟是他最不敢相信、也不想抓到的人……

「什……什麼?!」

竇天瑯想起萬般信任、卻背叛自己的出月,心如刀割。「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她接近我是一場陰謀,她早在小時候便是東巽國宮里的婢女,是李重熙栽培她,讓她成為細作,一直埋伏在我們身邊……」

「哥哥,你哪听來這荒謬的話?」未央搖搖頭,只覺得這故事太可笑,出月明明是他三年前在回宮途中所救,而且那時出月性命垂危,怎麼可能有假?

「你從不知道她武功高強對吧?我也不知道,直到前陣子我意外發現了她身有武功,便對她留了心眼,只是天佑的血書讓我起疑,追查之下,才發現她竟與李重熙有關系……」他愛的人不但是細作,還是李重熙派來的手下,竇天瑯也無法置信,可是證據歷歷在目,他無法不信。

扮哥的話她每個字都听得懂,可又完全听不懂……出月會武功,是東巽國的細作,然後李重熙派她殺了天彬哥哥,陷害天佑哥哥……

為什麼?重熙哥哥為何這麼做?

她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可胸口越來越悶,像是有什麼梗在胸中,令她喘不過氣。「就算出月是東巽國的細作,也不一定跟重熙哥哥有關系呀……」她這麼道,企圖安慰自己。

「你仔細想想,那時我們遇害,第一個來救我們的是誰?」竇天瑯要她認清現實,「是李重熙,不是嗎?怎麼會那麼巧,若不是他早知道暗殺會發生……他又為什麼命令出月殺了天彬?若不是那場暗殺跟他有關,若不是他要殺人滅口……」

意思是,重熙哥哥是策劃叛亂的主謀?

她心跳劇烈,可是理智依然迷惑。倘若真是那樣,重熙哥哥為什麼策劃叛亂又留了哥哥活路,還娶自己為太子妃?

竇天瑯看出妹妹的困惑。「未央,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今日。」

「今日?」

「對,為了讓你成為他的太子妃,得到南襄國的力量,好讓他奪下廣朝帝位……」

隨著他一字一字落下,未央逐漸慘白了小臉,不自覺地搖頭。

「你或許不能理解其中利害,可我沒有騙你,李重熙的心比你我知道的還要復雜,他的確是為了得到帝位,才利用了你我——」他早懷疑過李重熙,可恨最後自己還是被他騙了,帶著妹妹一起走入他的陷阱,這樣的他簡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