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過去。
昨天張醫生高興宣布,古維瀚已完全恢復健康,比預期需要的一個月早了兩個星期。他還說,當初說一個月是覺得古維瀚不會听話,不過他能在半個月內康復,是真的提早很多,當然,年輕也是他能快速恢復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此,當古維瀚說星期六要加班,徐瑀玲才沒反對,由著他出門。
星期六上午,她一個人在廚房忙得開心,獨自準備中餐,因為那男人說中午會回來跟她一起用餐。
他完完全全健康了!昨天的胃鏡照片顯示他的胃是健康漂亮的粉紅色……她笑咪咪地哼曲子,張醫生說維瀚年輕,好好調養自然恢復得快。
她想,她要把他養得更健康,今天中午,她打算煮海鮮粥。
突地,音樂門鈴響起,她有些困惑。會是誰呢?她放下整理了一半的食材,開門去。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西裝,身形英挺、發鬢灰白,看來炯炯有神的男人,特別是那雙眼,犀利得像能將人一眼看穿。
「請問——」她不認識門外的人,想詢問,卻被打斷。
「維瀚在嗎?」
「他今天加班。請問您是——」她在這里住這麼久,從沒遇過有人沒事先約就直接找上門。
對方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她確定沒見過他。她的問話,再次被打斷。
「你是徐瑀玲?!」他半肯定、半問句,上上下下打量她幾回。
「呃,是。請問您是——」他認識她?可她對他卻毫無印像,他到底是誰?她的問題,第三度被打斷。
「我是古毅夫。」對方語氣明顯的不耐煩。
迸毅夫?她不認識啊。
瞧她還是一臉困惑的模樣,古毅夫簡直要搖頭嘆氣了。這女人,真是電話里那個女人嗎?他很懷疑。
「我是古維瀚的父親,你口中那個只捐精子,不肯好好教養、疼愛兒子的壞父親。」這女人在電話里頭,確實是這麼罵他的,而他也打算一輩子記住她的話,把這些話帶進棺材里。
啊!她瞪大眼楮。他是維瀚的父親?
難怪她覺得他看來好熟悉,他們父子很相像,倒不是五官,而是他們第一眼給人的氣質好像,漠然、凌厲、氣勢迫人。
老天……他是來找她算賬的嗎?
唉~她真的在電話里說他是只捐jing子,不肯好好教養、疼愛兒子的壞父親嗎?那已經是很久的事了,她記憶很模糊耶。
算了,老實說,她壓根想忘記曾經打電話給維瀚父親這檔事!沒想到人家找上門了。
「我可以進去坐一下吧?」古毅夫看她似乎被嚇傻了,更加不耐煩。他以為這丫頭很帶種的,沒想到竟是一副柔弱得隨時會被風吹走的樣子!
「喔……對不起,伯父,請進。」
伯父?!這稱謂讓古毅夫極度不滿意,他狠瞪她一眼,橫過她身旁,直接進屋。
徐瑀玲被瞪得膽戰心驚,他不希望她喊他「伯父」嗎?
欸!接下來該不會要演八點檔連續劇吧?他來是不是想警告她,別肖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別巴著他鑽石般高貴的兒子不放?
這種時候,她最好稱呼他「古先生」,應該是這樣吧?古毅夫在沙發落坐,對她說︰「我要一杯開水。」
她二話不說奔進餐廳,倒了杯開水出來,放在茶幾上。
「古先生,請用。」
他拿起杯子,听見那句「古先生」,一把火迅速燒上來,一口水也沒喝,又重重將杯子放下,瞪著她。
「你喊我古先生?你居然喊我古先生?!」
咦?不能稱伯父、不能稱古先生,那該稱他什麼?董事長嗎?徐瑀玲眨眨眼,立刻道歉。
「對不起,我可能應該稱呼您董事長。」
「董事長?!」古毅夫簡直想殺人了。「你是真笨還是假笨?你跟我兒子同居這麼久,居然喊我董事長?」
吼!竟然問她真笨假笨?這老頭會不會太難搞啊?反正她也沒打算巴著他寶貝兒子不放,干麼要受他的氣!
「伯父,你不喜歡;古先生,你不要,董事長,也不可以,你干脆直接說你想我怎麼喊你比較快,好不好?」她的態度不卑不亢,雖然心頭已經在冒火了。
這語氣听起來,總算有些像電話里那恰北北的女人了。
「鎮岳昨天打電話給我,說維瀚現在康復了。」古毅夫沒回答她,直接跳題。
「嗯。」難搞的老頭!她淡淡應聲。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他終于拿起水杯,喝口水。
結……結婚?連續劇要正式上演了嗎?演就演,誰怕誰?她振作精神說︰「我們沒有結婚的打算。」
「不結婚?!你住在男人家里,仔仔細細照顧他,卻沒有結婚的打算?搞什麼鬼?說!你跟他,是誰不打算結婚?」古毅夫听了很氣憤。
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耶,難搞的老頭是希望他們結婚嗎?
「呃……」她遲遲答不上話。
「我兒子不想娶你?」他直接解讀她的欲言又止,「你是笨蛋嗎?要男人娶你的方式百百種,難道還要我教你?最好用的一種就是不要避孕,把避孕藥沖馬桶、找支針多戳幾個洞,懷個女圭女圭,他一定肯娶。」
「這……」太不連續劇了吧!他不是來嗆聲的?不是來告訴她玩玩可以,時間到了就乖乖離開?
他居然建議她,設計他兒子?!
迸毅夫以為她在猶豫,怕真懷了孩子兒子也不會負責,又道︰「我兒子我了解,他絕對不會逃避責任。」
「我們……不是您想的那樣。」許久,她才擠出這句話。
「不是我想的哪樣?你們上過床了吧?」古毅夫問得好直接。
「呃……」她紅著臉,答不出來,只好點頭。
「那跟我想的一樣,你們同住一個屋檐、睡同一張床,你也把他照顧得很好;他長這麼大,我沒見過他听誰的話,你要他住院,他就乖乖住院,要他吃東西、吃藥,他就乖乖吃——他理所當然要娶你!」
結婚?她……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我今天來,主要是謝謝你讓維瀚恢復健康,再來是想問問,什麼時候可以喝喜酒?你這丫頭,看起來笨,跟電話里的你落差很大,我還真不能適應,不過不管怎麼樣,方法我教你了,你機伶點,趕快懷女圭女圭,我等著喝喜酒。」
迸毅夫自顧自說得開心,完全無視徐瑀玲早已經當機的呆滯表情。
不等她有所回應,他接著說︰「想說的話說得差不多了,我還有事,該走了,不必告訴維瀚我來過。」他起身,想起還有個問題沒說清楚,他清清喉嚨,萬分慎重表示,「我不喜歡當伯父、古先生、董事長,你最好直接喊我爸爸。」
「啊!」徐瑀玲受到太大驚嚇,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直到古毅夫離開,她還傻傻站在原地。
你最好直接喊我爸爸。
這句話,究竟是不是她听錯了?
都說平凡女難入豪門家,可古家這扇大豪門挑選媳婦的方式,草率得讓她很想笑,又不敢置信!
哪有人這樣?結婚八字都沒一撇,就想听人家喊爸爸?她听錯了她絕對听錯了!
片刻,她晃回廚房,繼續整理食材。也許是古毅夫的話太具震撼力,讓她無法全然集中精神,伸手從上方櫃子拿玻璃盤時,她一個手滑,摔碎了盤子。
慌張收拾完碎玻璃,她心頭突然一陣不舒服,不知怎麼地,她走回客廳,左顧右盼,睞到牆上日歷——
今天是她的農歷生日?生日像根細微的針,結結實實扎進她心頭。
她的生日?!打破一個盤子?!
她感到極度不安,告訴自己沒事,才緩步走回廚房,繼續未完的事。
迸維瀚心情好,笑意盎然坐上車,沒留意司機小方精神不佳。
前陣子,他用萬年歷查了瑀玲的農歷生日,今年多了潤月,她的國歷生日與農歷生日差了快一個月。
珠寶店昨天通知他可以取戒指了,花,他也早訂好,另外還訂了一個八寸藍莓蛋糕。
今天,他打算給她一個驚喜,幫她慶生,順帶地……向她求婚!他從沒想過,習慣是如此幸福的感覺。
他習慣每天回到家,瑀玲為他開門。
他習慣每天有熱騰騰的晚餐、習慣吃晚飯時,有她在一旁共享美食,聊聊兩人一天的工作。他更是習慣,每天晚上抱著她入睡,也習慣周末假日晚上,跟她手牽手散步到小鮑園,喂那幾只跟他們很熟的流浪狗,花花、黑黑、點點、白白、黃黃、灰灰……她為流浪狗命名的方式,根本不用大腦,他忍不住嘲笑她好多次。他喜歡這樣的習慣,這種日子,他想一輩子過下去,所以等不及一年,他決定趁著她生日,定下她的一輩子。
前往珠寶店途中,他想象著她可能的表情,鮮花、戒指、蛋糕,她是不是都會喜歡?當他求婚,她的答案會是什麼?她會高興?欣喜若狂?還是不知所措?
她說過,她很喜歡、很喜歡他,喜歡到不知道怎麼辦的地步,那麼,她應該會很高興、很高興吧?
小方停在珠寶店門口,打了個大哈欠。
迸維瀚下車,對精神不濟的司機說︰「我馬上出來。」
「是,古先生。」
一會兒,他提著精美的小袋子回到車上。「接著到臻藝花店。」
「是。」小方又打個哈欠。
「昨晚沒睡好?」他總算注意到司機精神欠佳。
「對不起,昨天跟女朋友出去唱KTV,三點多才回到家。」小方道歉。
臻藝花店與珠寶店相隔兩條街,一下子就到了。
下車前,古維瀚交代,「等會兒你再送我到蛋糕店就好,我坐出租車,你先回去休息補眠。」
「不用、不用,我送古先生回家再回去,不會花多少時間。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昨天是我跟女朋友認識兩周年紀念日,一定要慶祝,所以才……」
小方很緊張,努力解釋,生怕掉了工作。當古維瀚的司機,是他這幾年薪水最好的一份工作,老板對員工很大方。
「不必緊張,我沒怪你,只是疲勞開車總是不好,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沒一會,抱著一大束粉色香檳玫瑰的古維瀚,笑容滿滿的回到車上。
車子剛起步,他將一大把花束安置一旁,拿出精美小袋里的珠寶絨布盒,打開。
「古先生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小方從後照鏡看見絨布盒,有些好奇。
「徐小姐今天生日,我打算向她求婚。」盯著戒盒里那枚閃亮的三克拉公主方鑽,他笑得好溫暖。
「真的嗎?徐小姐人很好,又溫柔又漂亮,趕快把她娶回家是對的。」小方載過徐瑀玲幾回,對她印像極佳。
「我也覺得該趕快把她娶回家,免得她被別人追走。」她會喜歡這枚戒指吧?會不會覺得太小呢?女人對婚戒的要求似乎都很高,三克拉會不會……太小?闔上戒盒,古維瀚不禁煩惱起來,他應該先探探她口風的。
「小方……」他正想問問司機的意見,車子卻突然緊急煞車,前方一陣劇烈撞擊,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後頭緊跟著又是一記強烈追撞。
他瞬間失去意識,沒听見周遭驚叫聲四起,更沒听見不久之後抵達現場的警車與救護車鳴笛聲……
當古維瀚清醒時已經過了中午,張鎮岳站在他床邊,他發覺自己的頸間被厚重的護頸固定住,張望一會兒,才知道他人在醫院急診室里。
「小方……」他開口詢問,卻一陣疼痛。
「你的司機沒有你幸運,大腿骨折,肋骨斷了兩根,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張鎮岳的食指在他面前左右移動幾回,問︰「頭暈不暈?剛幫你照過斷層掃描,除了輕度頸椎挫傷,沒有其他內出血。從後方追撞你們的車子車頭都撞爛了,車主重傷,現在在開刀房急救,你承受的撞擊力道強,我擔心你會有輕微腦震蕩。」
「我頭不暈……」是真的不暈,只是頸部扯動肌肉時會抽痛。
「我打電話給瑀玲了,她應該一會兒就過來。」
「Shit!你打電給她?告訴她我車禍?!」他嚇得坐起來。腦子閃過的念頭是他們在古坑的綠色隧道,她哭得捶胸頓足,嘶喊著她是凶手的自責模樣!老天!今天是她農歷生日,她知道吧?她……該死的!他掀開薄被就要下床,卻被壓制住。
「你做什麼?雖然目前只有輕微挫傷,但最好住院一、兩天觀察。」
「我不能!我得……」他得趕緊做些什麼!
迸維瀚沒這麼慌張過,如果……如果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有他想象的那麼重要,他今天出車禍,對她的打擊說不定大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說不定,她不會來醫院了!
懊死、該死!他不停咒罵自己。他應該坐出租車的!
「手機借我。」他說。
張鎮岳轉出急診室,一會兒拿了手機遞給他,他急忙撥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