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想著將來怎麼拋棄我,咱們才做了十二日的夫妻……」她酸澀的道。
從以往看過的書,她又豈會不了解皇位之爭的血腥殘忍,她明白他有不得不承擔的責任,也著實開不了口要他別管,但她真不願意他去趟這渾水,若是他真怎麼了,她的心該何去何從?
「傻瓜,哪里是想著拋棄你,你可是我的心肝,除非我活不成了,要不這輩子你休想離開我。娘子,天家看著是享盡世間榮華富貴,說穿了卻是最殘酷無情的,我不想上位,但若是二皇兄上不了大位,我下場絕對不好過。
「如今我仔細想,還是你聰慧,此時我若真給了你名分,將來我若遭罪,恐怕要連累你,不如讓你像現在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我,等局勢穩定下來,你信我,我一定給你名分,到時你想賴都賴不掉、跑也跑不了……」
這一晚,那兀勀同竇娥將京城的情勢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默默地听,兩人整夜無眠。
離開楚縣這天,蔡婆、竇默送一行人送到縣城外十里亭。
竇娥眼眶含淚,拜別了爹與婆婆。「你們要保重身體,到了京城,我馬上讓人送信回來。」
蔡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可慘了,卻勸著竇娥,「傻孩子,別哭,我跟你爹會好好的,倒是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回來,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我知道……」竇娥感動的點點頭。
「待京城情勢穩定,本王再陪娘子回來省親,或者過段時日,本王為竇大人調職到京城,老夫人若是願意到京城長住,本王也可安排妥當,大家不是從此不再相見。」那兀勀說是這麼說,但這些事可能得等到大位之爭有了結果,待他給竇娥正式的名分後才好安排。
「多謝王爺,下官只求王爺善待竇娥,其他的,下官不求。」竇默行禮道。
那兀勀曉得,無論是竇娥、竇默或蔡婆,此時都不信他一生能不負竇娥,言語在這時候用處是最薄弱的,不如讓時間證明一切,總有一天,他們會信他對竇娥的一片真心。
「你們要趕路,我們不再送了,趕緊上車吧。」蔡婆淚眼迷蒙,實在很舍不得竇娥。
竇娥抱了抱婆婆,又對父親行了拜別禮,才依依不舍的坐上馬車。
「竇大人、老夫人,請多保重,謝謝你們將竇娥交給本王。」那兀勀一揖道別,隨後上了馬車。
領在前頭的阿特爾策馬前行。
竇默和蔡婆在十里亭目送車隊離開,直至再也看不見為止。
而馬車上,那兀勀攬緊竇娥,溫柔的安撫道︰「別哭了,等會兒眼楮腫成兩顆核桃要難受一整天,你放心,早晚我會將丈人接到京城,你方才沒瞧出來嗎?」
竇娥被他撩起了好奇,止住眼淚,問道︰「看出什麼?」
「老夫人與丈人好像有那麼點意思,也許來年我們回楚縣,兩人就在一塊兒了,這樣正好,我就能將兩人一同接回京城,在禮王府附近找個干淨敞亮的宅子安頓他們,你隨時都可以去看看兩位老人家,如何?」
她真沒看出來,但她想起他曾說過,她爹上任後,公務之余挺常往蔡府走動的,至于婆婆也去過衙門幾趟,兩人好像有那麼回事。
「你說的,到時可要做到。」竇娥軟聲說。
「一定做到,現在不準哭了。」
「好,不哭了。」她吸了吸鼻子,輕笑道。
婆婆對她的好不用說,她爹衣錦還鄉後,也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著她,有好穿好吃的總會趕緊差人送來給她,她由著那兀勀折騰了十幾日,每日春芳都拿了爹送來的吃食、布匹,他好似想將這些年沒給她的疼愛全補給她。
真舍不得,她原以為能安安穩穩的在楚縣終老,哪知道她會在偏遠窮閑的楚縣遇上貨真價實的皇子,如今還正要前往京城,那兀勀形容的京城似乎是個可怕的地方,讓她有些忐忑,不知道日後會遇到什麼事。
那兀勀瞧她眼淚是收住了,卻心不在焉的,不禁問道︰「想什麼呢?」
「你說,我們到了京城,能有幾天安穩的日子過?」竇娥有些不安的問。
「小傻瓜,擔心什麼,有我在呢!你別小瞧你相公,我一定讓你安妥。不過說真的,恐怕一回京城就有得忙了……」他話語一頓,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過了一會兒才又道︰「我讓阿特爾與幾個身手好的暗衛跟著你,別覺得他們拘著你,也別覺得我是在監視你,可好?你自在過你的日子,想去哪兒都成,撇開那些糟心事不談,京城是個好玩又熱鬧的地方,你跟春芳可以到處走走逛逛,看見喜歡的就買,其他事有我頂著,別煩心。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你喊聲阿特爾,他自會幫你解決。」
「誰會找我麻煩?」
那兀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跟了我的事,我猜已經傳遍京城了,你曉得的,我這張臉是禍害。」他模模自己的臉,忍不住嘆氣。「女人發起瘋來是沒有理智的。」
他打小生長在宮里,後宮妃嬪勾心斗角,什麼惡心事、卑鄙害人的手段他全見識過,只是事不關己,他也懶得理會,可如今關系到竇娥,他就得一步步仔細想得周全。
「不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不想要的相公,在京城可是未出閣千金們搶著要的。」他得意的微抬起下巴。
竇娥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就他臉皮厚,好意思這樣吹捧自己。
那兀勀笑了,輕擰她的鼻尖,續道︰「以往我不近,額布也拿我沒轍,現在我有了你,旁人免不了會起非分之想,你也沒說錯,肯定有人想往我身邊塞人,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解決,我只擔心明著來不成的人,會使一些見不得人的骯髒手段,到了京城,你一旦出門,千萬別調皮甩開阿特爾他們,懂嗎?」
「你的意思是,會有人對我不利?」她眨了眨眼。
昨夜他同她說了一整夜的話,細細分析京城朝堂局勢,卻半句都沒提到她的安危可能有疑慮。
「我只是想得多,不一定如此,但有所提防總是好的。」他笑著安撫道。
「我怎麼有種上了大賊船的感覺?」
那兀勀先是一頓,接著大笑出聲。「娘子這比喻真是恰當,不過你現在想下船也來不及了,你從里到外都是我的,這輩子逃不掉了,除非我死。」
「別動不動就說死!」她听得刺耳。
「怎麼,舍不得我了?」他壞笑著,輕咬了下她的耳垂,忽然低聲道,「我昨兒晚想了個好花樣,晚上來試試?」
她羞窘的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正經點?」他的腦子里到底都裝了什麼,一會兒想著國家大事,一會兒防著小人暗算,卻又突然說到閨房之事上頭,她真想不透他哪來這麼多花樣折騰她。
「娘子是指咱們關起門來做的事,要正經點嗎?」
「不然呢?」竇娥再次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抱歉,娘子要失望了,我一輩子都正經不了,我要是正經了,還有什麼樂趣?」他逗著她。
「我很難相信你沒踫過其他姑娘,能這樣折騰人,不像是沒經驗的。」
「真沒踫過其他人,因為我覺得惡心。」
「怎麼踫我就不覺得惡心?」竇娥反問。
「誰教我對你一見傾心,沒辦法。」那兀勀親了她一口,收起玩笑態度,認真的道︰「九歲那年,我正頑皮,有一夜睡不著,溜出寢殿到御花園閑逛,沒想到撞見一名被父皇寵幸過的小才人和禁衛私通,他們躲在樹叢里,兩人都是赤果果的,還發出野獸似的低喘,那時我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太過驚嚇,出聲喊了人,沒多久就來了人將他們綁了起來,這件事還驚動了父皇,父皇當下喝令亂杖打死,因為這件事,我一連作了好幾晚的惡夢。
「後來在宮里見了太多宮女、不受寵的妃嬪與禁衛私通,我不張揚,只覺得那些女人可憐也可恨,貪慕榮華卻守不住寂寞,看得越多,越覺得可厭又可惡,男女之間不就那檔事,再美的女人,剝光衣服都一樣,一個個能為錢財權勢曲意承歡,轉過頭立刻又背叛給她榮華富貴的男人。
「日子久了,便覺得所有靠近我的姑娘,貪求的不過是我這張好看皮相,外加我能給的榮華富貴,我要那樣的姑娘做什麼,一想到就覺得髒,踫都不想踫。」
竇娥無語了,果然未來世界的分級制非常有必要,小小年紀撞見不該撞見的限制級畫面,心靈真會大大受創。
「你如何確定我跟那些姑娘不一樣?說不定我也一樣。」她故意問道。
「說什麼傻話,我要是不確定,踫也不會踫你一下。」那兀勀笑得自在從容。
「我們初遇,你當我是名小闢差,你在官差身上求榮華富貴嗎?何況你沒見過我真正的模樣,自然不是看上我這張生得妖孽的臉皮。」
「听起來你挺得意過去欺瞞了我?」她故作不悅的瞪著他。
「豈敢,我要是得意,能像現在任由你處置?是我對不住你。」他摟了摟她。
「明白就好。」竇娥嬌柔的偎進他懷里。
「我的好娘子,必須要委屈你一陣子,沒名沒分地跟著我。」那兀勀嘆了口氣,心還是很疼。
「不委屈,這是我想要的,等你通過考驗,我會找你討名分的。」竇娥調皮地笑道。
「我一定會通過考驗的。」
「對了,你究竟哪來那麼多花樣折騰我?」她實在很好奇,頭下腳上,虧他想得出來。
「阿特爾給我看了畫書。」他笑了。
「意思是,你照著圖畫書折騰我?」
「先前十二日確實是照著書上的花樣,可後來全是我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其實我做什麼事都能很快上手,額布多次說過,我是個各方面都有天分的人。」那兀勀越說越自豪。
竇娥突然覺得身子一陣酸軟,關起門來做的事不需要太有天分啊,他這是想累死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