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嬸離開了,希望她能順利找到她大姊。」顧青衿坐在床沿,手拿著治傷的藥粉,親自幫趙文樂上藥。
兩日前他們被村民打傷,他只顧著讓大夫幫她療傷,全然不顧自己。他雖身強體壯,但挨了一、二十下的木棍,哪能沒有傷,這背上可是瘀青紅腫,為免重蹈之前刀傷傷重之覆轍,傷才好些的她,堅持為他上藥。
原本能請柯大嬸幫忙,只是柯大嬸生怕自己能走只是一時情況好,她打算要趁還能走,去尋訪遠嫁江南已三十年未謀面的大姊,這是先前柯大嬸不良于行蜷居小屋中,坐在門前日日望天期盼的心願。
知曉這事,她自然不忍拖住柯大嬸腳步,柯大嬸見她傷好多了,這兩天那些村民也沒再來搗亂,這才放心啟程。
方才听他說她才知,一日他走到巷口,發現柯大嬸跌倒在地膝蓋流血,他便送她去給大夫看,大夫說柯大嬸不良于行是因膝蓋骨長期磨損,或許可吃幾帖藥一試。
他怕自己照料不周,遂先給一大筆銀子商請大夫醫治並請人照料柯大嬸,沒想到柯大嬸吃了幾帖藥,腿腳無力的情況真的好轉,興奮之余,決定去實現心願,臨行前,想要回來謝謝趙大哥,誰知踫上被煽動的村民施暴毆打他們的情狀。
還好柯大嬸及時出現,要不趙大哥和她可能會被失去理智的村民給活活打死呢。
她想,這是趙大哥好心有好報,他幫了柯大嬸,柯大嬸馬上就回報他。
他這人面惡心善,為善不欲人知,只說救助柯大嬸是小事。
話說回來,她真的挺幸運的,那日趙大哥原本要上山砍柴,卻莫名擔心起她來,遂又折回家想要確認她是否安好,這一回來,才及時救了她,可為了護她,他卻傷得比她更嚴重,他是她的守護星,她卻是他的禍星。
「趙大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見他果背上布滿瘀痕,顧青衿于心不忍又愧疚難當。「當初我要是沒有加以隱瞞,也許你就不會接近我照顧我,今天也就不會這麼冤枉的挨打。」
事發後,她馬上向他坦承她的身份,原以為他會生氣,怎料他非但沒有,反而還一直安慰她,這更令她羞愧。
若不是她來到這里,硬賴著他,他也不會遭受連累,無端背上奸夫的罵名,如果她沒出現在他生命中,如今他還是一名自由快活的土匪。
趴在床上的趙文樂,側頭看她,見她一臉愧意,他伸手握住她細白柔荑。「青衿,我不在意妳的身份,我只在乎能不能和妳在一起。」在村民失控狂打時,他滿腦子只擔心她被打傷,更害怕會從此失去她。「青衿,妳沒有害我,是我保護妳不夠周全,讓妳陷入險境。」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讓妳獨自一人在家,我會時時刻刻保護妳。」
他話才說完,外頭就傳來一陣鬧烘烘的聲響,兩日前身上遭毆打的傷尚未好全,余悸猶存的她,以為村民又要來搗亂,嚇得一臉慘白。
靶覺到她惶恐不安,他緊握她的手不放,正欲起身,秋菊的聲音陡地在房外響起——
「表小姐,妳在這里嗎?」
「秋菊?是我的丫鬟。」听到是秋菊的聲音,顧青衿這才放下心來,她輕按著趙文樂的肩頭。
「沒事的,趙大哥你趴好,我出去看看。」
「秋菊,我在這里。」
她才嚷著,尚未起身,秋菊已興沖沖地跑進來。
「表小姐,大夫人來了,她要親自來接妳回、回蘇府去。」
一進房,見到那趙大爺果著上身趴在床上,表小姐就坐在他身邊,手還按在他的後肩上,原本興高采烈的秋菊,臉上的笑容倏地斂起,傻愣住。
還來不及反應的顧青衿,維持原姿勢,怔坐床沿邊,跟在後頭跑進來的采兒,見到眼前情景,拔高聲音嚷道︰「表小姐,天哪,表小姐妳怎麼和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共處一室?!」
「我……」
彼青衿還來不及解釋,蘇顧紅已進入房內,見到房內情景,臉色乍青乍白。
「姑母,我……」顧青衿心一緊,慌亂的想要澄清。
「青衿,妳、妳實在太令我失望了!」蘇顧紅怒指著她,氣得渾身發抖,面色赤紅,不一會,人便氣暈了過去。
「大夫人!」
「快!快扶大夫人上馬車,找大夫去。」
「姑母,姑母!」
一行人鬧烘烘的來,又急匆匆的離去,一臉惶然不安的顧青衿,縱使內心著急,也只能眼睜睜的目送他們離去。
「我以為躲過了這一劫,沒想到最終還是沒避開。」坐在趙家屋前的一張矮凳上,一臉悵然的顧青衿兩手抱膝,喃喃自語著。
本以為柯大嬸挺身幫她,她已順利擺月兌奸夫婬婦的罪名,卻沒料到姑母會來,更沒想到竟會那麼湊巧,她剛好在幫趙大哥擦藥,姑母見著房里的情景,誤會她和趙大哥有不尋常的男女關系,也是在所難免。
「青衿,別難過了。」趙文樂自屋里走出,端了杯水給她。
接過水杯,她意興闌珊的啜了一口。「我不是難過,只是忍不住靶嘆,命中注定的事,為何總是在劫難逃?」
她明明已經很小心避開,可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
他皺眉,不甚理解的看著她。「事情並未嚴重到堪稱一個劫字。」他淡然道︰「誠如柯大嬸所言,我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哪來那些莫須有的罵名。」
彼青衿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隨即想到他以前是土匪,所以才能不顧世俗眼光,如此豁達,看來當土匪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不會像其他古代人,頭殼硬邦邦,頑固不通。
「如果妳在意,等我把妳安頓好,就上蘇府提親。」輕撫著她粉女敕的臉頰,趙文樂深情款款地凝睇著她。
聞言,她立即瞠目驚呼,「提親?!」
「那些紛擾事端,全源自我沒給妳一個正式的名分,只要我們成親,旁人自然不能再多說什麼。」
原本他是想等新皇交付給他的任務完成後再做打算,可現下情況,他得先為她設想,他不能也不忍見她承擔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趙大哥,謝謝你。」知道他有娶她的打算,她滿心歡喜又感激。「可是……成親的事還是緩一緩好了。」
「妳不願嫁我?」
「當然不是,我願意的!」虎急急的辯駁,察覺自己大剌剌的將肯定的答案月兌口而出,她羞得低下頭。
「要不然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時機還未到。」雖然她很想嫁給他,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要真和他成親,姑母定會氣得和她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還是等姑母氣消一點再說。
「好吧。」見她有所顧忌,趙文樂也不再堅持,還打趣道︰「倘若時機到了,妳再告訴我一聲。」
彼青衿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消遣她,不禁嬌睞他一眼。
「青衿,這地方已成是非之地,日後恐怕仍會紛擾不寧,不宜再居住。」他斂起笑容,正經地道︰「前幾天妳背上的傷還痛著,不宜舟車勞頓,如今妳的傷好多了,明日我帶妳去別的地方住。」
她一徑地猛搖頭。「不,不行!」
「為什麼?」
「不是,我是想,倘若我離開這兒,秋菊和阿九就找不到我,這樣我就無從得知姑母和蘇府的事。」顧青衿一臉苦惱外加憂心忡忡。「姑母是生我的氣,可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方才姑母昏倒,也不知情況如何,秋菊或阿九怎不來告訴我……」
「沒消息有時就是好消息。」趙文樂安慰道。
「你這麼說也是。」听他這麼說,她的心情平靜多了。
他緊握著她的手。「青衿,我先帶妳到別處去居住,如果妳擔心蘇府的丫鬟和下人找不到妳,我會讓人通知他們的。」
「嗯。」她點頭,水眸含笑。
她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趙大哥處處為她設想周全,不管重生前、重生後,她認定的人就是他。
此生,非君不嫁!
「姑母,對不起,都是青衿害了妳。」顧青衿跪在蘇顧紅的床前,聲淚俱下。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昨日姑母氣昏後,秋菊和阿九都沒再去找她,原以為姑母沒事,一早她和趙大哥正要搬離陋巷,定居他處,孰料,阿九上氣不接下氣的偷偷跑來通報,說是姑母風癱了。
一听到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她馬上奔回蘇府。
見躺在床上的蘇顧紅,風癱了左邊的手腿,嘴斜的口水直流,話也說不清,顧青衿難過又自責。
「表小姐,妳起來,別傷心,別難過了。」秋菊試著扶她,卻被她撥開手。
「姑母讓我氣成這個樣子,我怎能不傷心,不難過!」
「表小姐,其實……」秋菊頓了下,見房內只有伺候大夫人的丫鬟芸兒,遂放心的在顧青衿耳邊低聲說出真相,「昨兒個大夫人回來時,除了身體虛弱,並沒有異樣,是後來齊姨娘來探望大夫人時,說妳和別的男人私奔,沒資格當蘇府的大少女乃女乃,現下她懷著少爺的骨肉,她有資格當正室,大夫人是和她爭辯時再度氣昏,醒來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彼青衿越听臉色越難看,氣得猛地站起身。「這個齊燕青太過分了,我去找她理論!」
「表小姐,沒用的。」秋菊緊張的拉住她,惶恐道︰「現下大夫人無法掌事,老夫人也還病著,整個蘇府都是齊姨娘掌管,她說大夫人是被妳氣到風癱的,蘇府上上下下沒人敢反駁。」
彼青衿細想一下,也明白秋菊說的有理,若是她此時直接去找齊燕青算賬,恐怕不只沒有幫助,還會又被她設的陷阱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