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你在哪里?」小春焦急的聲音從假山另側傳來。
「小春,我在後面這邊。」
她捧著花,朝假山方向走去,那頭,小春端著藥小心翼翼走來,一看見她手中重了個東西,先是一愣,待看清她重的是什麼,突像見鬼似的瞠目驚叫——「啊——夫人,你,你,你……」驚叫後,小春苦著臉,「你怎麼把望日蓮的花摘下來了?這花是王爺和小王爺親手種的……」
迸佩瑜一征,跟著驚瞪大眼,這向日葵是「要她滾」父子檔親手種的?哦哦,听來頗不妙的感覺……
「這望日蓮是我母妃生前最喜歡的花1」
「你以為只有你母妃喜歡?這向日葵也是我娘生前最愛的花。」
「它是望日蓮。」
「但我叫它向日葵。」她知道向日葵也有望日蓮這稱呼,听來頗詩情畫意的,但她還是習慣說向日葵。
迸佩瑜輕喟了聲,她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來,最大的功用,竟是來陪個十歲小孩斗嘴?
自己摘的向日葵是大小王爺種的,這事不會因她湮滅證據就沒事,不想牽累小春和其他下人,她索性拿贓物前來自首。
如她所料,小霸王一看到他娘心愛的望日蓮被她摘下,馬上氣得哇哇大叫,小春拚命想幫她解釋,卻被他趕走,她索性請甲管家和家僕也離開,這等小事,她能處理的。
「你把我和父王辛苦種的望日蓮給摘下來,我一定要讓父王把你趕出府!」御暄怒著一張小臉,氣呼呼的說。
迸佩瑜先咳個兩聲,佯裝氣若游絲的說︰「小王爺,你說過會等我病好才趕我出府的,說話得要有信用才行。」
「我……」
看他楞住,接不下話,她又嘟嘟嚷嚷低聲道︰「而且,騙人沒種過向日葵,種向日葵有什麼好辛苦的,而且才種那麼幾株,我種的可是大片向日葵花田,你跟我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何況我看你們父子倆肯定連幫它澆水除草都沒,這些事,一定都是家丁在做。」
「誰說我沒堯水,我有幫望日蓮澆過水!」
「澆幾回?」她涼涼的問。
「一回。」御暄理直氣壯的說。
見他認真無比,大概真以為向日葵澆一次水就可以生長,模樣孩子氣十足,她陡地噗嗤笑出聲。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當然好笑,我問你,從你母妃把你生下來到現在,你總共喝過幾次水?」
「我,我喝了……數不清了。
這問題似把他難倒,她改問更簡單的。「那昨天到現在,你喝了幾回水?
「有十回不只。」
「這麼多呀,既然這樣,你想想,你都喝這麼多水,向日葵,呃,望日蓮它整天在外頭哂著,是不是也會口渴,也要喝很多水?」
他想了想,似覺得有理,可他不想承認稱她心意,忙不迭將話題轉開,「我才不管望日蓮要喝多少水,我只知道你犯了大錯,你……」「你要我滾出攝政王府?」她主動替他接腔。
他一怔,「對。」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摘下你母妃生前最愛的望日蓮花,就是要拿它來治我的病,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
他一臉不信的問︰「誰說這花可以詒病,大夫說的嗎?」
「不是,是……我看書上寫的。」
「就算這花可以治病,也不準你摘我和我父王種的。」
「你才種那幾株,還不夠我煎一壺呢。」她嘴里嘀咕著,沒讓小王爺听清,隨即又咧嘴一笑道︰「我就是知道不許,這才來找你商暈的,你看這樣好不,你若知哪里還有種這望日蓮,讓下人去摘來給我?」語末,她特地強調,「這樣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了。」
他搖頭,「我不知道哪里會有,而且你只要乖乖吃藥,病就會好了,何必摘望日蓮。」
這小子還梃聰明的!她想了想,又說︰「小王爺,你喝過藥吧?」
見他點頭,她眉一皺,皺出一張苦臉,「那藥挺苦的對吧?要你天天喝,你喝不喝?」
她的模樣感染了他,想起之前生病喝的藥,他也忍不住猛搖頭。
「所以嘍,如果望日蓮能取代藥,讓你選的話,你是要喝苦苦的藥,還是喝加點點糖的望日蓮花茶?」
他愣看她半晌,心中偷偷選了花茶,可他才不告訴她。「反正你摘了我和父王種的望日蓮,我不會放過你的!」
迸佩瑜怔了下,她費盡唇舌說了老半天,他怎麼又兜回去了!她露出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瞥了他懷中的狐狸一眼,眼楮一亮,「好吧,為了向你賠罪,我畫張狐狸的圖給你。」
知道他挺聰明,絕對听得懂她所言,所以她原本想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這事化解掉,但他終歸是孩子,小孩子心眼實,這事-沒給他個具體的賠償,他肯定跟她沒完沒了。
既然他那麼喜歡小狐狸,她便以自己的專長投其所好,她雖只是業余繪本畫家,但畫小動物對她來說易如反掌,來天佑皇朝這麼多天,一直在養病,沒拿畫筆,她正手癢呢。
「你會畫玉狐?」他副不信的模樣。
玉狐是他懷中那狐狸之名,小春私下已告訴過她,玉狐是去年攝政王第一次帶小王爺去打獵時,公、母抓被射死,他的手下發現狐狸窩里還有只小狐狸,小王爺一見心喜,吵著要養,攝政王拗不過,便應了他。「會不會畫,給我紙筆便能知曉。」
「在那邊。」他半信半疑的指了個方向。
迸佩瑜順看他指的方向看,瞧見他的小書桌上有紙筆,雖是毛筆,倒也可一用!
他走過去,看了硯台一眼,不敢勞煩小王爺幫她,于是自己磨墨,邊磨還邊喃喃自語,「我小時候學過書法,不過時間不長,那時,都是我爸幫我磨墨。」
苞了過來的御暄才不在乎她的事,沒細听她說什麼,他只在乎她說要畫玉狐給他,「你到底會不會畫,快點,別磨蹭。」
迸佩瑜瞥他一眼裝傻說︰「我在磨墨,不是磨蹭。」
御暄未細听,躲在門外的御風揚可听得一清二楚,她說的最後一句令他不自覺嘴角斜勾。
御風揚已回府好一會,听甲管家說她未隨舅父母回佑安縣,心頭正疑惑著,又得知她因誤摘望日蓮一事,正和御暄在小書房內對峙,他沒讓甲管家跟,自己獨自前來看看情況,來到門邊正好听到她和御暄在斗嘴,他心一突,傳言她是佑安縣才女,應是賢淑溫柔之人,怎會如此伶牙利齒?
猜測她可能是表里不一之人,故作柔弱,私底下卻張牙舞爪想欺負他的小兒,他于是未露面,躲在一旁細听,想讓她在無防備下露出再面目,但听著听著,卻覺她並無欺負御暄之意,反倒似在和御暄說一些小道理。
最令他訝異的是,他家暄兒向來對想接近他的女子懷著敵意,只因以前那些女子藉由他來接近自己,而被御暄惡趕,有些甚至表面討好,私下卻看暄兒幼小可欺,欺侮他,鮮少有人有耐心和御暄說這麼多話,而御暄也是頭一回心平氣和和「敵人」聊這麼多話,光是這點就令他對她刮目相看。
只不過,她摘望日蓮的目的為何?它真的能治病?況且她說的話,有時連他都听不懂,方才她說那句「都是我爸幫我磨墨」,「我爸」是何人?
心頭正納悶著,書房里突傳來御暄又驚又喜的叫喊聲——「是玉狐,真的是玉狐!」
「就跟你說我會畫,你還不信,我誤摘望日蓮的事,就一筆勾消了。」古佩瑜得意的說︰「好了,我幫你的玉狐畫了張圖像。」
提及這事,御暄又氣起來,「看在你幫我的玉狐畫了張像,這回我不追究了,下回你要是敢再亂摘,我就叫我父王趕你出府。」
「是,小王爺說的是,民女以後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古佩瑜認認真真的回應。「小王爺,民女可以告退了吧?」和小孩溝通,還真是一件累人的事。
她想,在他的認知中,母妃只有一個,且她和攝政王的婚事未成,還不算他父王的妻子,若在他面前以夫人自居,說不定更會造成他的反感,自降身分自稱民女,他應該會比較樂意接受。「你下去吧!」御暄抬高下巴下指令。
唷,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坊了,人小表大!「是,小王爺。」
听見她欲離開,御風揚下意識地躲了起來,直到見她徐步走離,他才又現身,想到自己方才竟作賊心虛似的躲藏,不禁有些不自在。
見四周無人,他忙不迭往另一個方向大步離開,邊走邊想看方才听到的對話,她看似柔弱,卻思慮清晰並非軟弱可欺,和孩子有理說不清時即使略有不耐,也不會發睥氣,更不會斤斤計較,強迫孩子听自己的,反倒尋求孩子能接受的方式解決問題,有種……一般女子,尤其是大家閨秀鮮少有的灑月兌。
而且,這個瓶湘雲莫非真失憶了?不,他明明已給她離開王府的機會,她卻偏留下,這不是和她在喜轎里服毒自殺的本意背道而馳?
這女子有些讓他模不透……他唇角輕勻,對她有了興趣,等等,興趣?
頓下腳步,心一怔,這可是御暄的娘死後,他頭一回將一名女子放在心中認真審視一番,這,代表什麼?
他甩掉腦內混雜的想法,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他得先去查一查她摘望日蓮的真正用意,他倒沒听過那能治哮喘,尤其她醒來後又行徑怪異,說不定其中隱藏著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