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啊娜多姿的窈窕身影,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紅潤白淨,雖看著還有些稚女敕,但勝在氣質韻雅,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大家閨秀風範。且她一雙眼楮生得極好,圓潤黑亮,熠熠生輝,眼光流轉之間又有些小女人的嬌俏和自然的羞澀。
竟是這樣一個端而不莊,嫵而不媚的尤物。娜仁暗中贊嘆,心中也多了警惕。
離皇後不過半步之遙的朱赫,一雙鳳眼緊緊盯著文知藝,眼神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厭惡和嫉妒的情緒。
那賤貨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她憑什麼?!
朱赫看著她跟自己穿一樣的貴妃吉服,就恨不得立時讓人把她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拖出去打死才好!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文知藝,見皇後到了跟前,立刻行了蹲跪大禮。
娜仁上前一步,趕緊彎腰扶她起來,「妹妹不必多禮,趕緊起來。」
她領著文知藝,給她引見各位宮妃,「這位是與妹妹同一品級的貴妃,朱赫。」
「朱貴妃。」文知藝行了個平禮,但朱赫竟不還禮,生生受了。
文知藝還是笑咪咪的,表情未變,娜仁的臉色卻變了。「朱赫,你這樣成何體統|。」
朱赫的娘家是青金王族,父親是鬼戎麾下的一員虎將,可以說除了他的兄弟外,最受信任的部下,從嫁給鬼戎後,她就是後妃中最受寵的,每每與娜仁有些爭執,也都是娜仁自己識趣地退讓,她幾乎沒受過半點委屈。
可此時皇後竟敢當面指責她,還當著這個大夏賤奴的面?
她不由得火氣大冒,惡狠狠瞪了文知藝一眼。「皇後娘娘,我怎麼不成體統了?雖然都是貴妃,可我侍奉皇上在前,受她一拜有什麼不應該嗎?」
娜仁平時自然不敢與朱赫針鋒相對,她雖是皇後,但娘家到底是匈狄的,青金國內沒有助力,又不見寵于皇上,為了保住後位,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可現在不同了——
皇上有了新人,只要她們兩個斗起來,她就能坐收漁翁之利,她忍耐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了這個好時機,自然不能錯過!
朱赫空長了一副好樣貌,卻胸無城府,脾氣一點就著,驕縱慣了,對她煽風點火不是難事,只要她出了錯,除去她易如反掌。
娜仁心中有了計較,臉上卻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來,苦口婆心地勸慰朱赫,「朱赫,你我姐妹多年,听姐姐一句,她是皇上的新人,正得聖心,咱們都是皇上的人,皇上開心,我們自然也跟著開心。你雖是姐姐,讓她一讓也無妨,這里不比青金,皇上聖諭里也說了,以後宮里規矩大著呢,咱們不管是誰都要按照規矩辦事。你們同為貴妃,不過一個平禮罷了。」
文知藝抬頭看了娜仁一眼,又低下頭去,心里想,皇後也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和啊,這話說的點滴不漏,可什麼叫「讓她一讓」?
同品階的妃嬪見面,要不大家都不行禮,要不就是平禮,這本就是規矩,但到了皇後的嘴里,就成了朱赫貴妃要受委屈了
看來,以後對皇後和朱赫貴妃,她都得更加小心才是。
朱赫卻不似文知藝這般敏銳,只冷笑一聲。
「姐姐真是好氣度,我卻不願。她一個前朝妃子,不知道使什麼手段勾得皇上忘了三綱五常,還封了貴妃。姐姐可以不顧自己的皇後之尊,我卻是絕不會對她彎膝的。呸,她也配!」
這話就有些辱人了。
文知藝正待辯駁幾句,卻突然覺得周圍靜悄悄的有些嚇人,抬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只剩她們三人站在原地,其余人早蹲去,低著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就算不轉身看,也知道定是皇上來了,因此立刻蹲跪下去。
娜仁是早就看到的,卻裝作剛看見皇上的樣子,驚訝了一下,也跟著半蹲跪行禮。「皇上萬福。」
朱赫愣了半天,被娜仁拉了一下袖子才回過神來,雖然有點害怕,但轉念一想,她以往在青金的時候也這樣子對過皇後,皇上雖然表面上罵了她,過後兩人在房中,他反而夸她爽利,又不畏權勢,是女中豪杰。
因此她妙目委屈地瞥了鬼戎一眼,這才施施然行禮,道︰「皇上你可來了,多日不見,許是忘了咱們這些舊人了吧!」
表戎早被氣得一肚子火。
今天因為政議結束的早,擔心文知藝一個人應付不來他那幫妃嬪,加上封了她高位,多少要對以前的舊人顯示君寵,便親自過來一趟。
娜仁心機深沉他是早知道的,以往還覺得朱赫雖蠻橫,但沒什麼心眼,可沒想到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竟連自個兒貴妃的尊榮都不顧,對著文知藝嗆酸水、丟自己的臉面,妒恨得成了個鄉野潑婦,實在難看至極。
包甚者,被他發現時不裝委屈就算了,說的話更是讓鬼戎怒火勃發。
「胡鬧!朕封的皇後、貴妃都不放在眼里,你眼里還有誰?是不是朕這個皇上要封誰還要經過你的同意?」罵完還不解氣,繼續怒道︰「這里還有這麼多奴才在,你看看你還有什麼貴妃的樣子,你以為這里是哪里,容得你如此放肆!」他從來沒對她這麼嚴厲地說過話!
朱赫驚得忘了規矩,抬頭看他,就見鬼戎臉色鐵青,眼神凌厲,是真的在生氣。
見狀,她嚇得魂都飛了,顧不得其他,膝行至他面前,抱著他的大腿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臣妾不懂事,臣妾再也不敢了!」
表戎緊皺眉頭,使了巧勁將她甩到一邊,朱赫哪敵得過他的力氣,身子一歪,幸虧娜仁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否則她非要在大家面前出丑不可。
表戎轉向跪著的文知藝,想她被人莫名罵了還要顧著體統,只能忍著,心里就不舍。
上前親自扶她起來,他面色稍霽,語氣緩和道︰「快起來,你啊,人家都這樣罵你了,連一句都不知道回。」
文知藝噘了噘嘴,不說話,垂下頭去。
別人看著,就覺得這是文貴妃心善,受了委屈不敢吱聲,就算皇上出手幫她,她也沒倚仗著皇上的勢告狀,實屬難得。
朱赫受了屈辱,又看到皇上護短的模樣,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要照平時,她早不管不顧地大鬧起來,但那是以前皇上的心在她身上,任她去鬧,現在皇上的心早跑到別人身上去了,她再鬧,皇上若翻臉不認人,吃虧的只會是她。
娜仁在一旁將朱赫暗恨的表情記在心里,拍拍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語道︰「來日方長,現在先忍著吧。」她朱赫也有今日,真痛快。
鎊人有各人的心思,但好多人也看出來朱赫出風頭的時代過去了,現在是文貴妃的天下。
文知藝見光自己站了起來,皇後都還跪著呢,不想出這風頭,便對著皇上盈盈一拜,聲音清脆地說道︰「今兒是各位姐妹進宮的日子,是各宮的喜事,也是皇上的喜事,皇上可別再不高興了,不過家里一點吵鬧,皇上莫放在心上。姐妹們一路上也辛苦,趕緊讓她們去自己的寢宮好好梳洗打扮,晚上漂漂亮亮地參加皇上的御宴,共襄盛舉才是。」
這小甜嘴兒,跟別人吵架不行,光給他灌甜言蜜語了。
清了清喉嚨,斂了面上的笑意,鬼戎吩咐妃嬪們都平身。
「行了,皇後也別跪著,朱赫你也起來吧,文貴妃既然說是家里的小打小鬧,朕就當作是你們第一次入宮,規矩還沒學好。從明兒個起,朕會派教習嬤嬤,你們都好好學學宮里的規矩。尤其是你,朱赫。」
見朱赫還在旁邊不情不願地撇嘴,娜仁扯了她一下,她才福身,道了聲「是」。也幸好鬼戎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文知藝身上,沒看到朱赫的小動作,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訓斥呢。
眼見皇上牽著文知藝的手就想往外走,把一群妃嬪都甩在後頭,娜仁頓覺丟了顏面,立時就想了個話題,自然地上前一步,走到鬼戎的另一旁。
「皇上這都在外面小半年了,皇子們平日里都念著皇上呢,他們年紀小,一路上疲乏勞累,臣妾就囑咐他們歇息夠了,中午再進宮來給皇上瞧。」
表戎頷首,滿意地點頭,「皇後慈愛,皇子們有你看著,朕心甚慰,等他們進宮了,朕就去瞧他們。」
娜仁口中的兒子跟她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鬼戎現有的六個兒子都是地位較低的妃嬪所出,按照青金的規矩,從落地就抱到皇子所教養,長到五、六歲開蒙了,才能領去見生母,她也不過平時能多過問一下他們的生活起居罷了。
娜仁又找了些不冷不熱的話題,鬼戎也就點點頭,哼兩聲,一路走到了他的寢宮。
「你們各自安置了吧,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各人的寢宮都有專門的人領去,路遠的也不用走過去,坐轎子吧。」揮了揮手,就讓一群妃嬪離開。
文知藝見大家都走了,也打算躬身退下。
「你要去哪里?朕什麼時候讓你走了?」鬼戎一手拉住她,笑著看她。
文知藝臉紅了,又不敢在眾人面前甩月兌他的手,只能任他握著。
「跟著朕去御書房,朕折子批太多,眼楮痛,你給朕念折子去。」
文知藝抿著嘴笑,一時,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竟是再不能插進去第三個人。
他們這樣,可深深剌痛了轉頭回來看的朱赫,她陰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文知藝,而娜仁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朱赫一進自己的寢宮,根本顧不得看什麼,立刻把腳上的鞋子踩掉,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她的女乃嬤嬤章京氏揮手讓宮女太監退下,撿起鞋子放好,便去安撫自己的主子。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可小聲些,被人听去了,不定怎麼到皇上的面前告你去。」
不說還好,一說朱赫哭得更大聲,賭氣地說︰「誰愛告就告去,我才不怕呢!」
章京氏斜坐在朱赫的身畔,撫模著她的頭發,安撫道︰「娘娘怎麼這樣傻呢,奴婢以前就說過,這男人啊,心在你的身上,你怎麼樣都行,要是不在你的身上,你一點小錯都繞不過去。」
她拿了手絹替朱赫擦淚,「快別哭了,你跟在皇上身邊最多,還不知道皇上那個人嗎?現在那一位在他的心尖上,但哪一次不是新鮮幾天就又回來了。你等皇上的新鮮勁過了,再好好收拾她也不成問題。」
朱赫止了哭,想起以往女乃嬤嬤幫她的手段,抽泣著撒嬌︰「女乃嬤嬤你一定要幫我。」
章京氏的眼沉了下來,誰不讓她的寶貝好過,她也不會讓她逍遙太久。
「娘娘你放心,你父親入了內閣,封了一等公,皇上總要給你臉面,只要你斂了性子,等那狐狸精露出狐狸尾巴,咱們一定能奪回皇上。」
朱赫偎在章京氏的懷里,咬牙切齒地說︰「敢跟我搶人,我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而另一邊皇後的寢宮中,娜仁在西配殿的紫檀椅上坐定,她最信任的阿布姑姑遞上了一杯大紅袍後,就站到了她身後,讓娜仁悠閑地品著茶。
兩個人等到宮女收拾完屋子,阿布讓服侍的人都退下,關上門窗,從窗子縫里往外看了半晌,見沒人了才放心地走回來。
「我派你先一步到京城,可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沒有?」
「打探到一些,也不知主子覺得有沒有用。」
娜仁把茶杯放下。「你都說出來我听听。」
「文貴妃是受寵非常,皇上半步都離不得。這一月來,文貴妃完全住在清泰宮後面的配殿里伺候皇上,就算後來賜了宮殿,也常常在皇上的寢宮整夜不離。」
「她竟這樣受寵?」
娜仁本來覺得皇上對文氏寵愛非常,是有文華的作用在里面,可剛才看兩人之間的相處就已經產生了疑心,听阿布這麼一說,她就更覺得自己的懷疑沒錯了。
「奴婢打听到一件事兒,但只是從一個宮里的賤奴口里听的,還不知道有沒有用。」
娜仁皺了眉。「不過一個賤奴,口里有什麼真話?!」
阿布湊到娜仁的耳邊,細聲說︰「這賤奴以前可是宮里的主子,姓劉,是個昭容,父親是大夏朝的大將,全家男丁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是以前宮里的娘娘,怕她放出去亂說,就充作了賤奴,一輩子不給出宮。」
「喔?」娜仁挑眉,這才有了興趣。
「她說了什麼?」
「說文家是有兩姐妹抬進宮的,那個受寵的文昭儀就是文貴妃的三姐,叫文知書,是嫡女,文貴妃是庶女,根本不受重視,她被當作陪嫁送進宮,只封了才人,進宮當晚就被姐姐搶去了廢帝的寵愛,當時皇上是要收了姐姐的,不知怎麼竟收了妹妹,把姐姐賞給大王爺黑達。」
娜仁的眼珠一轉。「那你可打听了文知書的性子如何,跟著黑達又如何了?」
阿布就知道娘娘會問,早打听清楚了。
「那賤奴說文知書最善妒,對自家妹妹也不留情,自己當時不過是個昭儀,卻將頭頂上的幾個妃子都壓制住了,整日擺出的架勢好像以後她就是皇後一般。」
「那她的相貌真的如外傳般傾國傾城?」
阿布回道︰「奴婢買通了大王爺家伺候車馬的粗婆子,遠遠看了一眼,確實美貌無雙,世間難有匹敵。」
「比文貴妃還要貌美?」娜仁想著初見文知藝時,就覺得她美貌難尋,想不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阿布點頭。「大王爺自得了她,路上得來的女人全不要了,那女人是個妒婦,見自己受寵,想著法子把大王爺的那些女人都打發了。」
娜仁不再言語,捧起茶來喝了一口,方道︰「就怕她是個膽小辨矩不嫉妒的,去,把這個事情透給那邊知道,剩下的,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那邊」就是朱赫貴妃那里,對方一旦知道了這些訊息,肯定有辦法鬧點事出來,阿布都懂得,自去安排。
丙然,不過幾日,文知書的求見拜貼就遞到了文知藝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