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外頭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
她原本正做著好夢的,不曉得為何會忽然醒來,看了眼床邊小幾上的電子鐘,現在是凌晨一點,空蕩的大床上卻只剩她一人。
被窩里明明就很暖,可少了他的擁抱,她沒來由的感到冷。
坐起身開了床頭燈,月影未來吐了口氣,拿了件睡衣換上。
胸前的吻痕提醒著她稍早前發生的事,咬咬唇,她明白在她吐露真心後,他們之間再也不一樣了。
她不會將那歸咎于酒後亂性的,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很清醒,唯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嚴寒的態度。
他向她討了真心話,自己卻什麼承諾也不給,他愛她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答案。
但她是真的愛他,因為愛他,所以恨他,因為想念,她不斷追逐他的背影;因為忘不了,于是對他百般為難。
她的心思太復雜太可怕,連自己都無法了解。
在月影家,人人懼于她狠辣果斷的行事風格,但在愛情里,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
她和其他女人一樣不安,也沒有自信。
大半夜的,他究竟去了哪兒?懷著好奇心,月影未來走下床,並隨手披了件袍子。
樓下一片黑暗,看來他並不在一樓,那麼就是在……
轉了個彎,書房半掩的門透出微弱的光線,她悄悄靠近。
這麼晚了,他還在忙嗎?想起過去即使是新婚期,他也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她心中便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巨石。
由于對嚴寒的工作內容並無興趣,她只默默的在書房外站了一會兒,便想轉身離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書房中傳來他的聲音。
難道書房里還有其他人?她站定,想知道這麼晚了他還在和誰說話。
「我知道,但現在還不行。」
嚴寒又說了一些話,但她並沒有听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你不用擔心,她不過是個女圭女圭,影響不了什麼的。」
他在說她嗎?月影未來不禁停下腳步。
女圭女圭?很多人說過她像女圭女圭,可她不喜歡他輕蔑的口吻。
電話那端又是誰?
低低的笑聲自房內傳出,「你想太多了,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不會愛上任何人……是嗎?那麼,今晚他為何還要對她溫柔?為何還要抱她?
好痛……小手按在胸口上,她的心好痛。
已經知道的事,為何她在親耳听到時還是那麼的心痛?
白女敕的小手揪緊了衣衫,卻阻止不了那突來的可怕痛楚,她痛得心像是被撕裂、痛的無法呼吸,像離水的魚兒,張了口拼命想吸到新鮮空氣,卻逐漸缺氧暈眩。
為什麼要讓她听到這些,為什麼要在她再次付出真心後听到這些?
只要不知道、不去想,她是否就能不受這般煎熬?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回到過去,回到八年前他們未分離時,這回她不會傻得再去試探他的真心。
原以為,這樣的錐心之痛已是她能忍受的極限,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將她打入了更深的地獄。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只是不允許有什麼人或事不在我的掌控之內,就算她是月影家的族長、火野裕的妹妹,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這才是他對她的真正看法吧?她不過是個女圭女圭……
呵……在他眼中,她竟只是個他所珍藏的女圭女圭,一個沒有生命,空具美麗外表的女圭女圭。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他說……他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麼,當然也不會愛上她是吧?
就算她是月影家的族長、火野裕的妹妹,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原來他將她留在身邊,只是單純的佔有欲作祟……
被了,她受夠了!
不想再逗留,她無聲無息的往房間走去。
胸口痛到難以想象,月影未來懷疑自己此刻為何還未死去,她宛如一抹幽魂,無意識的朝最熟悉的地方飄去。
所有感官知覺因痛楚而麻痹,直到口中傳來可怕的咸味,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咬破了唇。
親耳听到他的無情,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假裝自己對他很重要,她沒有那麼堅強,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打擊。
他不愛她。可是那不是他的錯,是她的錯,她無法讓他愛上自己,卻又放不開手。
是她的錯。
是她不懂保護自己的心,才任由他傷害,明知道他不愛她呀!怎麼還會傻到對他有所期待?
都是她……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怨不得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多希望生命能在此刻停止。
「不會愛上任何人?」電話那頭的人輕嗤,「最好你告訴我你沒對那個女圭女圭動了心。」
對她動心……嚴寒一陣遲疑。
那是動心嗎?
那種每天急著想見到她、任由她的喜怒牽動他的情緒,那種希望她快樂、見到她受傷會心疼不舍、想呵護她不受委屈的心情……是心動?
若是如此,他的確是動心了,只是……
「這是兩回事。」他猶自嘴硬。
就算對她動了心又如何?他不能,也不會承認愛上她。
因為一旦承認,他就得面對過去的錯誤,而他所信仰的世界也將為之顛覆,那樣的代價太大了,他承擔不起。
怎麼能承認愛她!有哪個男人像他會這般背叛自己所深愛的女人?
他必須說服自己,對她的執著只是因為不甘心,他要擁有她的所有,包括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他的。他寵她,是為了讓她愛上他;對她好,也僅是征服她的手段。
非要這麼想,他的心才能好過,才不會讓強烈的罪惡感將他吞噬。
「寒,我們認識多久了?」對方扶額嘆息,「你自己倒是說說除了這女圭女圭外,有誰曾讓你這般魂牽夢縈?有誰讓你願意用鷹幫的前途去交換?又有誰能讓你不要命的只為留住她?」
嚴寒不語。
「我是說真的,你的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還不是一樣再也見不到她?」他不懂聰明絕頂的嚴寒為何踫上愛情竟會變得如此遲鈍。「你也知道出手傷你的雲夕綾是什麼樣的角色,退隱前她是什麼身份,你的傷再拖下去……」
明明就愛慘了那個女圭女圭還不承認,還真難為了那可憐的女人。
「再說吧!」打斷了他的話,不願繼續在這話題上打轉,嚴寒示意到此為止。
對方的好意他明白,卻無法照辦,因為他不能冒任何失去他的女圭女圭的風險。
只要撐過這段日子……
等到確定了三龍幫或月影家無法將她帶走,他便能安心的去解決自己的麻煩。
他能撐到那時的!
「好吧!」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嚴寒了,對方也不再說什麼。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事後,才結束這通電話。
胸口傳來陣陣悶痛讓他蹙起眉,可他卻迫切的想回去見他的女圭女圭。
不管對她是什麼樣的情感,他早就離不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