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那個他難道是指……
「是言?」慕容臻挑眉。
言?她竟然叫花效言的小名,看來她和那個娘娘腔的感情挺不錯。
硬是忽略心底的不是滋味,他繼續演他的好戲。「沒有。當家請別誤會,花公子與此事無關。」
「一定是他。」她的疑惑得到了證實,她早該想到花效言會在她背後做事。
「不,當家你別為了這件事……」
他越是袒護,她越是肯定。她向來清楚花效言的作風,藍知逸一定是受到了威脅。「不必多說。留你與否,我說了算。吃完飯後,我會和他詳談。」
「慕容當家,你不必為了我這麼做。」他竊喜,這一招完全發揮了作用。
但是,重頭戲在後頭,他的離間計馬上就要開始。
「誰說我是為了你?留下你,不僅可以省去幫三個小表重新聘請老師的麻煩,更可以監視你。要是你敢胡亂說話,我會親自讓你的腦袋搬家。」
為了掩飾心虛,她一鼓作氣說了許多話,眼角不經意一瞥,她竟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對面的茶館。
是花效言!他一大早出門,不是為了去查明六公子的身份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他並肩而行的那人,正是沈家軍的副統領!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相信他,但是他近日來古怪的行徑讓她隱覺不妥,總管今早的稟報更是讓她覺得不安,現在親眼所見……言他到底在干什麼?
不,她不能憑空揣測,還是暗中混進去,查個明白比較可靠。
「慕容當家?」他喚著陡地站起身的她,心中明白她已經瞧見了花效言,
「我有事要先走,你別跟來。」她一說完就轉身下樓。
藍知逸望著匆匆離去的她,嘴角勾起了變幻莫測的笑容。但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抹笑意極快逸去,神色變得黯然。
這場戲,終于演到了高潮,也到了盡頭。盡頭的一端,是他和她成為敵人的開始。
這……竟讓他感到莫名的苦澀。
***
慕容大宅的書房內,慕容臻端坐著,臉色蒼白難看到了極點。
中午回來之後,她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內,冷得發紫的臉色讓下人望而生畏,連向來不畏寒的總管,也被她陰冷的眼神瞪得急著閃邊站,到最後,她只吐出一句冰冷的話。
召花效言回來。
結果,她從中午等到黃昏,再從黃昏等到夜晚,花效言還是不見蹤影。
她的頭很痛,傷處也在扯痛。但是,她的心更痛。
「我必定會和沈家軍合作。當家那兒,不足為懼。」
花效言沒有發現她就躲在不遠處。也許,他根本沒想到她會發現他,當然也想不到,她會將他和沈家軍副統領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前任當家在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軍師。那時候的他,是最照顧她的一個,也是她最相信的一個。
繼承當家之位後,他是和她共度難關的生死之交。
她沒有想到這個讓她依賴、信任的伙伴,竟然一直在她背後謀算。
人心,真的恐怖。看起來毫無關系的外人,可以為了救她而豁出性命;她信賴的同伴,反而是埋伏在她身邊、隨時會反咬她一口的豺狼……
慕容臻的手輕輕按上「天舞」。鏟除叛徒,是當家的責任,但她的手卻猶如萬斤重,不想相信花效言是叛徒。
「臻臻,你找我嗎?」一聲清亮的嗓音,穿著碎花白袍的身影翩然而至。
「我今天的心情很好,你猜猜看,我今天做了什麼好事。」美麗的臉蛋上堆滿笑意,花效言像一只花蝴蝶,轉了個圈就來到她面前。
她抬首,只覺得他很虛假。「你做了什麼‘好’事?」
「臻臻,你的臉色很難看喔。傷勢不要緊吧?」他關切地湊上前。
她嫌惡的拉開距離。
他微怔,她已經站起身問話。「要藍知逸離開,是你的生意?」
「只有讓他離開,秘密才可以永遠成為秘密。」他承認道。
「把他留下,我可以確保他不泄露秘密。」花效言到底在想什麼?她不懂了。
「讓他離開塞西國,我們將失去對他的控制。」
「對。所以,我說讓他離開的意思是……」花效言揮了揮衣袖,一笑。「讓他離開人世。」
「你自作主張!」她怒斥一聲。
「你為什麼生氣?藍知逸不過是一個外人,你為什麼要在乎他的生死?」花效言換了另一個樣子,平日的嬌嗲隱去,變得森然。「別告訴我,你喜歡上他了?」
「我沒有!」她激動反駁,一時找不到有力的解釋。「我當然沒有!」
「既然如此,我就可以隨意處置他。」花效言擺了擺手,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當家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先去忙了。」
「慢著!你忙些什麼?」她隱約猜出他笑容背後的意思。
「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讓我最在乎的當家心慌意亂。為了當家著想,我決定親手將這個家伙送下地獄。」他一揮手,轉身就跨出書房。
「言!」她急切的叫著他,他口中所說的……一定是藍知逸!
糟!她太大意了。回來至今,她都沒有見過藍知逸,一直想著叛徒一事,沒想到藍知逸早就被花效言捉了。
她連忙抄起長劍,剛跨出門檻,傷處就傳來一陣痛。她捂住胸口,咬牙吸氣,忍住疼痛追了上去,很快的找到了囚禁藍知逸的小室。
「藍知逸!」她看到了他!被繩索捆綁、跪倒在地的那個男人是藍知逸,她的疾呼讓藍知逸抬首,清楚看到她眸底盈滿的焦急。
「當家,請你別阻攔。」花效言在等她,手中長劍出鞘。「我要你親服看著他斷氣,然後斷去他帶給你的猶豫和心軟。」
「慢著!」藍知逸是無辜的,豈能讓他無端送命!
「不能再慢。我說過,身為屬下的我,會不惜一切保住當家。」
泛著寒光的劍刀快如閃電,藍知逸一怔,沒有想到對方的劍招竟是如此凌厲狠辣。如果他不閃,他的腦袋肯定會被劈落……
但是,一咬牙,他賭了!
瞬間,劍和劍的交鋒,激出一陣火花。打橫刺來的長劍,架住了由上劈下的長劍。
擋在藍知逸面前的慕容臻,以「天舞」硬接下花效言的長劍。
她的額頭沁出冷汗,那股交鋒的力量撞擊著她胸口的傷處,強烈的痛楚涌上,但她沒有後退。
「我不能讓他死。」她一字一句說著,認真又堅定。
藍知逸看著斬釘截鐵的她。她在喘,腿也在抖,但她還是堅定的擋在他身前。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動容。從來沒有人像她這般,義無反顧的擋在他身前,堅定不移的護著他。
「臻臻,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花效言一喝,想喚醒她。「他來歷不明,極有可能是六公子派來的奸細!」
「不,他不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誰是真正的奸細。
「臻臻!」花效言想再說,她哀傷的眼神卻讓他說不出話。
「有一個人,我一直相信著他。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他一直不安好心,一直暗中在謀算我。」她咬牙,眼神充滿悲痛。「換你來告訴我,誰才是不能留下的奸細!」
「你懷疑我?」花效言一驚,咬牙指向藍知逸。「是他告訴你,我是奸細?」
「是我親眼見到你和沈家軍副將在一起。」她不願相信,但不得不懷疑。
「殺了姓藍的,一切將真相大白!」
「當……」
雙方長劍交鋒,她再度擋下他的攻擊,傷處的痛讓她踉蹌後退。
花效言再次毫不猶豫地揮劍刺向藍知逸,她咬牙奮力一擋,唰的一聲,他頓時愣住了。
右頰出現一道血痕,鮮血順著花效言深刻的輪廓滑落,「天舞」的劍尖沾上了他的血跡。
慕容臻一臉愕然,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對他揮劍相向,甚至還傷了他。
藍知逸也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慕容臻會為了救他,刺傷花效言。
「言,我……」
「藍知逸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是穩穩的擋在藍知逸身前,堅持不退開。
「我明白了。」她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一切,花效言咬牙低喝。「你清醒一點,他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他……」
「不,他是值得我信任的人。」她陡然道出這句話,讓二人同時瞠目。
是,她相信他。當初他舍命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經相信了他。
花效言拭去臉頰上的血跡,冷笑看著她。「跟隨在你身邊多年的我,壓根兒不上這個男人。你寧可傷我,卻舍不得傷他一根汗毛。」
「你變了,慕容臻。」
花效言從來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
她張了張口想解釋,他已經轉身。
「既然你認為我是奸細,我也失去了留下的意義。如果你要派人來清理門戶,我隨時候教。」說完,他揚長而去。
「慢著……」她想追上去,踏出一步,眼前頓時一黑。
一雙大手接住昏過去的她,早已掙月兌捆綁的藍知逸抱住她,看著她胸口綻開的血紅,雙眸頓時掠過驚訝,那份驚訝隨即沉澱為痛意。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想讓她懷疑花效言是叛徒,借機讓她除去花效言。沒想到,花效言會把他綁來,她為了救他,和花效言反目成仇。
他真的是值得讓她維護的人嗎?他,是她的敵人呀……
本來應該高興的心,變得好沉好重。
他望著懷里的她,一股苦澀梗在喉間,教他不由自主的收緊力道。
他的計劃成功了,但是他不懂,不懂自己為何會對她感到愧疚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