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發生意外?」傍晚,一通電話令凌筱書驚詫不已,倉皇奔出門。
上午在車家跟車志鈞談完,擺月兌錯誤情思的她,想找車聖以,告訴他她對他的感覺,卻听管家說他臨時出門了。
她回家等待,不料卻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車聖以在工地出了意外,從鷹架摔落,受傷送醫。
她听了,一顆心緊揪著,恐懼、害怕突地爬滿心窩。
似乎好久以前,她也曾听過他受傷的消息,曾感受那種惶恐驚懼。
她一時無法清楚記起來,雖記憶已經恢復不少,卻並未完整,無法全部接軌。
坐在出租車里,她雙-子-緊揪著裙擺,感覺手心濕冷,全身顫抖不已。
「爸,聖以哥沒事吧?」倉皇地奔進急診室,看見站在檢查室門外的父親,她連忙焦急地詢問。
「撞到頭部,陷入昏迷,初步X光檢查判斷,腦部無嚴重外傷,現在在做電腦斷層掃描。」凌華耀看向憂心仲忡的女兒,冷靜說明。「不過應該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他是從一層樓的高度跌落下來,又有戴安全帽,不會有事的。」他安慰神情慌張、臉色蒼白的女兒,有些意外她的過度驚惶。
「今天不是休假嗎?為什麼聖以哥還要去工地?」她一時心慌,不禁責備父親交代他太多工作,害他不僅常在公司加班,連難得的周日還要到工地去。
「下周國外投資商要來看進度,工地經理發覺管線配置有些問題,便聯絡參與工程設計的聖以去勘察,沒想到會不小心出意外。」凌華耀解釋著。
聖以在工作上一向非常謹慎小心,听現場人員轉述,他似乎一時心不在焉,才會發生墜樓意外。
「聖以哥最好平安無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凌筱書焦慮得眼眶含淚,不禁遷怒于父親,甚至出言警告。
凌華耀有些訝異女兒的情緒化,如果此刻受傷的是他,女兒也許還沒這般驚惶,看來她對聖以的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的變化。
不久,昏迷的車聖以被推出檢查室,醫生告知沒有大礙,懸著一顆心的凌筱書這時才松了口氣。
她緊跟著醫護人員將他推往病房,看著病床上昏迷的他,她的眼淚不禁滑落臉龐。
這一刻,她才清楚明白他對她的重要性,比親人兄長更深、更萇。
幸好,他只是輕微腦震蕩,醫生說等他清醒後,再住院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坐在病床邊,她想起自己車禍昏迷時,他守著她的情景。
他不過短暫昏迷,已讓她心驚膽戰不已,那時面對昏迷數天的她,他又是如何煎熬?
她伸手撥開他落在額際的發,看到他左邊眉角上方有道淡淡的疤,瞬間,她的腦中閃過一幕清晰的影像,憶起一段過往一一
那是她十四歲的夏末,台風夜前夕,暴雨來襲。
擔心樹屋會被即將來臨的強台所吹毀,她穿著雨衣,冒雨跑到車家庭院查看,沒想到車聖以比她早一步,早已帶著木板、工具,在樹屋四圍做補強工作。
他沒穿雨衣,赤著雙腳,大雨將他淋得全身濕透,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賣力地敲敲釘釘,只希望能守住這間她珍惜的樹尾。
「聖以哥哥,我的雨衣給你穿好不好?」地仰著臉,看著在樹間忙來忙去的他,她想爬上去幫忙,但她知道自己只會礙事,只好乖乖站在樹下。
「雨這麼大,你快點回家去,我會把你的秘密小屋保護好,台風吹不走的。」他對站在樹下的她喊道,不希望她繼續待在這里吹風淋雨。
「我要陪你。」即使幫不上忙,她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雨中賣命,而自己卻窩在溫暖的客廳里。
雨愈下愈大,也開始起風了,庭院的樹葉沙沙作響,陰沉的天色更加灰暗。
「聖以哥哥,你別再釘了,我們快點回屋子里,樹屋如果真的被台風吹毀,你再重蓋一間給我就好了。」在樹下站了快兩個小時的凌筱書,開口阻止他看似無止境的工作,不知她來之前,他已在樹上待多久了。
看見他在滂沱大雨中,站在高高的樹上,盡心盡力地只想守護好她的秘密小屋,她覺得既心疼又擔憂,此刻她不在意樹屋,只想快點和他躲進安穩的大房子里。
「差不多了,我再釘最後一塊木板就行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補強工作非常縝密無遺,可以安穩迎接強台了。
怎知當他一腳踏向右側枝干,略彎身,將夾在左臂的木板貼上樹屋右下方,右手高舉鐵錘準備敲下鐵釘時,忽地,腳一滑,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便從樹上摔了下來。
「啊一一」
凌筱書立刻放聲尖叫,因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隨後落下的鐵錘,就這麼打中他的頭。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她霎時臉色慘白,蹲下來,大聲叫喚倒躺在泥濘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聖以哥哥!不要死!嗚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里,情緒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沒事。」車聖以從草地上緩緩坐起身,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暈眩,很想閉上眼楮,卻被她的驚叫聲嚇得清醒。
他伸手模模疼痛的左邊眉角,感覺手心一股濕黏,一看,才發現都是血。
「救命!快來人救聖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來救受傷的他,卻因為驚嚇過度而腿軟,癱坐在草地上。「嗚一一怎麼辦?」她嚇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書,只是一點外傷,沒事的,不要怕。」她緊張失控的模樣,也嚇到車聖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將癱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兩人濕淋淋、互相攙扶地走進車家,一個流血,一個哭到不行,嚇死屋里的大人了。
也許因為跌落在泥濘草地上,車聖以才沒有腦震蕩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鐵錘尖端劃破的外傷,縫了四針,整體來說不算太嚴重,但凌筱書卻是從頭哭到尾,跟著車家人去醫院回來,眼淚仍掉個不停。
「筱書,別哭了,醫生說沒事,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坐在客廳,車聖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很沒用,只會哭,什麼都做不好……」她哽咽著,對于自己的無用,感到更加難過。「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如果他不是為了搶救她的樹屋,也不會受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他拍拍她哭顫的肩,輕聲哄著。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他嚴厲指責她跳樹的不當,而這一次她哭得更加淒厲,更難以安撫。
她不斷灑落的淚,比窗外的驟雨更甚,令他心疼不舍,卻也因她為他過度擔憂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雖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其實心里對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視。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會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心情。
車聖以一張開眼,便看見一張擔憂的麗容。
「聖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見他醒來,凌筱書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
他緩緩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後剛進門的車志鈞。
「醒了嗎?爸媽也在來醫院的路上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趕來醫院,才剛踏進病房的車志鈞,看見弟弟已經醒來,略松了口氣。
「沒事。」車聖以看向哥哥,輕應一聲。
「聖以哥,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昏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凌筱書仍不放心地詢問。
車聖以將視線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她,黑眸一眯,口氣冷淡。「你是誰?」
「啊?」凌筱書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記憶了嗎?她是筱書啊!你青梅竹馬的鄰居。」以為弟弟故意裝糊涂,車志鈞笑笑提醒。
「喔,是嗎?」車聖以淡應一聲,便不再看地。
凌筱書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該不會……他也撞掉記憶了?
她趕忙追問他一些事,他對車志鈞、對家人,記憶無誤,對她卻記不得多少,只當她是隔壁鄰居,一個不太熱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選擇性失憶癥?這種病是會傳染嗎?怎麼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樣的後遺癥?
她好不容易把兩人過去的記憶全部找回來了,他竟然把她給遺忘了!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荒謬,更戲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