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佳欣走到譚勁的單人病房,佇足片刻才鼓起勇氣敲下門板。
不一會,穿著制服的看護前來開門。
「你好,我想來探望譚先生,是他以前的員工。」她牽著兒子的小手,緊張說道。
原以為此刻他的病房里該有親友們圍繞,可從門縫探去,里面似乎安靜得無旁人。
「譚先生吃過藥正在休息,先進來里面坐。」看護輕聲細語說道,領她入內。
她帶著孩子進病房,寬敞的VIP病房確實沒有其他人在,而靠窗的病床上躺著她要找的人。
她心口倏地一重跳,急步上前,看著兩手臂皆插著點滴的他,心口緊扯抽疼。
她凝望他的臉容,他與兩年前沒多大改變,只是略顯樵悴,緊抿的唇瓣淡去血色,一雙濃眉微微蹙攏。
「勁學長……」她不自禁喃喃輕喚,眼眶頓時一片濕。
病床上的他,緩緩撐開長長的睫毛。看見她的當下,心口激動不已,卻只能故作平靜虛弱道︰「你來了……」
原本遲遲等不到她到來,他等得失望,也覺倦累,用過午餐、吃完藥後,確實昏昏欲睡。
才眯了半晌,隱隱听到敲門聲,听到看護開門,門口傳來的對話。
霎時,他心神一震,差點想爬起來熱切地迎接她到來。
但一想到拐她主動來看他的理由,他只能忍住激動心緒,繼續假寐,且要裝重傷命危,要探出她的秘密。
「你還好嗎?醫師怎麼說?」她緊糾眉心,見他醒來,急問道。
「醫師說……」才要編謊,這時注意到病房還有別人在,他轉而對看護道︰「李小姐,你先出去一下。」
「噯。」李小姐點點頭,轉身退離去。
待門板被掩上,譚勁這才虛弱對她道︰「好像不太好……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聞言,葉佳欣心口一抽扯,兩顆豆大的淚便滾落。
一見她掉淚,譚勁驚了下,頓時心慌起來。
「怎麼會……怎麼會……」她喃喃說著,難過得抑不住眼淚一顆顆掉落。
「也……也不一定沒救啦!」譚勁忙改口說。沒想到一見她掉淚,他心口一揪,跟著難受,也覺得用這理由騙她似乎不妥。
「醫師說……最危險狀況已經度過,接下來會比較樂觀。」既已順利騙她來看他,他也該減輕一點自身傷亡危險,讓她別過度擔心。
此刻探出她為他擔憂難過的心,令他大感安慰,無比感動,她對他並非無情。「真的嗎?那太好了!」一听他有救,她這才大大松口氣,不禁又滾下兩顆晶淚。
「媽咪……」一旁的孩子听見媽媽哭泣,小手拉扯她衣角。
譚勁這才注意到躲在她身後的小小孩,霎時心口又一陣急跳。
「你——結婚了?」他故意問道,盡避已從劉啟泰口中得知她未婚。
他一雙眼仔細瞅著那年僅一歲半的小孩,孩子頂著可愛的西瓜皮短發,一雙眼楮又大又亮,唇紅齒白,模樣非常可人,再聯想到他重生前見過孩子三歲半時的模樣,皆與自己兒時頗為相似。
他不免要再一次大膽認定,眼前的小男孩是他的種!
「沒……」才要否認,她忙又點頭改口︰「嗯。」就怕被他多余的猜疑。
「是嗎?」譚勁略揚一邊眉,神情狐疑。
「阿泰說你沒結婚。」他直接戳破她的謊言。
葉佳欣心驚了下,沒想到劉啟泰那麼快就向他告知她的事。
「我……本來要結婚的,對方因故取消,所以沒結成……」她垂低頭,胡亂掰個借口。
有一瞬間,譚勁幾乎要懷疑她的說詞,卻在看向偎靠在她身邊的孩子,更加深是與他有關的猜疑。
「孩子叫什麼名字?」暫不追究她的謊言,他轉而問道。
她怔了下,一時說不出口。
見她不答,他接著道︰「阿泰說好像听你喊他小勁?」
「不是。」她抬起頭,心慌否認。
「不是你的「勁」。他叫葉非靖,紅拂女里李靖的「靖」。」她詳加解釋道。
她摟著偎靠她的孩子,抿抿唇,補充又說︰「小靖跟你的名字沒關系。」
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反倒更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瞬間心慌焦慮的神情沒能逃過他的眼。
既然她沒結婚,孩子又冠她的姓,那孩子名字肯定是她自己所取的。
「是嗎?跟我無關。」他勾唇輕笑,刻意強調,心情竟是無比歡愉。
如果說他曾對孩子身世存疑,這一刻便能清楚印證他的臆度。
她雖沒承認,但她的言語反倒透露明確真相——小靖是他的孩子!
雖一度想逼她承認,質問她當初趁他酒醉,偷了他的種又逃走的不負責任,但想到她方才似怕失去孩子,神色有抹驚慌懼怕,便不想再增加她壓力,倉卒逼她說出真相,只要他確認事實,心知肚明便足夠。
往後,他有很多時間可以跟她和孩子好好重新開始。
為能松懈她的心房,他暫不提孩子的事,轉而閑聊其他,關心她這兩年的生活狀況。
原本怕他多追問孩子,可能會有所猜疑,卻因他沒再提及,葉佳欣逐漸放松心緒,自然地回應其他問話,並一再確認他身體狀況,見他精神比她預期好很多,這才相信他已渡過危險期。
失聯兩年的兩人,很快便拉回昔日關系,不再那麼疏離淡漠。
這一待兩個多小時匆匆過去,盡避心有不舍,葉佳欣覺得不好多打擾受重傷的譚勁,便要離開讓他多休息。
「你,還會來看我嗎?」見她牽著孩子要走,他依依不舍,神情有抹哀傷。
她見了,心抽扯了下。過去不曾看過他這般虛弱哀傷的神情,也許是因重傷曾一度經歷死亡邊緣所致。
「我……」原想一口應諾,又怕自己多與他相處一回,會泄露深藏的情感,更怕孩子的身世可能曝光。
倘若他已無生命危險,她還是該理智地遠離他為妥。
「你多保重。」她柔聲說道,不敢再多看病床上的他一眼,抱起孩子,轉身步離病房。
譚勁不由得嘆口氣,看來她還是想避著他。
不管她當初因何理由瞞著他懷孕而遠走,現在既讓他得知真相,他便要積極作為,就算他尚沒有下床行動追回她的能力,也能有其他方法把她和孩子招回他身邊。
他思忖著下一步計劃。
翌日中午,鐘亞妍再度來探望男友。
「身體好點沒?」進門先問躺在病床上的他。
「嗯。」譚勁輕應,示意一旁看護替他搖斑病床,接著便請對方先離開。
考慮了一夜,他認為還是該盡快和女友說清楚。
「昨天有沒有早點休息?這幾天是不是先把工作放下了?」鐘亞妍好意提醒,只因他昨天要她無須過來,是要與下屬談工作。
「會休息的,之後就算不想休息也不行。」譚勁有些無奈輕笑,低頭瞅瞧整條左大腿被紗布纏裹得臃腫,連要自行移動一寸都困難。
「醫師說手術很成功,會痊愈的。」她理性安慰道。
「只是要耗上大半年,之後還得做復健。」他淡道。
「慢慢來,不用心急。」她只能再度表達安慰。
內心不免無奈,那表示她和他這份已漸趨淡然的交往關系,還得再拖上大半年,她自是不能在他腿傷未愈時急著提分手。
「亞妍,很抱歉。」譚勁羅又向她說抱歉。
她怔了下,訝異他一臉歉疚地望著她。
「這是意外,你是受害者。」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向她道歉。
「我想……我們是不是……」盡避已做出決定,可面對她,他吞吐難言。
「你想說什麼盡避說。」難得見他說話吞吐,她不禁催促。
雖說彼此的感情已不熱絡,但她能敏感察覺自他車禍醒來後,他對她顯得客套,更存有一抹生疏距離。
他看她的眼神常讓她覺得像望著陌生人,心里不免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