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任墨遠返回住處。
彼千薇听到開門聲,神情偷快地迎向他。「我以為你七點前就會到家,湯可能有點涼了,要不要我再加熱一下?」現在雖非都由她掌廚,不過她往往比他早下班,便會先準備晚餐,他若無法回來陪她吃晚餐,也會在她下班前告知一聲,否則多半七點前就會到家。
「不用,不急著吃飯,我有話問你。」任墨遠難得神情嚴肅,直接走往沙發落坐。
彼千薇納悶他神色有些不對勁,隨即在他身旁坐下。「發生什麼事了?」
「你為什麼無端去找雅芸亂說話?」他口氣不悅地質問。
下班前他接到楊雅芸來電,以為是要再次確認訂購廚具組送達的時間,不料對方支吾半晌,歉然表示想取消訂單。
他十分訝異她突如其來的改變,前一天才談定買賣,昨晚她未婚夫到場後也很贊同她的選擇,還欣然期待不久的將來,她在那附有進口歐式廚具的廚房為他做頓美味的料理。
禁不住他一再追問,楊雅芸只能向他委婉告知中午發生的事件。
那之後她未婚夫對她有所誤解,任她一再解釋,兩人仍是鬧得不偷快,為證明她找他買廚具純屬巧合,沒有任何私情,她向未婚夫表示寧可退掉買賣,再另尋別的廚具代理商,也會避免與他再有任何接觸而引發不必要的事端。
說到後來,她不由得哽咽,擔心未婚夫仍不能真的相信他們沒有曖昧。她從沒有愛上他,現在更不可能心里還有他,就因他女友無端的指控,才令未婚夫心存芥蒂,一時無法釋懷與信任。
听完事件始末,任墨遠大感訝異,若非清楚大學同班四年的楊雅芸個性不可能撒謊,他簡直無法相信自以為了解透徹的女友,竟會向對方說出那番不堪話語,造成她與未婚夫失和。
「我……」顧千薇先是因男友突來的問話一怔,隨即詫異地問︰「楊雅芸找你訴苦?」她怎麼也沒料到對方會向男友告狀,面對男友的不悅質問,她內心非常不舒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什麼誤解該先向我問清楚。我跟她不過是巧遇,又剛好談定一筆買賣,你怎麼會輕易就懷疑我跟她關系不單純?竟還失去理智,直接找上她胡言亂語!」任墨遠緊攏眉心,無法原諒女友太過失常的作為。
被男友怒聲指責,顧千薇心口揪扯,有抹委屈想傾訴。自己作為確實不當,卻是因為太愛他,害怕對方將來介入,才想先出擊、警告,捍衛她和他的感情。
她開口,輕聲辯道︰「我不是胡亂揣測,楊雅芸在大學時就一直暗戀你,就算你跟我交往,她還是喜歡著你,即使畢業後沒聯絡,她心里對你也難以忘懷……」
這個真相是她大學好友汪颯儀告知的。汪颯儀後來巧合地嫁給墨遠的大學同學,她丈夫與墨遠一直都有聯絡,是墨遠親口向她丈夫提及,他妻子楊雅芸在婚後才坦白,自大學時便一直暗戀著他,早愛了他許多年。
正因如此,她認定對方是強大的情敵,一見兩人在她重生的這個世界提早重逢且相談甚歡,她心生不安,才會沖動地想要排除日後可能的勁敵。
聞言,任墨遠眉心更揪緊,臉色更難看。
「胡扯!你從哪里听來的八卦?為什麼我這個當事人完全不知情?就算大學時代她真的喜歡過我,那也是過去的事。我有穩定的交往對象,她更有即將結婚的未婚夫,你怎麼會幼稚的去找她搬弄是非,還讓她未婚夫听到而心生芥蒂,害將結婚的兩人發生爭吵!」他怒喝道。
「她有未婚夫,而且快結婚了?!」顧千薇頓時驚愕不已。
「你若對我不信任,大可找我質問,為什麼要去傷害不相關的人?」任墨遠無法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令他首度如此氣怒地厲言相向。
「她有未婚夫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顧千薇還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如果楊雅芸提早結婚,那往後就絕不會成為她的情敵,她的擔憂顧忌全是多余的。
「你有機會讓她好好解釋嗎?你肯心平氣和听她說話嗎?!」他怒聲及問。
回想電話中楊雅芸雖說得婉轉,卻暗喻女友當時咄咄逼人的情景,令她沒能為自己多辯駁,也沒能提醒對方她的未婚夫就在一旁,要對方慎言。
彼千薇雪時啞口無言,無法回應。
任墨遠怒聲又道︰「我一直以為你是聰明理智的女性,怎麼會做出這種不經思考、歇斯底里的行為?我對你太失望了!」
她瞠眸,心口狠狠一震,被他前所未有的嚴厲話語駭住。
他對她感到失望?她心口緊擰,喉嚨微哽,內心酸楚,啞聲說︰「對不起……」眼前剎時一片迷蒙,無法再對視他的怒容,她起身,匆匆往門口而去,開門倉促離開住處,離開他的滿腔怒火。
沙發上的任墨遠見她匆匆離家,一時不便攔阻,此刻兩人皆需一些時間平復情緒。
他攏著眉心,大掌抹抹臉龐,對她發怒責難,他內心更不好受。
他會如此怒不可遏,是因她一時不智對楊雅芸造成傷害,他對無事的同學感到萬分歉疚,也氣惱她竟會輕易懷疑他對她長久不變的感情。
他從口袋掏出一只藍色絨布盒,看著掌中置著的戒盒,內心更難過。
原本今晚是他等待已久,終于能向她求婚的時機,卻不料會發生這麼大的變故。
彼千薇連錢包都沒帶就離開住處,只想找個人傾訴滿月復委屈。
她打電話給最要好的朋友——汪颯儀,約對方到一家PUB見面。
待汪颯儀來到約定PUB,在吵嘈昏暗的環境搜尋了下,才看見好友獨坐在角落飲酒,桌上已有三個空酒杯。
「千薇,發生什麼事?」電話里好友感覺很不對勁,她只好匆匆趕來見她。
「我沒帶錢,你要替我買單。」幾杯烈酒下肚,有些微醮的顧千薇對好友說。
「那有什麼問題。」汪颯儀阿沙力地道。隨即在她對面落坐,關心地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彼千薇抬眸看好友一眼,「我跟他吵架了……」說著,她不由得哽咽。
聞言,汪颯儀微訝。
好友跟她男友自大學至今愛情長跑已近七年,他們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但過去她從不曾為此找她訴過苦,而她男友更是讓著她多些,事後也會向她主動求和。
「這次不一樣。」顧千薇搖搖螓首,執起酒杯,再飲一口苦澀酒液,難過地說︰「他從沒對我說過這麼重的話,他說……對我很失望……我們可能完了……」無預警地,兩串淚悄然滾落。
汪颯儀頓時驚訝不已。個性剛強的千薇很少會軟弱掉淚,何況是情緒失控而淚崩!
彼千薇向好友娓娓提及兩人發生爭吵的緣由。
听完,汪佩儀一陣訝然。「你怎麼會這麼做?這不像你的個性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太害怕……怕她搶走墨遠……」她哽咽說著,飲完手中調酒,再向酒保另叫一杯。
她抬眸看著好友,有些委屈地說︰「是你告訴我楊雅芸一直暗戀墨遠,她對他的愛比我還深、還堅定……」
「等等,我幾時說過那種話?」汪颯儀打斷她的話。該不會她已喝醉了?「我又不認識楊雅芸。」
「你以後會嫁給墨遠的大學同學,墨遠跟你老公有保持聯絡,是墨遠娶了楊雅芸後得知這事,在閑談間向你老公透露的……」她緩緩陳述她曾經歷過的發生景況。
「stop!」汪颯儀奪過她手中酒杯,無奈道︰「我確定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她竟會預言未來?!
「如果墨遠因此討厭我,跟我分手,那我重生還有什麼意義?」她說得心痛,也難過竟會自己搞砸戀情。
「沒那麼嚴重啦!我看墨遠學長離不開你的。」汪颯儀伸手拍拍淚水漣漣的她,輕聲安慰道。雖听不懂她說的重生是什麼意思,但能感受她前所未有的傷心。
彼千薇再度搖搖螓首,抽泣說著,「是我不能沒有墨遠,墨遠若跟我分手,他會接受楊雅芸,會和溫柔嫻靜的她結婚,生兒育女……」
是不是,她重生後做出不同的選擇,依然扭轉不過既定的命運?
汪颯儀愈听愈困惑,只能當她是情緒低落而醉言醉語。
她想勸好友回家,她卻不肯,拿過自己未喝完的調酒又大口飲完,接著向她又泣訴一堆心事,直到最後趴在桌上,醉昏了。
汪颯儀只能無奈地搖晃她,想著是該叫她男友來接她,或請人幫忙把她攙上計程車,讓她到自己住處住一晚?
才猶豫著,突然听到手機簡訊聲音從顧千薇的褲袋傳來,她掏出好友的手機查看——
晚上不回來?在哪里過夜跟我說一聲。
看清傳訊者正是千薇的男友,她不禁替好友感到安慰,看來墨遠學長氣歸氣,還是無法不關心離家出走的女友。
汪颯儀直接回撥電話。
不一會,那端傳來一低沉男聲,「喂。」任墨遠有些訝異才發完簡訊千薇就回電,以她的個性,他估計這次爭吵她至少會艱他冷戰三、四天不相應。
原本他也還沒打算這麼快向她求和,畢竟這次事件是她有錯在先,只是眼看都快半夜十二點,她匆匆出門應該沒帶什麼錢,擔心她安危,他只能傳通簡訊問問,心里其實沒抱太大期望,想著她也許連簡訊都不會回復。
「我不是向你求和,只是確認你今晚有地方去。」不待女友開口,任墨遠難得固執,強調自己的立場。
先前他也許責備得太過嚴厲,事後也有所反省,卻不想讓女友認為是他要認錯道歉。
這一回他不會輕易讓步、要協。除非她先知錯,向楊雅芸道歉,並向雅芸的未婚夫證實她的不實言語。
「墨遠學長,千薇現在也沒法跟你求和。」那頭,汪佩儀好笑地說。
墨遠學長刻意強調的說詞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他都主動傳簡訊,對才出門幾小時的千薇不放心,怎麼不是先放軟身段,釋出和好意?
「你是?」任墨遠一楞,意外持手機者不是女友,且對方的聲音似有些熟悉。
「我是颯儀,千薇突然把我找出來,結果喝醉了,我正煩惱該怎麼處理她。」
「千薇喝醉?」任墨遠眉頭一攏,不免擔憂。她雖會喝酒,但很少喝到醉,難道是因兩人爭吵才去買醉?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模樣,邊喝酒邊掉淚,沮喪落寞的跟我哭訴一堆,完全不像她的個性,害我以為她是人格分裂或被附身。」汪颯儀故意說得夸張。不過事實也是如此,第一次見相識數年的好友如此失常。
任墨遠黑眸微昧,感到疑惑,實在無法相信千薇會邊喝酒、邊掉淚。
「千薇沒帶錢包出門,原本我是答應替她買單,不過她喝了好幾杯調酒,要上千元,還是墨遠學長來買單比較適合?」汪颯儀笑問。
「你們在哪里?」擔心首度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友安危,任墨遠急問清她們所在地點,隨即開車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