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井澤穿著隔離衣進入加護病房,看著病床上尚未蘇醒,臉色仍顯蒼白的戴方嵐。
這場手術進行了九小時之久,而他的等待祈禱得到善意回應。
她和他們的孩子平安獲救了。
病床上昏睡許久的女人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的視線望進一張略顯憔悴的臉,卻是一張令人心安的臉容。
「嗨,睡美人。」闕井澤對著終于蘇醒的她釋然地微微一笑,手術後她昏睡了兩天一夜,現在才總算清醒了。
「井澤……」她微啟唇,虛弱的聲音輕喚著。「我作惡夢了……」她聲音干干啞啞的。
「嗯,沒事,只是惡夢。」他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撥開她的發絲。
「你的傷……」看見他臉龐有擦傷痕跡,她糾緊眉心。
「沒事。」他輕牽唇角,要她放心。
「孩子……」她突地哽咽,眼眸滾落顆顆晶瑩熱淚,清楚想起意外的發生,想到可能失喪的孩子,她心口揪扯著。
「他等不及要見我,提早出生了,33周又六天,體重219公克,雖然小了點,可是很活潑很健康。」原本還有些憂感的神情,見她安然醒來,提到寶寶,他臉上漾起為人父的喜悅。
「我可以見他嗎?」她急著想起床,想見見他們的孩子。
「明天好不好?醫生說你還不能下床,我請護士拍了照先給你看看。」他轉身拿起放在一旁的相機,坐在病床邊,和躺在床上的她一起觀看。
「這是他剛離開媽媽的身體,哇哇大哭的模樣,全身紅通通,皺巴巴,像小猴子,可是我看到時感動得跟著號啕大哭,還被南璇取笑。」回想孩子平安出世那一剎那的感動與激動之情,他不禁有些尷尬靦腆地抓抓頭發笑道。
「雖然要暫時住保溫箱一陣子,但醫生說他身體發育很健全,沒什麼大問題。這是出生一天的照片,臉色很紅潤,進食很順利,這是今天才拍的照片,張開圓圓的眼楮想看爸爸媽媽。」闕井澤邊說著,唇角泛起更多的笑意。
「井澤,謝謝你。」雖然還不能馬上看到、模到孩子,但她很高興、很欣慰寶寶平安健康出生,是因為他的及時保護,才救了他們。
「方嵐,對你們我很抱歉。」雖然最終沒造成重大傷害,但他仍自責對他們保護不周。
「以前我一直很懷疑你不會是好丈夫、好爸爸人選,可現在我很肯定你可以勝任,絕對沒問題。」她緊握他有力的大掌,毫無疑問地願意和他相守。
「方嵐……」闕井澤傾身,想親吻她的唇瓣,卻被人給打斷了。
「抱歉,會客時間已經結束。」身後的護士用英文提醒著。
闕井澤不得不放開和她相握的手,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加護病房,等待下一次的會面時間。
他心想是不是可以請姐夫跟上面關說一下,讓他享特權沒有探病時間限制。
心里想著,他卻沒有真的做出這種無理要求,只能耐著性子在固定時間探視她及到新生兒加護病房中心看孩子。
兩天後,戴方嵐轉往普通病房,于是探訪時間一到,闕井澤便帶著她一同前往新生兒加護病房看孩子。
雖然只能透過玻璃、透過保溫箱看寶寶,但兩人只要見到孩子的任何動靜就興奮莫名。
「啊!他笑了耶!他在看這里耶!Hello,Baby!我是爸爸喔!」闕井澤對著玻璃拍打著,一點也沒有當爸爸的沉穩,反而愈來愈像個大孩子。
「喂!護士在瞪你了。」戴方嵐急忙拉下他拍玻璃的手,對著里面的護士點點頭表示歉意。
原本略蹙眉頭的護士,見狀卻不禁笑了,把他們的孩子推到離他們更近可觀看的地方。
「什麼時候才可以抱他?」看得著模不著,闕井澤一臉遺憾,比戴方嵐更心急。
「乖,我先借你抱好不好?」她揉揉他的頭,笑著安慰道。
「你剛動過手術,不能做激烈運動。」他轉頭看她,神情更遺憾。
「誰……誰說要做跟你激烈運動?」她不禁因他一句話,郝紅雙頰。
「不要用那種表情引誘我,你知道嗎?生產過後的女人更性感。」他故作一臉垂涎。
「神經!下流!」她睞他一眼,輕斥著,拍打他的手臂。
他卻是握住她的柔荑,收斂眸光。「開玩笑的,我們去吃飯。」
以為他要帶她溜出醫院上餐廳,卻是走回她的個人病房。
病房內,不知何時已送來許多餐食,他將精致餐盒一一擺放在茶幾上。
「就算住特等病房,伙食也不太好,這些是我從外面中國餐館訂的坐月子餐,該注意的還是要照顧到。」他邊說著。
原本粗神經的他,卻是遇到關于她的事便細心謹慎起來。
雖然離開加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她卻仍需住院十天半個月,暫時無法回家好好坐月子靜養。
之後,她單調樸素的病房,很快被闕井澤再度裝點得色彩繽紛、活潑生氣。
他告訴她其實已好長一段時間沒創作出任何成品了,現在卻是有滿滿的靈感泉涌。
不僅在短時間內做出數件手工藝品裝飾病房,更在陪她住院期間,設計出許多創意草圖,關于生命、關于喜悅,抽象卻光明充滿情感的作品,在之後為他贏得多項國際大獎。
不過那些榮耀光環都不是他在意關心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如何當個名副其實的好丈夫、好爸爸。
「哇!哇!」
嬰兒的啼哭,讓專心在創作鐵絲銅片的闕井澤突地一驚,丟下工具便直奔上二樓。
臥房里,看見老婆抱著五個月大的兒子正哄著。
「怎麼了?小扁為什麼哭?」只要一听到兒子哭,他便會很緊張。
「只是肚子餓。」戴方嵐抬頭笑望他的緊張兮兮,解開衣扣,喂兒子吸女乃。
看著眼楮還泛著淚,卻努力吸著女乃且神情滿足的兒子,闕井澤跟著陶醉。
「好像很好喝。」他不禁說道,卻遭老婆一記白眼。
想到夜晚他也學著兒子卻是更se情地吸吮她雙峰,她便感到雙頰發熱。
「我現在沒有亂想喔!」闕井澤舉高右手澄清,她幾乎要把他當狂看待了。
「對了,我正在做玩具給小扁,快弄好了,等你喂完女乃再給我抱。」說著,他轉身匆匆奔下樓。
不久,他拎著一串破銅爛鐵做成的手工風鈴再度跑上樓。
乍看外型奇怪的風鈴,卻能發出清脆愉快的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目,更引起寶寶的好奇。
闕井澤從她手中接過孩子抱在懷里,一手輕晃著風鈴。
小扁一雙圓亮大眼緊盯著發生聲響的銅片,小小的嘴角泛起笑意。
「看看!他跟你一樣,對我親手做的東西比較有反應。」自制手工藝成功逗笑兒子,令闕井澤神情好開懷,比起作品得獎還高興百倍。
嬰兒床旁其實吊了不少他買的各式可愛風鈴,卻沒有一件引起兒子興趣的,于是他想自己創作,但只要孩子一哭他便分心急著上樓查看,這件小玩具讓他足足花了四天才完成。
「看起來不起眼,可是聲音很特別、很好听。」戴方嵐忍不住也伸手撥撥風鈴,輕輕撞擊出活潑有趣的聲音,惹得小扁嘻嘻笑,伸出小手也想捉取。
「我試了很多種材質相結合,才弄出滿意的音調,只要再改良一下就可以兼顧外形了。」乍看簡單的風鈴,他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研究。
「等你改良好,我也訂制一個。」她跟孩子一樣喜歡這個風鈴的聲音。
「當然沒問題。不過,我有為你訂制的東西先給你。」闕井澤從口袋掏出一對小飾品遞給她。
戴方嵐看著置在手心的一對向日葵手工耳環,她不禁一愣。
「你做的?」純銀材質還瓖了水鑽,手工細致。
「嗯,喜歡嗎?」看她驚喜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歡這個小禮。
「當然喜歡,你做的東西我都愛。」她高興地微笑,他新手為她做的東西便是她最喜愛且珍貴的禮物,她迫不及待將耳環戴上。
「小嵐,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嗎?」
「嗯……不清楚。」她看他一眼,故作疑問。
她其實知道,好久以前在他送她一支吸管制成的向日葵時,她便查過花語,那時還誤以為他對她有意思。
然而此刻的她卻是故意無知,等著他親口告知。
「我以前也不知道,後來才了解向日葵的花語很美,象征著愛慕、光輝、熱情、慷慨、燦爛、明亮、溫暖,這些全印證在你身上。
小嵐,你是我的向日葵,而我也成為你的太陽,愛慕著你、溫暖著你永遠照亮你和小扁的人生。」他難得說出肉麻兮兮的情話,卻讓她听了感覺甜絲絲,好不開心。
「我覺得你可以改行了,改當浪漫的詩人,或者做首飾精品,或者小孩的玩具,以後應該不能叫你頹廢流浪漢藝術家了。」她笑道,一臉幸福洋溢。
「做什麼都行,只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因手里抱著孩子,他向前微傾身,用額頭和她的相抵。
「我是你老婆了,你還擔心我跑掉不成?」她不禁好笑。大男人的他其實沒什麼安全感。
「不擔心你跑掉,我只怕意外。一次意外就差點把我嚇死了,你可不能再嚇我。」雖然此刻全家和樂融融,她和孩子都健健康康,但每當回想起那場意外橫禍,仍不夠令他膽顫心驚。
她事後听闕南璇提起,他們的父母是因車禍意外喪生,所以她因車禍造成的意外昏厥時,他驚恐害怕得幾乎要失了靈魂。
雖然後來母子均安度過險境,但他內心卻仍殘留恐懼的陰影,盡避他外在表現並無異樣,甚至因為當了爸爸,整個人更朝氣蓬勃。
但每當他抱著她時,她便可從他深幽的瞳眸感覺出他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憂慮。
他的恐懼讓她更明白他愛她有多深,她剛出院那一、兩個月他幾乎不敢帶她出門,連走上人行道都要緊捉她的手,小心翼翼張望四周動靜。
直到回來台灣生活,情況才改善,他才不再那麼神經質,而她相信再不久他便能真正排除掉內心那份不安全感的陰影了。
「井澤,天氣很好,我們帶小扁出去散步好嗎?」她不禁提議。
「可以,不過要先幫小扁洗澡換尿布。」他低頭看兒子。
「為什麼?」
「因為他大便了。」還沒聞到味道,先從兒子的表情便已做出判斷。
「你愈來愈懂得察言觀色,比我還厲害。」她欣慰一笑,伸手要抱過孩子。
「我幫他洗澡。」他站了起身,自告奮勇。
「你會嗎?」戴方嵐一臉懷疑,跟到浴室門口。
「我研究了你寫的育嬰筆記,應該沒問題。」他一副信誓旦旦。